修仙,不走寻常路
作者:思矾 | 分类:武侠 | 字数:157.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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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向东
赵紫嫣一愣,跟着转头,虽然没听见什么声音,却能明显感受到整座赵府的气氛都骚动起来。
正想着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随即有一个下人拔腿朝着这里狂奔,一面大喊道:“不好了、不好了!”
杜鹃先一步将他拦下,斥道:“做什么?小姐正在和九小姐谈话,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那下人却没有理会,高喊道:“老爷病危,岑大人要小人迅速请回七小姐和九小姐!”
下人们闻言全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便是杜鹃也吓得神色一片茫然。
只有亭外的月季仍看着小姐,警戒着附近所有动静,保持着随时能出手保护小姐的状态,对于这句话丝毫不为所动。
听见这话,赵紫嫣心跳都漏了一拍,连忙转头看向九妹,就见她也是目瞪口呆的模样,手上正要收起的棋子也在恍神间摔回棋盘上。
方才她分明早料到有什么事要发生,这个神情究竟是演的还是真的?赵紫嫣微微蹙眉,却也没空思索这些事了,二话不说提起真元朝着亭外奔去。
虽然她没有原谅赵志清,甚至可以说厌恶着这个辜负娘亲的男人,但再怎么说那也是她爹,她就是恨,也没有到恨不得他死的地步。
赵棋萱也立马动身,不过和赵紫嫣不同,体无真元的她当然奔不了多快,只是道:“月季,备车,拉我过去。”
月季随即应下,动身准备。
一片慌乱之中,杜鹃从人群中冷冷看了九小姐一眼,这才猛提真元,追上小姐的脚步。
赵紫嫣跑得速度不慢,一众丫鬟自然没人追得上,只有贴身婢女杜鹃跟了上来。
和月季一样,杜鹃不擅长正面对敌,对于暗杀、跟踪、侦查等功夫却都受过不少训练,身法自然不俗,跟在小姐身后还算游刃有余。
虽说赵府大得像座小城,占了齐云县城大半的面积,但赵紫嫣去过几次,记得大概方位,加上一路上都有不少赵家人往那儿赶,倒是不怕走错。
不多时,赵紫嫣便赶到父亲的寝居外,此时外头已经围了不少人。
除了主家这些天资聪颖的子弟,那些资质不够的旁系血亲自然没资格进屋,只能围在外头等候发落。赵家没有嫡庶之分,只看天赋,正室的长子都给赵棋萱差点整死了,这些人一见到天赋绝伦的赵紫嫣,立马让出一条路。
赵紫嫣进去后,除了爷爷赵远和一位老大夫站在床边,其他人都还没赶到,毕竟这些人可没有赵紫嫣的修为,靠下人拉车还得小心撞着,自然没法赶得这么快。
看着急急忙忙赶来的孙女,赵远不禁自嘲一笑,转头看着面部一片紫红、昏迷不醒的儿子。
赵紫嫣看向赵志清,皱眉问道:“他怎么了?”
这些孙辈之中,赵紫嫣是他们父子俩最对不起的,甚至赶来问的头一句话,都不愿叫赵志清一声爹。
然而,她却是第一个到的,和兄弟姊妹比起来不善演的她,面上担忧的神色如此真实。
赵远不禁想着,如若儿子现在睁眼,会是什么感觉?
看见这个最不得疼也是最不需要赵府庇荫的女儿,第一个赶到床边满脸担忧的模样,会不会后悔?
有那么一霎那,他有些后悔让赵煌言将她逼回赵府。
不多时,其他兄弟姊妹也一个个赶到。见人到齐,老大夫也拿下把脉的手,深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恐怕是闭关纳气时出了差错,连锁反应之下将周身经脉尽数震断,更伤及血脉,没有当场爆体已是奇迹,现在……唉……”
“咚。”
听见消息,神色茫然的赵棋萱双膝一软摔在地上,呆了两秒这才回神往床边爬去,趴在床缘哽着声喊道:“爹!”
呵,演技真好,好好一个人闭关岂会出事,只怕下手的人就是你吧。赵橙悦在心中腹诽,也跟着上前道:“爹……”
此时赵煌言也重重捶了下轮椅的把手。兄弟姊妹有的围上去哭喊着,希望能将爹爹唤醒;有的扯着大夫衣袖,或叫嚷着再找其他名医来。
只有赵紫嫣站在原地,茫然的看着这一幕。
明明每个人都表现得如此痛心难过,赵家人的演技也没有任何破绽,她却和幽真一样感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只觉得自己在看一出最荒唐的闹剧。
她还记得,晚宴上在众人面前和她道歉后,赵志清似乎放下了什么,这才会在大过年的闭关破境合体,方才赶来这里时,一路上都还能看见喜气洋洋的布置。
没想到他这才刚闭关,隔天便传来噩耗。
以赵府的财富和权势,但凡有一丝机会能救回赵志清,赵远都不会让他躺在这儿,赵紫嫣很清楚,他已经没救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了。
赵紫嫣遥遥看着床上之人,鼻头一刺,视线模糊起来。
就这样自顾自的道歉,她明明都还没有原谅他。
明明都还没有再叫过他一声爹。
就这样走了,她岂不是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她走上前,轻轻推开趴在枕边的赵棋萱。
一路向东
“爹,嫣儿原谅你了。”她轻声说着违心的话,随即起身,离开这间让她浑身难受的房。
赵棋萱听见七姐的话,那双因泪水而混浊的眸子,忽然清明几分。
和她比起来,她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女人。
为何这个女人总是要在她这个糟糕透顶的世界,照出这样事不关己的光?
那一霎的清明很快便被泪水盖过,她继续在床边做着没人在乎的表演。
门外艳红一夕染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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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志清虽然因为忠于炼器不擅于持家,始终称不上是赵家家主,但他毕竟是赵远唯一的孩子,也是知名的炼器大家,赵府自然将此事处理的无比风光。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哪怕是郑恒也亲自过来哀悼,赵远亦没有将他拒于门外。数不清的朝中重臣、名门大家、仙派掌门都来到赵府致意。
和仙门不同,赵志清的丧事依循古礼,子女们也服丧多日,整座赵府一片哀戚。
一直到赵志清下葬、一切法事结束后,这股氛围才总算好转起来。虽说赵府内院这些子女们仍需守孝,但这些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几分悲伤,自然也不会乖乖守在府内,这些气氛也只是做做样子罢了。
赵家人彼此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情分。
一切结束后,赵远也带着护卫岑应延来到墓葬之处。
不过此处却并非儿子赵志清所葬之地,而是家主配偶之墓。
当然,未必所有人都有资格葬在此处,赵紫嫣的娘亲苏媛便是如此。
赵家家主三妻四妾都是小事,便是女子当家亦会招赘不少男人,赵家悠久,这儿立的墓碑放眼望去如林子一般,岑应延修为虽高,看着也总感有些不舒服。
便在此时,走在前头的赵远忽道:“应延,你可发觉此处有什么特别?”
岑应延一愣,摇头道:“属下不知,请大人解惑。”
赵远轻轻挥袖,道:“看。”
岑应延顺着赵远所比之处看去。那是一座和其他样式相差不远的墓,这儿的墓都大同小异,并无什么特别,而此墓所葬之人名唤白允,是赵志清的第六房小妾。
他愣了愣,道:“这是……九小姐的生母?”
赵远点了点头,道:“白允死于十四年前一起毒杀案,当年调查的结果是下人勾结大夫所犯,但动机始终不足。”
岑应延自然知道这件事,他随即点点头道:“小人知晓,此事很可能是九小姐为了隐瞒什么所做,因此大人才安排月季监视。”
赵远却转头笑道:“你可有发觉其中有什么不对?”
这还能有什么不对?岑应延想了想,最后仍是拱手道:“属下不知。”
赵远仰天一叹,将目光转回墓碑上,道:“一个年仅六岁的小女娃,有什么本事安排毒杀,甚至找好后路坑杀数十人,湮灭所有证据?”
岑应延闻言吓了一大跳,惊道:“大人的意思是,害死少奶奶的另有其人,我们一直以来都错怪九小姐了?”
赵远却是摇头,道:“下手的人确实是赵棋萱,但她也只不过是依计行事罢了。”
“当年用计杀了白允的人,是她自己。”
岑应延本来恍然大悟,然而这通达的念头正要冲出脑门,他忽然又觉得不对,将其收了回来。
赵远看这模样也知道他在怀疑什么,笑叹一声,道:“很奇怪吧?她贵为赵府少奶奶,女儿更是家主的有力竞争者,为何要毒杀自己,甚至狠心让亲生女儿做出弑母这样丧尽天良之事?”
岑应延正是觉得此事不对,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道:“多半是少奶奶在嫁入赵府前已心有所属,族中却因赵府所迫将她嫁来,心生怨怼……咦?”却是这话说完,自己又发觉不对。
赵远微微一笑,道:“是啊,赵府家大业大,名门世家恨不得将自家子女嫁进来,赵府从不逼迫,亦明言反对此事,毕竟内忧往往比外患还要恼人,赵府也极力避免其发生,若此人受家族所迫,赵府甚至会出面帮她解决。”
语毕,赵远又问道:“可还记得我的第一个问题?”
岑应延点点头,行礼道:“记得,大人问属下此处有何不对,然而属下愚钝,并无发觉。”
赵远叹了口气,道:“我并非盟主这等高人,不知自己还能再活多久,此事本该告知清儿,却出了这事儿……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可要听好了,日后无论家主是嫣儿还是萱儿,待她继任家主后便将此事转告。”
岑应延闻言,连忙单膝跪下,低头道:“属下遵命!”
岑家侍奉赵家千余年,双方虽为主从却互利互惠,并无反逆动机,赵远亦对其十分信任,亲手将他扶起,道:“能葬在此处的,通常是家主最宠爱的人,你可发觉什么不对了?”
岑应延起身又扫了一眼,仍是摇了摇头。
赵家不需要太聪明的侍从,赵远并无怪罪,只是笑道:“你仔细瞧,此处所葬之人,多半姓白。”
岑应延闻言一愣,四处张望一番,果真如此,不禁奇道:“可属下却从未听说过什么白家,难道是他们有意隐瞒?”
赵远点了下头,道:“你可想过,建洪之后修士专修,地位提升的应是所有炼器师,却为何只有赵府名满天下、富可敌国?”
岑应延愣了下,行礼道:“赵家人才辈出,自然不是他家能及。”
“没错。”赵远转头看着他,咧嘴一笑,道:“你是武修,应当知晓修仙乃逆天而行,若非悟得大道、心境澄明,便只有将自身置于生死之间方能有所突破,这也是为何阵师、炼器师和灵修鲜少有境界高者,如此多炼器世家,又为何只有赵家数百年来皆不受此限?”
岑应延也不傻,答道:“修仙天赋多可遗传……莫非赵家人才辈出,并非因为赵家之血,而是白家?可若是如此,白家应该无人不知,又怎会没没无闻?望大人解惑。”
赵远便是要说此事,自不会卖关子,呼了口气,道:“世间很多人听过凌月仙子的名头,却鲜少有人知道凌月只是仙子道号,她的俗名唤作白析玥。”
第一次听闻此事,岑应延心中还一片惊奇,便听主上又道:“而九天之上,身负白家血脉者,共有劫仙境九位、大乘境七十八位。”
“那、那不是九天之上的所有人?”岑应延堂堂合体上期,也给此事吓得结巴,惊道:“张盟主莫非也……?”
“张盟主如何我等凡人自不知晓,但依我所见多半亦为白家血脉。”赵远仰头看着有些昏暗的天,道:“小小赵家没本事知晓白家之密,但赵家先人发现此事,利用某次机会立下千年之约,三千年内,赵家将无条件、无偿替白家炼器,并隐瞒白家一事,而白家每代至少要有一人与赵家通婚产子。”
“这通婚者自是赵家家主,如今赵家身上所流的白家之血,早就远远多于赵家了。”
这远看着自己最信任的属下,沉声道。
“这便是赵府历久不衰的秘辛。”
听着主上的话,岑应延转头看着此处白家人林立的坟,不禁咽了口口水。
语毕,赵远叹了口气,道:“这也是为什么,我明知萱儿危险,亦未查清楚当年白允之死,却仍执意立她为家主。”
岑应延自然知道,主上只娶了一位夫人,而夫人便是姓白,身怀白家血脉的赵志清又和白允通婚,生下赵棋萱。换句话说,虽然姓赵,但和赵远比起来,赵棋萱身上白家血又更多过赵家。
意念及此,岑应延不禁问道:“大人,可七小姐……?”
赵远点了点头,道:“苏媛的母亲亦是白家人,否则嫣儿也不会有这等天赋,这些年赵府始终运用着大量金钱暗中打听白家人的去向,尽力与白家血派较浓者通婚。”
岑应延闻言一拍额头,惊道:“哎呀、幽公子的母亲便叫白芷,他也有白家的血!”
赵远轻笑一声,道:“否则当年我怎会独自一人前去北荒?那三人自然也是我雇的……当年我早知叶泉叶大侠会舍命相助,本想让那三位杀了白芷,好让除了赵家以外的白家血脉断绝,谁知叶泉明明祖上三代未有白氏却如此厉害,且白芷并未丧命,还让幽真生了下来。”
岑应延恍然大悟,道:“所以大人想让幽公子和七小姐、九小姐产子,便是因为他身上流有有白家之血?”
赵远点了点头,道:“白家为保持血脉纯正,往往于族中通婚,可总有些人不从,且时代不同,越来越多人不愿依照组训近亲通婚,流传到外头的白家血脉越来越多,同时白家与赵家的优势也越来越少,因此搜索出逃的白家后人,一直是赵家家主十分重要的功课。”
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道:“父母未明却天赋绝伦的林映雪多半便是白家人,为了让其脱离近亲通婚的祖训白家才会将她弃于林中吧,岂知李莳想让她与幽真成亲,若非郑恒利欲熏心,她仍逃不出白家的命运。可惜此代家主为女,业儿被废,言儿亦不够本事迎娶林映雪,你要提醒继任家主,若林映雪有后,无论男女,务必将其收入赵府,如求不得,便杀之。”
“是!”岑应延立马单膝下跪,大声应诺。
秘辛解释完,赵远扶起岑应延,拉回话题,叹了口气,自嘲一笑,道:“白允本欲出逃与青云派掌门张天合成亲,被白家抓回强嫁赵家,面对白家赵家亦没有能力拒绝,却未想到此女如此狠心,倒是和赵家物以类聚。”
“萱儿于赵家究竟是福是祸,不知我有没有机会亲眼看见那天。”
赵远负手而立,看着墓碑上的白允二字,轻声呢喃。
这一瞬间,岑应延忽然觉得主上又更苍老几分。
虽然话语平静,亦有交代此事的必要,但说了这么多话,遭逢丧子,大人心里仍是不好受吧。岑应延不禁暗暗想着。
只可惜身为赵家家主,只能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