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与悲鸣，混乱与死亡。

这里是目前纷争地带中最大规模的战场，马尔齐渊平原战区，也就是所谓的塔西修尔战区南部，战争重发区。

纷争地带曾经是个统一的宗教国家，因为治理方面的苛政引起部分人的不满，政体被推翻后，原本没有战争的国度沦为了地狱，成了无数生命的葬身之地。

如今，我亲眼见到了。

职责所在，我不需要去前线参与什么，只是待在后方，做我最看不起的辅助指挥官，做一些无关痛痒的帮助。

不知是脑子抽了还是怎样。

我向比顿提出要去前线看看。

原本是被安排到精英部队随便转转的，却又申请跑到更恶劣的地段，参与到基层的炮灰兵营中，加入战场。

穿着马尔齐渊的制式军装。

我来到了战事最严峻的索维尔战区，是塔西修尔总战区的核心地带，几方争夺的战略要地，持续数年的综合战场。

我对这地方的第一印象是——一片荒芜，完全没有任何生物的痕迹。

但，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是。

一批正值年少活力四射的年轻人来到了这里，遵从兵役或生活所迫，踏上不知生死的战场，参与到这场动乱之中。

“嗨，认识一下，我叫瓦多”

“这位美女是瑞吉尔，那边那个臭小子是杰克，大块头叫拉德斯”

“以后我们就是战友了!””

自称瓦多的青年貌似是这个队伍的主心骨，他们也是熟悉的3+1风格；热情积极的队长，内向温柔的女队员，比较类似智囊的眼镜男与力量感爆棚的肌肉男。

若不是如今的激进派魔王几乎死光，勇者也已不会存在，我还会以为他们是那样豪华的组合配置呢，可惜并不是。

根据交谈得知，他们都是新兵。

也是因为家里突然变故或者政府征收不得不来到战场，恰好作为同乡的他们结成队伍，互相照顾，成为好伙伴。

嘛.......我也不好多说什么。

“萨伊兰先生是来自哪呢?”

“我吗?阿斯拉王国”

“阿斯拉?您不是本地人啊？”

“嗯，因为一些原因......”

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各位战争结束后有什么想做的吗?我的话会想回去建设家乡呢”

瓦多率先提出新的议论点。

首先是杰克:

“我......会继续读书的吧?很想去拉诺亚魔法大学看看......希望有机会”

然后是拉德斯:

“俺想继续当工匠，家里的人可都等着我养活呢，绝不能在这里结束”

接着是我:

“不清楚.....会继续旅行吧”

最后是羞涩的瑞吉尔:

“那个....我记得萨伊兰先生是来自阿斯拉吧?其实我以后想出去看看....”

向往和平国家的小姑娘吗?

但貌似不是那样。

“瑞吉尔想成为像布拉迪坎德一样的伟大旅行家哦，阿斯拉可是她的第一目标呢，所以才想向萨伊兰先生您问问”

贴心的瓦多如此解释说道。

“这样吗?那我就分享分享.....”

我讲了许多。

那是我所旅行的见闻。

从萨特克开始，到泽尔瓦多，乌斯尔，亚尔斯，非托亚领地罗亚，布耶纳村......当然，也不只是阿斯拉；离开这里还有南方大陆，与赤龙山脉这种险峻之地。

原本沉默寡言的女孩变得满眼都是星星，好奇心满满的向我咨询各个国家地区的文化，语言，风景，与故事。

我也算兴致勃勃。

干脆大方的分享了那些故事。

“果然，世界真的好大啊”

“相对来说，我们很渺小呢”

这是女孩发自真心的感慨。

我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毕竟，我已然犯了忌讳。

战场上的忌讳。

总之，此后的几天时间里，我一直和这支小队一同训练，行动；训练的压力并不算大，对于炮灰来说，一些象征性的必要技能学会了就好，军容要求不高。

甚至还没前世军训强度高？

因而我也算理解马尔齐渊组织这支部队的目的了，就好像是个玩笑一般。

随意支配普通人的命运。

☆☆☆☆☆☆

“此次我们行动的主要任务是，摧毁掉前方森林中的置放陷阱，为主力部队清理干净行军路线，不得马虎”

“现在，即可分为三组，将遇到的陷阱或伏兵处理干净，揪出来”

“没有命令，不能撤退”

那名军官如此声称着。

应该说是.......残暴？

可在这种技术力落后，且并不具备有效勘察手段的时代，用炮灰的牺牲换取主力部队的安全，是个非常划算的买卖。

虽然不赞成这种明摆着叫人送命的行为，但是，我也没理由去反驳什么；这个时代的普通人在豪强面前根本没有人权一谈，仅靠我的力量完全不可能改变。

执着于去批判，也只会令我处于不利的境地，被当今社会的主要统治者制裁啊之类的，那是我所无法承担的后果。

第4章 战场与生命

总之，我还是听令了。

因为拥有感知专精的奥斯摩尔刻印，探查陷阱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压力；类似木刺，地牢，桩锤，巨石什么的无法对我造成实质伤害，因而一路上都很轻松。

“不愧是前辈啊.....”

“我们还真是一路畅通呢”

瓦多如此坦言。

其他人也都点点头。

像他们这种新兵蛋子，来到这种重防区往往团灭的飞快；其他分队损失惨重，倒是我这边还保持整队行进。

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上战场，靠影视剧里看来的经验根本就是玩闹；但就结果来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问题？

嘛，不立flag了。

总之，任务顺利完成。

纵然没有伤亡，可一整天的提心吊胆对这群新手来说实在是不好的体验；回到军营后躺的躺晕的晕，无人“生还”。

“连拉德斯那种大块头都不行了，没想到瑞吉尔你还生龙活虎的啊？”

“毕竟没怎么出力嘛”

接过她递来的热水。

“倒是前辈您受累了呢”

受累？貌似确实有一点。

因为曾经进过几次低级的迷宫，我也算适应了这种担惊受怕的压力；当时的我也很怕，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遇难。

但，变强的感觉是种实质。

会给人带来一种自信。

所以现在并不算很累。

“过誉了，大家都很努力”

瑞吉尔捧着杯子，保持沉默；她沉迷的看着星空，就像像定格了一般。

“前辈，您有过梦想吗？”

少女突然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梦想，或许.....不，我有.....想要继续变强，守护我所在意的一切....”

“您有在意之人吗？”

“当然，亲人什么的....”

“并非指这些”

“嗯.......”

“这样啊，我明白了”

陷入沉默。

篝火的声音衬着夜的宁静。

我们就坐在这里。

仿佛并不身处战场。

“其实，我有个幼稚的想法”

“想和您分享一下”

幼稚吗？或许并不见得。

“自然，我乐意倾听”

“嗯，谢谢”

她来自小小的村庄。

小小的家庭。

向往美丽，向往自由。

期望有一天能够出去。

去到更加广阔的天地。

“我想去看大海呢”

“纷争地带没有海，下层区的河流也不怎么干净，鱼儿都没多少”

“那个是叫....林古斯海吧？”

“是个有故事的地方”

“不过，林古斯海在中央大陆的东边吧？从这里去的话，要穿过好多国家，还有赤龙山脉才能看得到”

“以我的水平，想想就不可能”

“倒是前辈的话......”

少女说着说着，眼神有刹那间暗淡了几分，似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我试图安慰，却发现无话可说。

我的立场一直很奇怪。

根本做不到从他们的角度理解这一切，感同身受的和他们齐心协力。

故而，我只能旁观这一切。

“如果您有机会去的话”

“可以给我写封信吗？”

“记录那里的景色，人文....”

“没有战乱的......世界”

少女不再诉说。

我的心里却五味杂陈。

不禁反思——

我是否做得到这些？

可如果只是写信的话.....

“嘛，不麻烦前辈了”

“今天，我说出了那些话，感觉突然就轻松了好多，浑身轻飘飘的~”

“早点休息吧......”

她走了。

我却在这坐了许久——

我捧着凉掉的水杯。

看着星空。

她的背影。

我能不能帮忙？

能，或不能。

如果是在平常，这只是很小的一个忙；但是在纷争地带，一切皆无定数。

我又是否，是真的英雄？

☆☆☆☆☆☆

战场总是风云变幻的。

前日的和平，明日就有可能毁于一旦；在塔西修尔大平原更是如此。

就在今天，战事爆发了。

原本的局势被突然逆转，敌方的主力军搞了一招声东击西，打穿了原本就薄弱的防线，杀入了我们军营的所在地。

等我赶到时，已经重灾了。

全心专注的奔跑，想要找到那几个身影；遇见敌人也没有理会，只是跨过对方，疯狂的搜寻，那几个菜鸟。

可恶，到底去哪了？

那群人都去哪了？！

在找到眼熟的家伙时，我会揪住他的领子喝问，有没有见到那些人。

不间断的跑，探索。

我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满心欢喜的向那边赶去。

见到的却是绝望的场景。

那是对面的主力军。

大概四五十人的分队；躺在一边的，是穿着马尔齐渊军装，原本应该洋溢青春的大家，原本一同生活的大家。

那个......是瓦多吗？

这个少年的头颅就那么放置在地上，躯体早已不知所踪；其他人的身份无法辨认，只剩那个女孩的身体依旧完整。

瑞吉尔......还活着吗？

可是，结局不尽人意。

在我全力赶过去时。

感应的刻印却传来噩耗。

她.....死了。

已经，无力回天了。

她的眼睛没有了。

那是她观察世界的眼睛。

她所珍视的“一切”

“很痛吧?”

“我.......都怪我”

“我来晚了”

“我会......为你雪恨的”

刀伤，少伤，淤青，腐蚀，勒痕........我无法再向那边多看哪怕一下。

我很不安，很焦虑。

我无法想象。

她遭受了什么样的痛苦？

这群畜生又为什么这么做？

我无法理解。

不，又或许可以理解。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缘故。

是我不够努力，不够谨慎。

才害的他们.......

“喂，那边还有活口！”

“都别抢，这个是我的！”

他们肆意争抢着。

争抢我的项上人头。

就如同一群恶毒的捕猎者。

商量如何分食猎物。

将我送到餐桌之上——

“有本事....尽管来取啊？！”

我再也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

算了，管他什么狗屁影响。

因为我现在不爽。

所以我要发泄。

斥责于自己的无力。

斥责于战争的恶虐。

☆☆☆☆☆☆

“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

“对不起”

我找到了他们四人的尸首。

带回了塔西修尔。

埋葬在......墓地。

我从没想过，曾经一同欢声笑语的伙伴，如今全都化作了冷冰冰的.....

我不明白。

不，我一直都很明白。

这一切因我而起。

如果不是因为我来到这里，加入他们，给他们带来那种灾厄一般的希望......或许就不会害死他们了吧？

他们，有期望我的到来吗？

如果没等到，会失望吗.....

如果是我带来的绝望。

我认为，我应当赎罪。

女孩的衣服是换新的。

头发也打理过......

只是，对她来说最重要的“视界”不再完整，以如此姿态陷入了永眠。

“我......答应你”

“你说过，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对吧？就将这个任务给我好了”

“我会成为你的眼睛”

“好好帮你看着的.......”

“在那边，也要给我看着啊！”

死亡，亦是决别。

而遗忘，却是永别。

毕格曾给我一张纸。

上面是瑞吉尔，与另外三人一同写下的，给我的一张留言条。

听说，那是事发前天写的。

就仿佛刚好应验了一般。

怀着忐忑的心，将其打开。

［嗨，前辈］

［不知道你看到这张纸的时候，我们是否还活着；活着更好，如果遇难了的话，倒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呢］

［其实，我们在出发的那天就已经明白，自己是以何种身份参军的］

［命运也早就确定了］

［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很焦虑；我无法接受死亡，所以我恐惧痛苦，恐惧战争，恐惧......再也无法看见这个世界］

［可与前辈聊过后，我似乎明白了一个道理，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其实，人越接近死亡，越会恐惧，恐惧感知消失的那一瞬间；我没有那种勇气，但也不会再去逃避些什么］

［也许，会死的很惨吧？］

［但我希望，前辈您不要为了我们做什么不理智的事，还是要以自己的安全为重；我们相信，您一定能幸存］

［其实，我们也早就猜出您的身份不一般了哦，实力各方面也和我们根本不是一个水平的；隐藏实力肯定有您的原因，您从来不需要改变任何的事物］

［之后，就继续旅行吧］

［不要停留在纷争地带了］

［哪怕是为自己所在意的她］

［也一定要好好的］

［就忘掉不愉快的记忆吧］

［之后，是我们的寄语］

瑞吉尔：［要替我看看这个世界哦，尤其是林古斯海呢，我很期待！］

瓦多：［一定要好好活着］

杰克：［记得不要忘记吃饭，前辈可是经常思考的废寝忘食呢］

拉德斯：［俺没啥好说的，只是认为前辈你很厉害，一定要继续变强！］

［如此.......］

字迹到此结束。

我也早被泪水红了眼眶。

明明只相处了短短的时间，对彼此还并不算了解；我却为此心痛如绞。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

令我无法忘怀。

又或许是自责。

我，依旧不够强。

依旧没有不留遗憾。

也是因此.......

我下定决心。

要改变这个混乱的国家。

这个混乱的社会。

这个混乱的文明。

这个......该死的世界。

瑞吉尔，瓦多，杰克，拉德斯.....你们就好好看着吧，看着我。

我.....不会让你们白死的。

这里将永远铭记。

改变，将从这里开始。

我一定会。

改变这个世界。

☆☆☆☆☆☆

[甲龙历416年]

[塔西修尔南部战区爆发了一次绝无仅有的劣势反杀战役；原马尔齐渊佣兵国第二先锋营受到迪库特王国军突击陷入灭亡境地，本该大胜之时，一位不速之客突然出现，将五十余名精锐尽数斩杀]

[据现场调查，手段十分残忍；后续又有三个中队的军力被该神秘人歼灭，打的两国联军前线指挥官不敢轻举妄动，一度停滞了南部战场的不均衡局势]

[又伴随森之女神的登场，塔西修尔南部战区以马尔齐渊的胜利结果，向南方两国蔓延；对手根基受损，获得大量佣兵力量的马尔齐渊实际上掌握了胜局]

[自此，基本奠定了一统]

————《马尔齐渊佣兵国历史(416年)》马尔齐渊佣兵国档案馆&世界联盟档案馆合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