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系情结
作者:游倩 | 分类:玄幻 | 字数:21.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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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陈光华去后, 秦如岭坐着一动不动,茫然不觉时间流逝,脑子里乱成一团, 一会盼着陈光华回来, 一会希望他彻底死心。不知过了多久, 忽听人敲门道:“庄主, 时辰不早, 该吃饭啦。”秦如岭霍然惊醒,忙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定了定神道:“端进来吧。”秦方推开门, 带着两个丫鬟进来摆饭,夷了一声, 道:“天都黑啦, 怎么不点灯。”从怀里摸出火折子点燃蜡烛。昏黄的灯光登时撒满室内每一个角落。
秦方看饭菜摆好, 说:“庄主请慢用。”同丫鬟一齐退了出去。
秦如岭哪来的心思吃饭,呆呆望着微微颤动的烛火, 橘黄色的火焰扩散出一圈圈的光华,让人看着就觉得温暖起来。她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想挽住这段光明,指尖触碰到火光的一刹那,有人失声叫道:“如岭, 你干什么?”
她吃了一惊, 手指便不及抽回, 皮肤顿时黄了一大块, 自己也不觉得痛, 只怔怔看了看伤处。那人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前,握住她的手瞧了会儿:“伤得不重, 抹点药就好了。”说着,松了口气。秦如岭道:“陛下怎么来了?”
顾惊澜笑道:“来看看你,你去摸蜡烛干什么?”
秦如岭垂眼不答,幸好这时小范找了伤药,顾惊澜接过来给她抹药,就忘了刚才的疑问。秦如岭望着他的侧脸,心中只觉说不出的无奈和凄凉。
是对是错,是谁负了谁,究竟怎么说得清楚。
顾惊澜将药放到一边,向小范道:“你先出去。””小范呆了一呆,暗觉奇怪,仍旧退出室外,掩上了门。
顾惊澜挪了凳子,在秦如岭身边坐下,提起筷子,问:“你想吃什么?”
秦如岭愕然道:“皇上若是没用饭,我去叫人添双碗筷来。”
顾惊澜笑道:“我吃过了。你伤的是右手,用得了筷子么?”
秦如岭一怔之后,才反映过来,他是要喂她吃饭,刚刚遣了小范出去,多半也是不好意思的缘故,脸上微红,低声道:“我……我……”
顾惊澜已经依她素日所喜,夹了一筷送到她唇边,她原本想说我不吃了,终于没能出口,略一犹豫,张嘴吃了。
事到如今,她纵然对陈光华有十二分的情意,也是枉然,不如相忘。既已伤了陈光华,就不愿再伤顾惊澜。对他虽无男女之情,但十余年的并肩携手,彼此不只是朋友、君臣,更是兄弟、亲人。
秦如岭吃了半碗饭,就推说不饿,让人把饭菜撤了,顾惊澜当她脸薄,也不勉强,说了几句闲话,便该就寝了,顾惊澜对易水山庄熟悉之至,自然而然地拉着秦如岭去了她卧室。秦如岭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自暴自弃地宽衣睡下。顾惊澜随即靠了过来。
半夜,外面下起了雨。秦如岭素来警醒,探身掀开帐子,往窗外瞧了瞧,雨下得不大,迎面吹来的风却湿润冰凉。
顾惊澜也醒了,迷迷糊糊的问:“怎么啦?”
秦如岭放下床帐道:“下雨了。不大,大约天亮前就停了。”
顾惊澜给那风扑面一刮,登时清醒,躺了一会儿,毫无睡意,凑过去看秦如岭,她双眼紧闭,鼻息均匀,似乎已睡着了,不忍叫醒。忽然记起小时候也常睡在一起,直到有次他起夜时,被如岭撞见了,从此死活不肯跟他睡。当时没想太多,渐渐地也就忘了。想着想着,意识逐渐模糊。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在耳边叫:“陛下,醒醒,该回去上早朝了。”他睁眼一看,正是如岭,打了个呵欠,抬手抱住她:“再睡会儿,今天轮休,不上朝。”
秦如岭啊了一声,说:“那我去练功。”顾惊澜仍是不放:“不练了,陪我睡觉。”话音一落,顿觉不对,自己先笑了起来,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吻了上去。
顾惊澜一日无事,吃完早饭也不回宫,叫上秦如岭去后园钓鱼。偏偏他一面守着鱼竿一面同秦如岭说话,自然是一条鱼也钓不上来。好在秦如岭对钓鱼全无兴趣,也不在意。
顾惊澜实在不愧是秦如岭的青梅竹马,对她知之甚深,江湖朝廷的秘闻逸事,都是她想知道的。这或许是唯一让她女性一面发挥出来的地方:八卦。
秦如岭果然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插上两句,末了,问:“你说得我大多知道,不过英华帝的兰妃是怎么死的,竟连先祖也查不出来,实在奇怪。”
顾惊澜笑道:“这个我倒不知道了。”兰妃的死因他不是不知,只是不能宣之于口,她知道也不是什么好事,又说:“这五十年来,江湖中最出名的大侠,莫过于谢余香,他的妻子玲珑是魔教左使,为了他叛教下嫁。”
秦如岭点头道:“后来玲珑下毒毒死了谢余香的好友纪怀秀,谢余香悲愤之下,与玲珑割袍断义,千里追杀。玲珑最后死没死,却没有定论。谢余香倒是回头就娶了纪怀秀的妹妹纪怀柔,我看,天下的……”她原想说天下的男子多是负心薄幸,总算顾及到他,忙咽了回去。
顾惊澜却道:“不错,他们三人饮酒,纪怀秀中毒而死,只因他中的是魔教的毒,临死又指着玲珑,谢余香就认定是玲珑毒死了他,连分辨的机会都不给,就要置她于死地。也不想想,玲珑若真要杀纪怀秀,法子多的是,何必在他面前下手。其实依我看来,他为的,不只是纪怀秀。自从他娶了玲珑,就被魔教追杀,连白道中人,也不满得很,唯有杀了玲珑,他才能得回往日的威势。”
秦如岭从未想到这一层,默然片刻,说:“谢余香也没什么好下场。他一家四口,都死在魔教教主白少逸手里。”
顾惊澜轻轻拍了拍她手背,笑道:“这些事,江湖中人尽皆知。当年,玲珑并没有死。”
秦如岭扭头看着他,他笑了笑,接下去:“那时玲珑已有身孕,她生了个女儿,名叫紫苏。”秦如岭想了想:“白少逸就是为了左使紫苏,杀了谢余香满门,原来是为她报仇。”
顾惊澜笑道:“紫苏和她母亲很像,被谢余香认出来以后,怕传出去,竟想杀她灭口。紫苏恨他入骨,故意装死,果然引得白少逸出手。白少逸秉性温和,魔教在他管束下,那几年也收敛得很,他若非对紫苏用情太深,决不会轻动杀意,更不会看不穿她玩的小小诡计。”
秦如岭却说:“也许他看穿了,只是紫苏想他中计,他就中计了。”
顾惊澜低低笑了一声,说:“你若是想我中计,我也会中计。”但历数过往,只能说秦如岭中了他的计,绝不能说他中了秦如岭的计,愧疚之下,脸微微红了。
秦如岭听他说得露骨,心下不以为然,过去桩桩件件,净是被他操纵于鼓掌之间,只有自己中他的计,他什么时候中过自己的计,不过事已至此,说也无益,她已经是他的人,也只能认命罢了,问道:“那你说,纪怀秀究竟是谁毒死的?”
“他是自尽的。”顾惊澜毕竟脸老皮厚,很快恢复,“那时的魔教教主是白少逸的父亲白君华,他对玲珑又爱又恨,并不只想杀了她。纪怀秀本来也是喜欢玲珑,他求之不得,因爱成恨。白君华给了他魔教的□□,让他在三人对饮时下到酒里,嫁祸玲珑。人人都说是玲珑毒死了他,谁能想得到,他是自己毒死了自己。”
秦如岭骇然心惊,吃吃道:“那又何必?”
“因爱生恨,为情杀人,早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只不过像纪怀秀这样,以自己性命作代价的比较少见。”顾惊澜素来心肠坚硬,说来也只当一个故事,见秦如岭怔怔出神,说:“这已是二十年前的旧事,听听也就罢了。”
秦如岭久经风雨,心里翻江倒海,仍旧转脸笑道:“只是有些惋惜。不知玲珑后来怎样了。”因爱生恨,为情杀人,那要多么深刻激烈的感情,她可以为顾惊澜舍命,但永远不会因他为情伤人。
顾惊澜道:“她带着紫苏躲了七年,终于被白君华找到,”顿了顿,说,“她为保住紫苏性命,做了白君华的妾室,白君华死的时候,她也死了。”
秦如岭叹息着苦笑一声,情生就是劫,玲珑逃过了自己的劫,却逃不开他人的劫。她忍不住抬头去看顾惊澜的脸,你果然就是我命中的劫数。突然想到:魔教的事秘不外传,他怎么会知道得这样清楚。只作不经意地问:“陛下如何知道?”
顾惊澜笑道:“你忘了息兰。”白少逸为携紫苏远走,把教主之位传给息兰,息兰自然明晓内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