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媒体确实挺苦逼的，原先贺新斩获柏林影帝，创造历史，这完全是一件大书特书的事情（参考一下廖烦当年获奖后的待遇，各种访谈，还上了央视凡尔赛王的《开讲了》），却硬生生找不到人。

就算这，神通广大的记者们还是从贺新的出身开始翻起，追着采访当年一手挖掘他的伯乐王晓帅，然后各种身边的朋友，硬是把这个热度维持了一个多星期。

包括一样高冷傲娇的央妈也在其新闻直播间中播放了一条长达一分半钟的贺新获奖的高光时刻，尤其强调了两句话“柏林国际电影节历史上第一位华人影帝！”，“创作历史！”

三月二日，俩口子终于悄悄地低调回国。

没办法，《钢的琴》五日就要上映了。原本就是一部小制作的文艺片，打算在几个重点城市小规模上映。但是现在情况不同了，随着贺新加冕柏林影帝，这个热度持续炒作，博纳毫不犹豫的追加了上千万的宣传费用，准备在全国大规模上映，宣传工作已经全面铺开了。于东跟催命似的每天几个电话，俩口子不得不结束这短暂的蜜月旅行，提前回国。

一部小成本的文艺片，投入上千万的宣传费用，千万别以为于东犯傻。一方面是海外收益不但早已收回成本，利润都已经翻番了，博纳方面根本就不差这几个钱。

另一方面，随着去年华艺兄弟上市，正式宣告中国的电影市场进入资本时代。博纳去年完成了二轮融资，筹备了好几年，今年是决定博纳能否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最关键的一年，不光是经济效益，更重要的还要有市场影响力。

而贺新创造历史，加冕柏林影帝，却是最好的契机。所以于东压根不考虑投入和收益的问题，如果有可能就是再投入上千万也在所不惜。

……

“阿新，这事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昂，千万别有什么思想负担。”

“知道了，红姐。等忙完眼前这些事，我就给您回复。”

挂了电话，贺新坐在那里一时有些愣神。

正在收拾行李的程好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红姐给你出难题了？”

“哦，没有，就是有几个采访的邀请，还有……”

“还有什么？”

“呃，还有就是商量一下合约的事。”

“哦，对呀，你跟红姐那边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吧，她准备跟你谈续约的事儿？”

想想也是，如今正是贺新最高光的时刻，合约到期还不得赶紧续约啊！

“是续约的事，不过……”

贺新顿了顿，道：“不过，红姐那边也有变动，她跟海闰的合约也快期满了，打算单干，想拉我入股一块儿干。”

“哟，这不挺好的嘛。”程好眼睛一亮，笑道。

“好是挺好的，不过这事有点突然，我还没想好呢。”他摇摇头道。

程好瞅瞅他，突然冒出来一句：“那你该不是想解约吧？”

“啊……”

他先是愣了一下，但接着便忙不迭道：“没有，没有，这事我没想过。”

想想时间过的真快，当初他第一次和红姐认识的时候就是刚刚在柏林拿了最佳新人奖，一转眼十年过去了。

说实话，今天如果红姐不提这事，他真的忘了自己合约快满了这茬。自从公司成立后，他渐渐和红姐这边形成了一个默契，就是演艺事业方面红姐开始不插手了，只负责帮他打理商业和代言方面的一些事宜。

商演活动他一般很少参加，手头代言的项目不多，也就合作了七八年的老白干，一个男装品牌，外加一个橱柜广告。这几个品牌都是国内名牌、大公司，红姐又帮着处理的井井有条，双方合作的都比较愉快。

他也习惯了红姐帮他打理商业方面的一切，而且红姐这么多年对他的照顾，两人之间早已从单纯的合作关系，升华到了友情、亲情。

“我倒是觉得这次是个机会。”

程好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来，道：“其实我跟花姐那边的合约也快要期满了，前段时间她一直催我续约，但我有些举棋不定。不是说花姐不好，只是我这边都打算要去学校上班了，如果再待在公司，好象意义也不大。”

“那你的意思是……”

程好嘻嘻笑道：“你以前不是建议我开个工作室么，我想啊，索性咱俩都不续约了，开个工作室也挺好的。”

“你这是打算开夫妻店啊？”

“也不算夫妻店，回头我在学校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苗子，签下来，说不定将来也能培养出几个明星呢！”

贺新很意外，但仔细一琢磨还是点点头道：“你这个想法是不错，只是我这边……”

想到红姐那边，他难免有些犹豫，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摆在那里，有点不好开口。

程好却道：“所以我跟你说这次是个机会，你本来合约就要满了，而且红姐打算单干，前景又不太明朗，理由正大光明。再说了，工作是工作，私人关系是私人关系。蒋文丽还是提前解约的呢，不照样还是跟红姐一家有来有往的嘛！”

“……”

贺新不得不承认自家媳妇说的都在理，他其实心里也赞同媳妇的这个提议，但还是有点抹不开面子。前世一辈子生活在小城里，周围接触的人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从骨子里就不是一个杀伐决断的性格。

他迟疑了片刻，才犹犹豫豫道：“这事你让我再想想。”

程好看到他这个态度，难免有些不满道：“你也别黏黏糊糊的，这种事越早说清楚越好，大家都有个缓冲的时间，拖到最后反而会让红姐心里不舒服。”

“呃，知道了，等忙完这段时间再说吧。”

他俩今天刚刚回来，顶多只能在家歇一天，四号是《钢的琴》首映发布会，五号就要赶到鞍山参加电影首映礼。

在鞍山举行首映礼是张蒙提议的，用他的话来说，这就是一部拍给工人阶级的电影，放在电影拍摄地首映，也算是对鞍山这座城市以及这座城市里曾经几十万的下岗工人的一种尊重。

完了，沈阳、大连、京城、上海等几个主要城市转一圈，路演不会象当初《风声》那么大范围和紧凑，但是他们还是希望能有更多人走进电影院看到这部电影。

贺新一直以为当初《双驴记》刷下3600万的票房是个美好的意外，文艺片在国内市场注定了曲高和寡。

当年贾科长的《三峡好人》拿了金狮奖，但在国内上映时对撞国师的《满城尽带黄金甲》，票房只有30.4万，可谓惨不忍睹。刷下金熊奖的王全桉的《图雅的婚事》还算好点，但也只有区区120万。

当然他们的电影肯定不亏，《三峡好人》因为金狮奖的光环海外版权足足卖了四千多万，要知道这部片子的总投资才不过六百万，这个投入和产出的回报比，可比很多商业片高了去了。

《图雅的婚事》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钢的琴》就凭贺新拿了个影帝，电影节闭幕后又多卖了六七十万美元。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局面，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就好比国外的观众大鱼大肉吃惯了，偶尔来的香菇菜心、奶油玉米之类的感觉不错。而国内观众呢，以前一直吃糠咽菜，刚刚才吃上大鱼大肉，上道绿色的蔬菜，肯定都不会伸筷子，除非有人说好吃，再看看里面有几根肉丝啥的，才勉为其难的捧捧场。

说好吃的自然是宣传，肉丝好比大卡司。要是既没人说好吃，又没有肉丝，那肯定就是《三峡好人》和《图雅的婚事》这种结局。

好在《钢的琴》正好有人卖力吆喝，而且里面的肉丝还挺好吃，上映三周，票房堪堪突破2000万。这个成绩相比于姐姐当初的那部《爱有来生》800万的票房已经算非常出色了。当然博纳方面投入近千万的宣传费用肯定不足以收回投资，但这种赔本赚吆喝的买卖，他们还是很愿意的。

……

“我知道……明白，明白，我都想好了……真的，你说肯定有道理啊！我明天就约红姐见面，就跟你说的，好好聊，好聚好散嘛……放心，我对红姐还是很了解的，她根本就不是那种人。再说了，李白莲都能跟你们花姐好聚好散，换我和红姐就更没问题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考虑他已经想清楚了，或者说他一早就想清楚了，只不过通过这段时间做好的心理建设。

从他一开始和宁皓一起合作成立了工作室开始，他就知道迟早有一天会跟红姐分家的。因为到了他现在这个层次，所谓经纪人的很多职能都已经退化，更多的是一个服务角色。从他自身来讲，跟红姐合作了这么多年也算是仁尽义至了，要不然红姐在提出续约的同时，也不会主动提出让他参股的想法，这同样也算是投桃报李吧。

如果他不想占红姐的便宜，同时又不想委屈自己，那么解约是最好的，也是一个必然的选择。

“老板，好消息……”

他正跟媳妇聊着呢，小豆丁就门也不敲，兴冲冲的闯进来。

程好的耳朵很尖，还在电话里问道：“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我不知道啊！等我问清楚了，回头再向你汇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