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五让大螃蟹保持悬浮状态停了下来。

要说反重力技术就是好啊就是好，可以稳定的悬浮在空中，几乎不消耗什么能量。让人有充裕的时间和空间，细致观察周围所有的事情。

陆五全身都疼得站都站不住。这也是常事。就像大部分人都有的经验一样，其实刚刚受伤的时候疼痛还比较少，人类的痛觉似乎需要时间来酝酿。现在他才感觉到那种让人不停的倒吸凉气，龇牙咧嘴的痛楚。

但是就算如此，他也能感觉到，这片战场太安静了。

前方原本应该是一个森林吧。当然现在是一片沼泽了。详细点说，是一片沼泽地，但是这片沼泽中夹杂着无数小岛。人类就在这些小岛上构筑成了一个又一个，从天上看下去密密麻麻的阵地。最中间，也是最大的一个岛上，则是整个阵地的核心。

这种构造的目的非常明显：把岛屿中间的沼泽地作为天然的防御工事。毁灭者的速度在这里发挥不出作用，而人类一方的电磁炮则可以通过射程的优势，形成全方面的火力网。而且，每个小阵地都有独立的作战能力，这意味着精兵突袭什么的效果也有限。

陆五给自己戴上了魔法戒指——魔法戒指真的很好用，有了它，望远镜都可以省了。现在他可以比较细致的观察这片安静的战场。

没错，这是个安静的战场。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是战场上简直是一片死寂，只有一些零散分布在各个小阵地中的尸体，散发着血腥的味道。

这和陆五之前看到的那个战场完全不同。因为那一次，看着那种名为“硬皮怪”实为实验失败的废物，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那种怪物是地球上根本不存在的，所以看着它们会让人产生一种“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自我暗示。但是这一次，陆五看到的尸体几乎全部属于人类一族。

死亡的方式多种多样，最主要的是被一刀两断——看也知道是毁灭者的那种大镰刀干的。当然，其他方式的攻击也有。比方说有一个岛屿上显然发生了大爆炸，整个岛屿被轰炸得就像被打破的西瓜一样。另外一个岛屿仿佛是遭到了高温火焰的燃烧，整个土地都被烧得硬化掉了。

这是两个不同体系的军事系统的战争。不，不能说是战争，只能说是单方面的虐杀吧。

虽然陆五不是军人，但是他也逐渐的感觉到……凯查哥亚特之所以能够屡战屡胜，是有理由的。这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军事体系存在漏洞。虽然陆五并不能精确的说出到底是哪里不对，而且严格的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是超过地球的（至少不输给地球）。但是，陆五能够感觉得到，这个世界的军队……火力不足。

这个世界上没有用来远程攻击的，导弹、飞机、大炮、也就是说，战场上远程、中程火力不足。第一线也没有重机枪、迫击炮、掷弹筒等武器。虽然说电磁炮的威力极大，科技含量高，但是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这种武器的射速却很成问题，这意味着在火力方面远远不能满足战争的要求。

地球上，新式的机枪能够在一秒钟内将几十、几百发子弹射向敌人，野战炮能瞬间将数以百吨记的钢铁倾泻到敌人头上。“用炮火吞没敌人”绝不是纸面上说说的。而这个世界，居然还拿着单发的电磁炮上战场！

火力不足有着显而易见的后果，那就是面对着着拥有能量护盾，抗揍能力很强的毁灭者，就显得很吃亏了。

这就是为什么不管伊万还是红衣都不看好阿琪的这次出击。所谓知己知彼，凯查哥亚特既然对这个世界非常了解，那么他肯定会拿出针对性的措施来。凯查哥亚特的军队、装备或者是指挥肯定是专门用来对付这个世界的军事体系的。

从这一点来说，除非进行大改革，否则双方交战，凯查哥亚特天然就稳赢不输。这就是为什么一直以来，辉月阵营始终没有发动稍微大规模一点的反击，伊万和红衣人认为反攻时机不成熟。一定要说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红衣认为阿琪会“输的很难看”，而伊万觉得阿琪不一定会“输得很难看”，也有可能只是“输得难看”。

不过陆五马上把这些念头从脑海里赶开。他并不是来这个世界提升他们的军事水平的，至少眼下不能。

“搭档，看起来情况还不错。”耳机里，突然响起高手的声音。

“高手，你刚才……”

“哈，刚才我没办法嘛。”高手说道。“先是面对着持国天，然后又冒出来一个冥月阵营的术士，要是我被发现就糟糕了。搭档，可别怪我，那个术士是你和持国天说一半话的时候才过来的，他大概为了避免被持国天发现，一直保持着一个相当远的距离，但是持国天一走他就过来了……我实在没机会提醒你啊。”

“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下方这个战场一片死寂，似乎没有活物了一样，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军团的幸存者……应该是藏起来了吧？但是凯查哥亚特的部队呢？它们可不需要躲藏啊。应该是撤走了吧？

“你不是和持国天达成协议了吗？”高手似乎不理解陆五的意思。“既然如此，他也只能率部撤退了。而且别被持国天给骗了，这对于凯查哥亚特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情。不管是凯查哥亚特，还是那个持国天，实际上都不会在意的。”

“你是说，持国天把他的部队……围攻阿琪的部队……给撤走了？”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搭档，不信你仔细看看战场的局势，就能明白了。凯查哥亚特会撤退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因为你的干涉。”

居高临下，俯瞰大地，是一个很有好的观察方式。站在这个角度，情况可以说一目了然。哪怕陆五不是专业人士，但是看着这个战场的态势，他也能明白现在远程火力方面，反而是凯查哥亚特占据上风。凯查哥亚特的攻击方法其实要比想象的简单，就是在一个足够远的位置，用炮火（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炮）将这些阵地逐一摧毁。步兵（也就是毁灭者）实际上只起一个补充的作用罢了。

所以战场上看起来，像是单方面的杀戮一般。大概正是这样子，才让军团长自己都放弃了战斗，带头悄悄逃走了吧。

虽然说以军人的身份而言，这是极大的罪行。但是陆五却觉得，这种情况下，哪怕逃走也算是情有可原。假如陆五是军法官，虽然也会判处那人死刑，但是同时也会表达自己哀悼和同情——没人会喜欢毫无意义的死亡。

整个战场非常平静，既然凯查哥亚特的属下也已经撤退。陆五就将大螃蟹降到一个很低的高度，朝着前方缓慢的漂浮前进。大螃蟹下有厚厚的甲壳，上有结实的金属层，看上去很笨重的样子，但是事实上却相当灵巧。处于这个高度情况下，只要是正常人的视力就能看到上面的陆五，而不至于误解。

“你是谁？”

突然之间，一个身影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站在大螃蟹前方。那人一身泥水，看不出是军官还是士兵，但是他的手中举着通用步枪，枪口对着陆五。

“等等，我是后方来的……”陆五将手举起，示意自己无害。

“这东西哪里来的？”对方盯着大螃蟹——这种半机械半生物的玩意显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树。

“捡到的，它就躺在路边。”陆五把螃蟹停靠在地上。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这玩意为什么要做成螃蟹这样六足的样子。因为不管地形怎么高低起伏，它都能稳稳当当的停下来。“情况怎么样了？战打完了？其他人呢？凯查哥亚特呢？”

“凯查哥亚特的部队已经撤退了。”对方也已经从陆五的军服上认出了身份。他显露出来的紧张和敌意明显的缓和下来。“……是援军来了吗？你们是增援部队？”

“算是吧。”陆五回答。“凯查哥亚特是什么时候撤退的？”陆五追问了一句。

“不是很久……”那个人说道。“我以为这一次真的要完蛋了。整个阵地都已经被摧垮了，只要凯查哥亚特再进攻一次，也许我们就完蛋了……”

“凯查哥亚特真的撤了？”陆五再次询问，以确认这一点。

“确实是撤了，我是被派出来的斥候。”斥候示意自己。“不敢在陆地上走，怕被凯查哥亚特发现，只能沿着水里走。但我现在可以确定，凯查哥亚特已经退走了。”

“这边还有多少人？”陆五问。

“在那边……”对方的目光看着陆五的衣服。虽然陆五被那个冥月的术士狠狠的揍了一顿，衣服也略显凌乱，但是一些东西还是稍加端详就能看出来的。“还有一半的人。但是……大人，”他辨认出陆五的身份，所用了一个尊称。“您的部队……”

“我的部队还在外围，”陆五说道。“我先过来看看。士兵，”他想起自己的身份，再加上他所知道的，这个军团哪怕还有一半幸存者，但是肯定已经没有高阶军官了。“带我过去，我要暂时接管指挥权。”他看着面前的斥候，大声的说道。

正常情况下，一个完全不属于正规军序列的地方军军官（哪怕是个军团长）宣布要接管指挥权，简直就像美国将军来到中国宣布要接管解放军一样不可思议。但是眼下的情况却是特殊——整个军团残部士气已经跌落到极点，最重要的是，他们的高阶军官已经全部跑了。

这种情况下，整个军团残部如无头苍蝇一般，只要有一个人出面，大家就会听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