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静卧在床上。虚幻的身体在灯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反光，简直就像是一个美丽的泡沫。

说句实话，这是陆五第一次面对着这种情况。在他和琥珀相处的日子里，虽然见识过琥珀身体虚化，但是却从来不曾知道琥珀虚化的身体是不可接触的——其实也不能说是不可接触，但是感觉起来就像是一团水，直接可以被穿透。

之前琥珀哪怕虚化自己的身体，接触起来其实和实体没什么区别。现在想来，应该是琥珀刻意这么做的。

说不清楚为什么她能被毯子盖住，大概是因为毯子的重量比较轻吧。就像羽毛可以浮在水面上，而石头只能沉入水中一样。

对于这种情况，显然陆五已知的所有急救手段都是无效的。不管是心肺复苏、掐人中、乃至于人工呼吸，都需要对一个“人”使用，而非对着一个幻影。与其说现在的琥珀是一个人，不如说她是一个3d投影制造出来的幻觉，根本不可接触。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琥珀是被那个披着斗篷，用兜帽遮住面孔的老妇人抱回来的。蝶梦没有详细介绍，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老妇人显然是一个强大的术士。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浮空要塞之上，更不知道为什么琥珀会变成这个样子。

但是眼前的事情，显然已经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了。蝶梦和老妇人已经看到了琥珀的这幅姿态，琥珀无疑已经完全暴露。

接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于突然了——红衣昨天就察觉有游骑兵潜入浮空要塞之中。好吧，这件事情虽然意外，但是却在情理之中。斥候部队虽然是以侦查为主要任务，但是如果条件合适的时候，他们也是不介意造成更大的破坏的。地球上也是如此。而这么一座正在维修之中，几乎没有防护的浮空要塞，显然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目标。

红衣承担了抓出这个游骑兵的作战任务。这个任务并没有什么难度，因为游骑兵虽然很厉害，但是想要独自一个人干掉这么一座战争巨兽，却还是难度很大的。所以红衣有足够的时间和资源来对付这个潜伏份子。看上去一切都会很容易，而且还有蝶梦和琥珀在。哪怕最糟糕的情况下，似乎也谈不上什么危险。

但是……陆五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是的，红衣的判断正确，浮空要塞不会有事，但是琥珀和他却不一定会没事！

他的等待并没有太久。

外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不知为何，陆五感觉这脚步声似乎过于沉重。不过在他回过神来之前，门被打开。一名穿戴着外骨骼装甲的卫兵引领两位客人进来了。

第一个人是蝶梦，另外一个，则是身披着灰褐色斗篷的老妇人。

刚才他对这个老妇人不过是匆匆一瞥，此刻才有机会细致打量。

如果说老妇人给他的第一印象是什么，那就是高大。陆五身高不算矮的，但是这个老妇人足足比他高了一头。也就是说，双方近距离的时候陆五必须仰视对方。而且，由于衣着的缘故，长长的斗篷顺着身体垂下，让她身体占据了很大一个空间。

虽然能看得出这是一个老妇人，但是这种高大的体型很有威慑力。刚才匆匆一瞥的时候倒还没什么感觉，此时两人近距离在房间里相对的时候，却让陆五情不自禁的感觉喉头发干，不得不吞下一口唾沫以湿润干涩的喉咙。

这个老妇人……既然是能够和蝶梦并肩协行，应该是和蝶梦同等的高阶术士吧？不，从双方的肢体语言和微妙位置来看，她的身份还在蝶梦之上。

初次见面的时候，由于高手很不客气的把蝶梦终端上所有的资料都复制了一份过来，所以陆五早就知道蝶梦是一个很有身份的高阶术士。换句话说说，就是这个世界人类社会位于金字塔顶端的那少部分人之一。不过，蝶梦虽然说是顶层，但是她却又似乎是在学术这一方面，而非掌握实权的高官。

而这个老妇人如果说地位和蝶梦同等，那么她会是什么身份呢？

老妇人抬起一只手放在胸口，做了一个弯腰行礼的姿势。虽然这是一个礼貌的动作，但是却彷佛有种刺激神经，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气息飘散出来，让人全身都不自在。而且，陆五观察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老妇人的兜帽居然纹丝不动。

老妇人穿着斗篷，披着兜帽，将自己大半个脸庞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中。一个老妇人穿着这种斗篷出来本来就是相当诡异的事情了，而她刚才在做出行礼动作的时候，那些兜帽的边缘部分居然一动不动。虽然说看起来那应该是布料，然而却给人那是石雕的感觉。

陆五也以同样的方式回礼，然后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卫兵出去。虽然他觉得有些不安，但是这个世界里，术士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了。这意味着如果两个术士想要对他不利，那么再忠诚的卫兵在这里也没有任何意义。

“这位应该就是女妖之门第十六军团的军团长，陆五阁下吧。”老妇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柔和，和地球上的老奶奶也没什么区别。

“是我，请问您是……”

“贸然来访非常抱歉，但是呢，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老妇人说道。“别人一般都叫我至高之星，简称就是‘高星’，我是辉月阵营第七席执政官，也是术士学院的负责人。”老妇人没有隐入兜帽阴影的嘴唇上展现了一丝笑容。“很高兴见到您，陆五阁下，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来自异界的人类了。”

……

“……所以就是这样……高层由此确定，凯查哥亚特的战力十分有限。”冥月术士已经喝了水。尽管她看起来十分平静，但是全身上下那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告诉她，她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镇定。就算对于了只认为自己已经觉悟的人也好，死亡依然是很恐怖的事情。

经历过那甚至已经彻底绝望的一切之后，才能真切的明白活着是多么可贵。

“原来如此吗？这倒是一个新颖但是巧妙的角度，从设备使用寿命来推算……”红衣沉吟着。

“是，凯查哥亚特虽然说利用不知名的科技制造出了一整支军队，但是归根结底，他的时间非常的有限，所以他并不是从零开始攀登科技树，而是利用手里现有设备来制造的。所有的这些设备，都是冥月制造的。在凯查哥亚特背叛之前，这些东西都在冥月的控制下，所以不管是数量上，还是使用状态上，都是完全掌握的。”

“原来如此……”红衣承认这个逻辑很有道理。凯查哥亚特一直在冥月阵营的严密监控之下，不可能从零开始建设自己的一切。所以它肯定，也只可能利用冥月提供的各种设施来制造自己的军队和武器装备。而这些设施的数量、使用寿命等等，对冥月来说都不是秘密。

特别是生化设施……凯查哥亚特肯定是利用这些生化设施制造那种名为“毁灭者”的智慧生物部队的。但是任何设备都有其使用寿命，这是客观规律，谁也改变不了。所以，只要有这些数据，很容易就能推断出凯查哥亚特所拥有力量的理论上限。这种设备制造不易，就算凯查哥亚特想法设法从其他渠道去得到，数量肯定也很有限。

“所以高层那些白痴就推算出，凯查哥亚特拥有的军队不会超过十万。”冥月术士冷哼了一声。“他们就想出了一个三面包抄的战术，从三个方向向凯查哥亚特发起进攻，以消耗战的方式，耗尽凯查哥亚特的战力，那么就可以轻松取胜了。战术思想就是每一线有利就推进，不利后后退防守……总之就是拉锯战了。”

红衣想了一下。这个战术很保守，而且会死很多人，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一个行得通的方案。冥月那边，大概指望用这种方式，在拉锯之中干掉十万个毁灭者，从而让凯查哥亚特变成孤家寡人……然后事情就很简单了。

真是笨拙的战术呢。

不过，也能感觉得出来，冥月一方希望能够镇压凯查哥亚特的背叛，但是又不希望凯查哥亚特在战斗中被杀。他们依然对凯查哥亚特所拥有的异界知识和科技垂涎欲滴。抱着这种目的去打仗，理所当然会被捆住手脚，会采用笨办法也是很正常的事。

“这个……应该也不算错吧？”

“不算错？”冥月术士脸上只有冷笑。“结果证明那些都是高层的蠢货在那里瞎糊弄呢……我们设定的目标是在防御战中对抗五六万毁灭者，在进攻战中对抗三万毁灭者……结果呢。”她突然长长的叹息了一声。“每一条战线上，凯查哥亚特都投入了超过十万军队。”

“什么？”

“敌人拥有超过预计两倍以上的兵力，还有各种各样没见识过的武器装备……如果按照战力来算的话，至少也是预计之中的三、四倍吧。和超过预计三倍以上的战力作战……父亲大人，您应该很明白那会是什么情况吧？”

“……面对超过预料三倍的敌人，以损失断后兵力为代价撤退就算得上是好的结果了。”

“没错，是大惨败……原本作为预备部队的术士军团全部上场也挡不住……就连投入原定后方火力支援的浮空要塞也挡不住……所有的一切都被凯查哥亚特的攻势浪潮吞没了。我是见势不妙提前撤离，才从那种情况下活了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