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康明明会告诉自己这件事情，王少还是有些出乎意料，毕竟一个学期没有说过话，谈不上一点点交情。康明明能够告诉他这件事情，怎么说都是一片好意。

人的好意是不会无缘无故地泛滥的，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如果知道一个自己十分厌恶的人即将倒霉，大多数人都是乐见其成，而不是去提醒对方。

康明明会提醒他，至少说明康明明没有觉得王少如果遇到倒霉事，对她来说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她能够告诉他，当然是希望他能够避免那些倒霉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

“你告诉了他一些什么事情？”王少无所谓地问道。

康明明摇了摇头，原本有些白皙的脸蛋，因为紧张而变得涨红起来。

“其实不用特意搞臭我，我的名声已经很臭了。”王少想了想，康明明确实没有什么可和董晓飒说的，自己和她完全不熟悉，她上哪里知道什么事情可以搞臭他？再说了，王少又不是真的纨绔子弟，哪里来那么多劣迹来增显恶名？

“你……”康明明欲言又止，两个十分陌生的人，突然开始说话，而且好像还有话题可以聊的样子，这让康明明有些不适应。

“嗯，谢谢你告诉我，没事了，安心学习吧。”王少摆了摆手说道，不想让康明明卷入这些事情之中。董晓飒是董建飞的跟班，王少倒是知道，董晓飒家境一般，能够进淞浦中学，家里还是比较勉强的，跟着董建飞混吃混喝当小弟也很正常。董晓飒自己还没有胆子，也没有动机来搞臭王少，无非就是董建飞指使。

像董建飞这样的少年，十五六岁玩过的女孩子就已经不少，未必会对康明明感兴趣，但是如果董晓飒总是来找康明明，说不定康明明就会卷入董建飞的那些活动之中，对于康明明这种女孩子，大概会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说不定就堕落了。

看到王少漠不关心的态度，康明明有些失望，自己怎么说也是鼓起勇气来告诉他这件事情，他的感谢有点太敷衍了吧，又有些好奇……当董晓飒来找康明明时，康明明总觉得自己应该知道挺多关于王少可怕的地方，只是当她自己在脑海里回忆时，才赫然发觉，除了道听途说的第一印象，自己这位同桌似乎根本就没有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常常会胡闹或者调皮捣蛋，让女孩子惊吓厌恶的事情完全就没有做过哪怕一点点……如果无视自己的女同桌不算在内的话。

康明明自然没有什么好告诉董晓飒的，她这才开始琢磨，难道自己的这位同桌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想来想去，康明明回忆起他的一举一动来，倒是觉得是个挺帅气而且有着同龄人不同气质的男孩子，根本就不讨人厌。

康明明鼓起勇气和他说了一会话，和她猜想的略微有点偏差，他还是有些讨人厌的，但是和传闻中的恶名昭彰实在相差太多了。

勾起了一些好奇心，只是要换座位了，康明明不禁有些失望，都没有机会了解他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王少没有理会董建飞和董晓飒打算干什么，只是琢磨着自己现在安安静静地上学，这两个人真要来惹是生非，给他找麻烦，倒是不会介意替他们的父母教育一下脑残少年。

上午换座位，好是一阵热闹，对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少男少女们最渴望的莫过于和自己喜欢甚至暗恋的对象坐在一起。然而这种几率实在太小，座位的轮换并不民主，完全是由班主任一手操办。座位表公布以后，有人暗暗欢喜，有人愁眉苦脸，有人故作矜持，还有人欢天喜地。

王少的同桌当然不再是康明明，是一个叫冯雪儿的女孩子，和她的名字给人的感觉一样，冯雪儿体弱多病，上学期大半的时间都是请假。今天虽然来了，但是看她愁眉苦脸的样子，估计和王少同桌的事情也会让她生出什么病来。

班主任的考虑大概就是，既然没有什么人愿意和王少同桌，那么这个三天两头请假的冯雪儿就是最适合他的同桌了，反正冯雪儿也没有多少机会遭受和王少同桌的痛苦。

王少的座次倒是没有遭受不公平待遇，位置在教室中央稍靠后一点，以他的身高来说还算合适。

寄宿生今天就要住校，下午不上课，走读生就可以放学回家，中午王少依然是一个人去食堂吃饭。

当年“自污”的时候，王少可没有去多考虑现在的情况，他原本就不在意这些，倒是没有想过现在这种形单影只的情况还是给自己带来了一点点的影响。

学校的午餐并不分三六九等，都是营养师推荐搭配的食谱，每天都不一样，味道不错，营养均衡。来到食堂，王少倒是听到了一声声带着意外的惊喜呼声，走进食堂一看，原来今天的菜比上学期要好上许多，像汤就可以自己从五种中选择一种，以前只能二选一，还有菜式也增加了，多了西式配餐。

原来淞浦中学所属的国府教育集团将对淞浦中学进行考核，关系到集团内部资源和学校定位的一系列相关事项。为了迎接考核，学校的一些具体事务必须达到相应的新标准，而且有一位新校长空降淞浦中学，改善伙食就是这位新校长新官上任烧起来的一把火，还算是很得师生的欢迎。

淞浦中学没有老师或者学校领导餐厅，无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是在食堂用餐……当然，老师更加自由一点，自己到学校外吃饭也没有人会管。

王少吃完饭，离开食堂，迎面塞来一张传单。

“啊……”

王少刚刚接到手里，就听到一声低低的惊呼，发传单的男孩子伸手就打算把传单拿回去。王少本能地握紧了传单，狐疑地看了一眼有些紧张的男孩子，瞅了瞅传单上的内容，面无表情地把传单揉成了一团，丢进了垃圾桶里。

路过的学生看到王少，都不由自主地避开。看到传单内容的人很多，也有些能够猜到王少看到后的反应，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意料中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董晓飒办事的效率很高，找了几个人找王少的黑材料没有找到，于是把王少原来在余杭中心医院做的事情，以及网上的一些评论和传闻总结起来，到校外打印出来传单，倡议大家疏远王少，直到学校开除王少为止。投票的选项不止有是否支持将王少踢出淞浦四少，还有关于要求学校开除王少的选项。

董建飞和董晓飒要只是背后恶意中伤王少，或者传播关于他的一些虚无子有的所谓劣迹，王少都无所谓，但是现在董晓飒这样做，却是让王少十分恼火。他不屑于和他们计较，但不代表当他们把事情做到他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外时，还是毫无反应。

王少一直认为，这个年龄段的少年人最是危险，他们有行动力，他们有旺盛的精力，他们还有执行力，最重要的他们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他们一旦惹是生非，往往会造成比成年人更危险的犯罪事实。

“再给我一张传单。”王少对发传单的男同学说道。

犹豫了一下，那男同学还是把传单给了王少，然后迅速跑开。他只是帮董建飞做事情而已，可没有胆子敢直接去招惹王少。

王少没有去找董建飞，而是找到了董建飞的班主任黄南芳。

董建飞和王少同一个年级，但不是一个班，黄南芳三十出头，倒是有十多年的班主任资历了。

“黄老师……请给我董建飞家长的联系方式。”王少把传单放在黄南芳的办公桌上，直截了当地说道。

黄南芳疑惑地看了一眼王少，拿过传单看了一眼，倒是明白了王少为什么要董建飞家长的联系方式了。

对于这个学生，黄南芳了解得不多，毕竟不是自己的学生。淞浦四少他倒是清楚，淞浦中学几个家里最有钱成绩又最差的……从这一点上来说，王少确实不适合被划分到淞浦四少中，因为王少的学习成绩相当不错。

在班主任工作会上，黄南芳清楚了一些王少的情况，任何一个有淞浦四少其中一个的班级的班主任都头痛不已，唯独王少的班主任例外，因为王少根本就没有那些纨绔子弟的毛病。

不过在医院里逼人下跪那些事情，分明是典型的恶少行径，尽管到现在为止王少还没有表现出任何恶行，黄南芳还是觉得小心点好，这种学生做出任何事情来都不需要觉得太奇怪。

“这件事情，交给老师来处理。我会告诫董建飞。”黄南芳把传单放在了抽屉里，语气尽量温和，不想挑起王少的情绪。眼前的少年情绪稳定，但是他既然走到了这里，显然是不打算随随便便就放过这件事情。

“嗯，这是黄老师你的工作。”王少点了点头，接着说道：“除此之外，我还需要和董建飞的家长作私下的沟通。”

黄南芳微微有些惊讶，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的少年。一身难得穿出感觉的校服，少年长的一个衣架子身材，如果是之前看到这样沉默而稳重的少年，多半会觉得有些故作深沉，只是听他说话后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感觉了，他的自主性很强，非常清楚自己想要做什么，很难被别人引导或者影响。

“我会阻止类似事件再次发生。这样不就好了？董建飞的家长，我也会联系的。”黄南芳接着说道。

“董建飞这种学生，很难教育……如果黄老师觉得可以阻止的话，那么事实上你早就可以阻止他做出的许多事情了。”王少依然很平静，稍稍照顾了一下黄南芳的感受，“这样的学生，老师没有办法很正常。事情总需要处理，不能放任，否则迟早会发展到难以收拾的程度。”

黄南芳皱起了眉头，“会发展到什么程度？”

“至少有一点可以保证，肯定会需要联系董建飞的家长。就像现在这种情况，黄老师如果你不愿意让我联系董建飞的家长，那么我就会让董建飞的家长来找我。”王少的手指放在办公桌上点了点，“就这样。”

和成年人之间对话时习惯的揣摩和对方话里套话的交流，出现在了和一个十四岁少年的谈话中，让黄南芳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明白了王少的意思。董建飞的家长当然不会无缘无故主动去联系王少，除非王少对董建飞做了一些什么。

保护学生是老师的天职，尽管黄南芳不可能为董建飞这样的学生付出太多心血，尽到常规以上的责任，但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学生受到威胁……王少的话里含着威胁的意思太明显了。

“你不要冲动。”黄南芳连忙说道，继续安慰王少：“遇到这样的事情，老师也知道你很生气。但是这种时候你要理智，不能和董建飞一样。老师看得出来，你比董建飞成熟懂事得多，如何处理我们好好商量，你先坐下来怎么样？”

“不用了，我只是来要个电话号码和姓名。”王少不打算和黄南芳继续说下去，“如果黄老师你不给的话，我就让我父亲出面。”

任何一所学校最不愿意的就是学生家长来学校质问，董建飞这么搞，王少的父亲跑来学校实在太正常了……没有哪个父亲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在学校里被其他同学这样作弄戏谑。

最重要的是，黄南芳也知道王少的父亲是什么人，具体的身份和背景不是太清楚，但至少知道那个开着豪车把直升飞机撞翻的王忠泰就是王少的父亲。

相比较起董建飞，这个王忠泰显然更加让学校忌惮得多，万一他开着车撞开学校大门怎么办？那淞浦中学就出名了。

这样的名声可不好，私立学校一定要远离这样的麻烦和纠纷，否则对招生的影响很大。

果然还是那个会喊“我的爸爸是王忠泰”的纨绔，王少抬出他的父亲来，顿时让黄南芳觉得王少和董建飞等其他淞浦三少没有区别，不愧是同流。

“好吧，电话我可以给你，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做。”黄南芳有些无奈地说道，当了这么多年的班主任，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油盐不进的，好像说什么都没用的学生。

“很简单，我只是告诉他，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孩子而已。”王少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丝笑意。

黄南芳没有想到王少只是想这样做，这算是打小报告？黄南芳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就这样？”

“嗯。”王少点了点头。

“那你当着我的面给他父亲打电话。”黄南芳再次要求。

王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黄南芳拿出学生家长联系方式的通讯录，找到了董建飞家长的联系方式，给王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