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所讲的并没有太多华丽的辞藻，有的只是那种深入人心的务实精神。

实实在在的业绩在那摆着，比任何修饰浮夸的语句更具有说服力，更能打动人心。

副校长和曲连战等到白哲演讲结束，却开始在心中犯难。

毫无疑问，以现场的反应来看，白哲的调研报告才是最出彩的，而陈亚楠和袁明只能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可是把袁明排到第三明显不合适，无论是从演说的现场氛围还是内容上来看，他的观点绝对是十分优秀的。

同样，陈亚楠也很优秀，尤其所注重的反腐倡廉更是符合了当下的政治环境，最关键的还是神秘电话里那段话：党校作为党的摇篮，一定要把握为党育人的根本初心，推动理论素养在学员心中的重要地位，不能幸得一木就急于培养为参天大树，而是要高瞻远瞩，心怀整片森林……

而且神秘电话最后还着重表扬了陈亚楠在最近的表现，并提示是个可以好好培养的好苗子。毕竟县处级干部是基层群众和党联系的重要桥梁，只有更好地挖掘他们的潜力，才能把党的精神毫无保留地传递到人民群众的心中。

他们从未听到这位神秘大人物对一名县级干部说出这么多话，可以见得这个陈亚楠是受到了额外关照的。

如果这都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办的话，估计离提前退休也就不远了。

如果不是白哲的号召力实在强大，引起现场这么大的反响，今天这场调研报告会，获得满分的绝对是陈亚楠没错了。

二人痛苦地互相看了一眼，副校长对曲连战小声道：“宣布吧，既然这样了，谁也不能落下，就只有我俩来背这个黑锅了。”

曲连战微微颔首，转过头来这才站起身，扶着桌案对着话筒大声道：“经过张校长决议，我宣布，这次报告会评审，陈亚楠、袁明、白哲三人，同时获得二十分满分的好成绩，请大家把掌声送给他们！”

“哗！”

现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副校长诧异地看了眼曲连战：【好哇你，临阵甩锅的本事不简单啊！】

但是这时候还能说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决定，他作为领导说是他的决议也没问题，副校长只好随之站起身，跟着掌声大力地为台下的三人笑着鼓掌。

他二人心知肚明，不管怎么样，这一关算是勉强应付过去了，别人怎么说二人无能那也只能当作耳旁风，起码不会得罪人让领导脸上难堪就已经是善莫大焉了。

小礼堂的调研报告会结束，下午会在大礼堂举行此次春季进修班的毕业典礼。

从小礼堂走出来，曲连战需要先去向钱书忠汇报一下报告会顺利结束的情况。

钱书忠的办公室，此刻已经接近饭点，曲连战敲门进去后，看到钱书忠坐在办公桌前刚挂完一通电话。

“钱书记。”

钱书忠兴致勃勃地端起茶杯对曲连战压了一下手：“快坐。”

美美地喝了一大口，这才放下茶杯从办公桌里走了出来。

“哎呀老曲啊，我们这关系，我都说多少次了，下次私底下叫我老钱就行，不必称呼职务。”

曲连战坐在沙发上，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走到跟前坐下，钱书忠翘起二郎腿侧着身子对曲连战道：“你不知道，下午的春季班毕业典礼我把中委党校的马副校长都请过来了，并且秦部长和李书记也表示会到场，这次毕业典礼我们可一定得办漂亮了。”

“马副校长？”曲连战一下子愣住了。

中委党校的副校长，只有一个人是姓马，那人也是从江北省委走出来的大人物，他能亲自来，这里面一定是大有文章。

听到这个消息，曲连战的心情更加沉重。

如果能早一点得到这个消息，这次调研报告会，说什么也得是陈亚楠得第一，白哲和袁明只能往后靠靠。

【太不应该了，这次搞不好恐怕是要挨批评了。】

“钱书记……”

钱书忠并未在意曲连战神情上的变化，而是扭头问道：“对了，这次报告会还算顺利吧？”

听到这样问，曲连战也知道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道：“钱书记，我正想跟你汇报一下呢，这次报告会，三位学生代表讲的都很精彩了，所以副校长给出的建议是三人同时获得满分二十分……”

“什么？三人都是满分！”

这次该钱书忠愣了，原本端起的茶杯停在了空中，愣愣地看着曲连战停顿了三秒。

“这简直就是胡闹嘛！”

说着，钱书忠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茶几上。

他知道，既然曲连战这样说，是已经没有了挽回的余地了。

钱书忠嚯地站起身，开始在曲连战的眼前低头踱步。

“你说说你俩，干的这叫什么事？啊！”

面对钱书忠的指责，曲连战只能是满脸委屈，却无处喊冤。

只能在心里暗暗叫苦：【明知道是个两难的选择，你们这些当领导的没一个敢上，让我去背这个黑锅，现在黑锅背上了，却又是一通埋怨，我这不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嘛。】

钱书忠停下脚步看着曲连战道：“毕业典礼时间安排上看似很充足，可是这么多大领导在场，谁不发言？秦部长亲自交代，只挑出一名成绩最优异的学员代表发言，你一下子给我弄出三个来，你告诉我，这可如何是好？”

钱书忠手心把手背拍的啪啪响，两手一摊看着曲连战。

听他这么一说，曲连战更是愁眉不展，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头上一对都是阴云密布。

正在此时，听到外面敲门声响起，钱书忠抬头喊了一句：“进来！”

张东海推开门的瞬间，就有一种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的直觉。

“钱书记，笔试成绩出来了，请您过目。”

钱书忠重重叹了一口气，上前两步接过了成绩单。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张东海很识趣，笑着说了一句，见钱书忠没有回应，便拽着门把手退出了办公室。

他的任务完成了，哪里还敢再多逗留一分钟，搞不好引火烧身找谁说理去？

门被关上的刹那，曲连战很想让自己这个下属把自己也一同带走，奈何他竟然连个招呼都没打，独自一人溜之大吉。

实在是太气人了。

“钱书记，要不我也先撤？”

曲连战刚站起身，就看到钱书忠眼睛一直盯着成绩单，抬手打断他道：“你等等……”

说完拿着成绩单转身走到办公桌前，连忙带上了老花镜。

“陈亚楠，59……袁明59……白哲49？！”

看到这一串数字，钱书忠懵了。

“白哲作为青年班的班长，更是秦钟伟亲自点过名，怎么可能和前两个人的笔试成绩差这么多？”

他缓缓放下成绩单，取下了老花镜。

曲连战一听，连忙起身走过去，拿起成绩单看了一眼。

可不嘛，在众多50分以上的成绩单中，白哲的49分显得特别扎眼。

“这……”

曲连战抬起头看向钱书忠道：“钱书记，这是好事啊，如此一来，难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嘛。”

钱书忠瞪他一眼：“好个屁！”

说着拿起成绩单在手里甩着道：“成绩差别是出来了，可这是白哲啊，你让秦部长的脸该往哪搁？！”

曲连战一下被说的哑口无言。

没差别是没差别，现在差别出来了你还是不满意，咋地，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吗？

“你去把张东海给我叫过来！”

“好，我这就去！”

曲连战立刻转身走出办公室。

关上门的刹那，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

死道士不死贫道，不管怎么说，这个锅给甩出去了，乃是不幸中的万幸。

冤大头张东海听到召唤还是一头雾水，只好提取了白哲的卷宗就朝钱书忠的办公室匆匆走去。

望着张东海的背影，曲连战呼哧一笑抬脚走向楼梯。

【走咯，吃饭去！】

张东海一进钱书忠办公室的门，劈头盖脸就迎来了一句话。

“你说你是不是没脑子，白哲的成绩怎么会那么差？”

张东海喃喃道：“钱书记，我冤啊。”

“你冤个屁！把白哲的卷子拿来我看看！”

看见张东海很不情愿地轻轻提起档案袋，钱书忠一把抢了过来。【完了，要露馅了。】

“拿来吧你……”

摊开白哲的卷子，钱书忠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

前两项题一路飘红，没有一个错的，只是最后一篇论文，洋洋洒洒五百字，最后竟然只给了十分。

看完通篇，语句流畅思路清晰，钱书忠看半天都没挑出任何毛病。

他缓缓取下老花镜，看向张东海。

举起卷子用低沉的嗓音问道：“你告诉我，这篇论文的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会只给出十分。”

“钱书记，我……”

张东海如鲠在喉，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因为他知道，说再多也是强词夺理，钱书忠只会更加生气。

“你，先回去吧，白哲的卷子暂时放在这里，容我考虑考虑，如果的确是你的问题，这个副处长你也别干了，让给有能力的人吧。”

听到这句话，张东海犹如受到一记重锤，感觉眼前一黑，险些站立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