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数字领域

珀西看了看眼前这毫不起眼的建筑，眉头微微一皱，声音里带着一丝错愕，“这就是数字领域？”满眼怀疑地左右看了看，试图从旁边寻找出一个更加像样一点的建筑来。但却失败了。

这就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居民区，带有洛杉矶威尼斯地区特有的古朴和低矮，那种传承于意大利威尼斯的婉约和小巧，在那潮湿的小巷子里蜿蜒前行，吉普赛人的随意和阿拉伯人的传统矛盾而融洽地空气里飘散着。

眼前的建筑看起来像是结合了亚洲和中东风格的两层小矮楼，青苔顺着砖石的纹路爬行，掩盖了花岗岩的原本面貌，描绘出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镂空铁门的里面是一片空旷的天井，随意地摆放着几辆摩托车和几辆自行车，正中央还有一个中/国庭院式的小型喷泉，晶莹透亮的水珠从层层叠叠的苔藓、水草之中缓缓渗透出来，彷佛底下隐藏着一个神秘国度的按钮。

左右看了看，花费了一番功夫才在凹字型建筑的左上方，看到一个破旧的灯牌，像是年久失修的汽车旅馆，上书“数字领域”。

“我想这里就是了。”兰斯推开了铁门，那吱吱呀呀的声音让威尼斯海滩的轻快笑声由远及近飘了过来，抬起头就可以看见那灿烂的阳光照耀在楼顶角落那坚忍不拔的野草上，“至少这里看起来不像鬼屋。”

珀西无语地瞥了兰斯一眼，却忍不住偷偷吞了两口唾沫，捏了捏拳头，然后快步跟上兰斯的步伐，走进了天井，左手边的大门立刻就进入了视线，两个人推开门走了进去，可是却没有看到预期之中的接待前台，入眼就是一片宛若仓库的宽阔空间，四个角落分别聚集着一堆办公桌；正中央的空地摆放着两块透明的展示板，上面贴着各式各样的便签，让人眼花缭乱。

整个空间宽阔之余却又带着特有的繁忙，技术宅男与艺术气息的结合在工业时代风格的仓库之下，显得颇为玩味。

“下午好，你找谁？”一个穿着衬衫搭配牛仔裤的年轻人手里拿着咖啡，从走廊尽头走了过来，路过兰斯和珀西时，顺口问了问，本来可以十分时尚的搭配在他身上却显得有些怪异，衬衫被胡乱扎在皮带里，彷佛皮带绑在了肚脐眼处般——宅男气息无法阻挡。

“两点的预约，‘后天’剧组。”珀西走上前，开口说到。

年轻人恍然大悟，“噢，所以你就是兰斯洛特。”他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詹姆斯－卡梅隆和斯考特－罗斯都在期待你的到来。”看着珀西那怪异的表情，年轻人似乎还没有察觉到自己认错人了，只是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嘿，我是乔纳森－罗斯巴特（Jonathan－Rothbart）。”然后握了握珀西的右手，又看向了站在后面的兰斯，握了握兰斯的右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等待着兰斯的自我介绍，可是发现兰斯根本没有开口的打算，轻笑着歪了歪头，直接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让我来带路吧。他们现在在会议室里，商讨‘后天’的特效制作概念。”

珀西回头看了看在后面但笑不语的兰斯，露出了无语的表情。不想，兰斯却示意了一下，让珀西继续更上前，根本没有澄清的打算。珀西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就跟随在乔纳森的身后，迈开了脚步。

乔纳森的脚步在走廊尽头停了下来，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听到里面确认的声音之后，这才打开门，“兰斯洛特－施特雷洛到了。”屋子里传来了一个烦躁的声音，“谁？”这让乔纳森噎了噎，“‘后天’的制作人兼导演？”

“噢。”那个烦躁的声音应了一声，然后另外一个更加沉稳的声音说到，“让他们进来，我们正在期待他们的到来。”

珀西站在门口，又回头看了看兰斯，得到了示意之后，主动走了进去，里面就可以听到礼貌却不失友善的声音做起了自我介绍，“欢迎，欢迎，我是斯考特，我们现在正在针对‘后天’的创作概念进行讨论，你来得正好。”

兰斯紧随其后走进了办公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会议桌尽头的詹姆斯－卡梅隆。

这位纵横电影票房无敌手的顶尖大导演，对于大部分中/国观众来说，也许是比史蒂文－斯皮尔伯格、乔治－卢卡斯更加熟悉也更加亲切的导演，仅仅是“泰坦尼克号”和“阿凡达”两部作品就足以让他名垂青史了。

不过，此时詹姆斯却显得状态不太好，胡子拉渣、头发凌乱、双眼通红，看起来像是熬夜熬了几个通宵，皱巴巴的衬衫也看起来是隔夜未换的模样，嘴里叼着一根香烟，缭绕的烟雾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真容。看起来不像是呼风唤雨的大导演，更像是露宿街头的流浪汉。

除了詹姆斯之外，办公室里还坐着两个人，再加上站起来的斯考特，一共也就四个人，偌大的办公室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一目了然。

“省略这些客套就好。”詹姆斯那烦躁而粗粝的嗓音打断了斯考特的介绍，把摆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电脑转过来，直接推了出去，电脑在桌面上吭哧吭哧地滑行了一小段距离，然后就停了下来，“这是我们制作的概念图，接下来就按照这样来制作，那就没有问题了。”

珀西被这样的意外打乱了节奏，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回头看向了兰斯，却发现兰斯正在专心致志地看向两侧的墙壁，顺着视线看过去，墙壁上挂着各式各样的概念图，乱中有序，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些是海啸、寒潮、地震的特效概念图，不出意外，这些就是“后天”电影里的特效场景了。

“那些就是打印出来的概念图，你全部都可以在电脑里看得到。”詹姆斯再一次粗暴地打断了珀西的动作，“你们现在看一看电脑里的整体概念，然后和斯考特确认一下，我们接下来就会按照这样的想法来进行制作。电影什么时候开拍？流程出来了吗？”

詹姆斯的节奏十分快，几乎是自顾自地把话说完，然后就开始发问了。珀西又看了看兰斯，发现兰斯依旧没有站出来的打算，他也不知道兰斯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所有人都把他错认为兰斯——没有人询问过他到底是不是，而兰斯似乎也没有戳破这个误会的打算。

珀西只能是硬着头皮上了，不过詹姆斯却对珀西的反应很不满意，“如果你是要说什么崇拜或者敬佩之类的狗/屎，你可以省省了。我问你，电影什么时候开拍？拍摄地点选定了吗？棚内拍摄的流程出来了吗？到时候我们需要到现场去采集数据。”

“呃，不，我是说……那么导演的意见呢？”珀西只觉得乱作了一团，从进入数字领域开始到现在，前后也就不到三分钟的时间，但詹姆斯却摆出了一副事情已经谈妥的姿态，这让珀西不得不打破詹姆斯的节奏。

这话说出来之后，詹姆斯就瞪圆了眼睛，“你有什么意见？”明明是让对方发表意见的，但是那暴戾的语气却明摆着是一个反问句，“在视觉特效方面，我们才是专业人士，我们的所有概念都是经过真实调查，根据现实数据得出的，一切都按照最真实却最宏大的方式来制作特效。你难道不相信我们？”詹姆斯那强势的话语几乎不容许别人说出一个“不”来，“你作为一名导演，应该掌控的是电影节奏，是宏观调控，至于视觉特效这样的专业领域，理所应当交给专业人士。我们是业界最出色的特效公司，我们就是用‘泰坦尼克号’的特效团队来制作出这些概念图，我们以最高规格来为电影服务，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珀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詹姆斯说的有理有据，确实没有给他留下任何的反驳余地。

看着哑口无言的珀西，詹姆斯低低地嗤笑了一声，对于这样初出茅庐的导演，根本就不需要多费脑筋，今天的会议仅仅是例行公事而已。“所以，快点，趁着我现在还有一点时间，你看一看概念图，然后把拍摄流程的计划书提交过来，我交代下去，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这里就可以运作起来了。”这是命令式，而不是商量语气。

“如果我们有意见呢？”办公室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让所有人都转头看了过去，珀西轻轻松了一口气，兰斯终于开口了，肩膀不由微微一松。可是，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却一紧绷，甚至可以听到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你有什么意见？你根本没有提意见的资格！”詹姆斯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一个助理突然插嘴，十分不满。

站在门口的兰斯却根本没有理会詹姆斯的批评，而是走到了右侧墙壁前，指着上面的两幅概念图，“这样制造出来的龙卷风，和1996年那部同名电影里的特效有什么区别？没有任何新意。如果是我，我会站在山顶上，俯瞰整个洛杉矶，然后天空的云层累积漩涡，一点一点往下延伸，同时，地面上形成漩涡，以小螺旋的方式缓缓上升，最后与天空里的大螺旋汇合，形成一个巨型龙卷风，相当于一栋西尔斯大厦的规模，然后以横扫的方式在洛杉矶市区横冲直撞，然后再把视角落在个人身上。”

安静，还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