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南兮

当日头从中天旁落，山林间的鸟叫声也逐渐舒缓，远方的水墨丹青如黛，所谓山川之精秀，融结翳蔽土壤，奇石耸立，清泉绕林，颇有隐士趣味。

当然，也可以说蚊虫遍地、屋内潮湿、出入不便、起居不适，只看个人怎么想。

过了不久，一位面容柔美的少女点过镜潭水面，飞掠至白鹿山房门口。

顾子澈简单打量了一番，大约十八九岁的外貌，一身浅青鹤氅，头上用两缕头发扎了个发髻，一件仙器玉钗穿过，脑后两侧则是半环状的发束中，有两缕长发分别搭在两肩后，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但有几分疏离。

她略微一拱手：“龙德观弟子南兮，见过祖师，此来为祖师送些物品，且为祖师负责日后起居。”

顾子澈一愣，没想到范同大为自己安排了一位女子，虽说他不拘凡俗，但总觉得有些不便，于是道：“我这地方不大，你住起来不是很方便，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跟范老说一声，让他换个人来。”

南兮摇了摇头：“不用，我在旁边凿个石室出来就行。”

既然她这么说，顾子澈也不再坚持，只是随她。

而后，她将一个小型的白色耳塞递给顾子澈：“这是宗门特制的终端，也有储物的能力，东西都在里面了。”

顾子澈接过，戴在了左耳上。

下一刻，大量的青色屏幕自周遭浮现，面前最大的屏幕中显示“认证成功，系统载入中”。

“欢迎使用本终端，您已解锁最高权限，使用教程及功能已传输进您的意识中。”

随着所有相关数据直接输入脑中，顾子澈立马就明白了这个终端。

它像一个特别精妙的山寨货，完美模仿了灵宝天宗的终端，哪怕到外面也不会有人发现问题。

但它干扰了一切来自七大宗的窥视，排除了信息泄露和监控的问题。

而且它还提到，洞霄宫内有一台超大型的光脑阵列，用以时刻窃取玉清幻境的网络信息供应门内终端，而且这是单向的，七大宗没法窃取洞霄宫的信息。

同时它还内置了宗门内的最高权限，一切物资他都可以调动，甚至是宗门在灵宝银行内的账户都可以随意使用。

看完介绍后，顾子澈又从里面取出范同大送来的家具，还有一整套用于各类场景的服装：包括大褂、得罗（鹤氅）、经衣、法衣。

挑拣一番后，他选择了一件青色鹤氅，单这件衣服就高达九品仙器。

自此，顾子澈终于换下了血仙剑宗那件黑红色且和正清完全不配的正装大衣，一袭青色广袖鹤氅，手持拂尘，脑后有玉簪束发，多了几分仙人之感。

坐在新的木桌前，他伸手一指：“此处应有纸笔。”

而后，灵气涌现，一叠白纸和毛笔便出现在了面前。

这是顾子澈曾构思的“虚实转化”能力，不过目前只能做到将一些普通的东西化为实体。

说实话，在顾子澈尝试过这项能力后，开始猜测“灵气”是一种意识和物质之间的媒介，将意识转化为物质，将物质转化为意志。

又依照这种方式化实了砚台和墨锭后，顾子澈开始写书。

这不是此前写的神通功法，而是白话文。

“如今的环境不能用未曾灵气复苏时代的经验生搬硬套，个体之间的力量差距过大，极大地削弱了人民的力量，且剥削者本身就掌握着最强的、不会背叛、不可策反的武力（即个人修为）。”

“在这种情况下，曾经常用的办法都不再奏效，比如工人罢工学生罢课，七大宗可以随意地杀掉一切敢于反抗的个体，而后再创造出一批来。”

“又比如游击战术，毁灭数个星系对七大宗而言并非无法承受的损失，他们大可以直接摧毁一切有可能有敌人活动的星系。”

“而且我们的目标和诉求也和曾经不同，可以说简单了一些，但也可以说更难了。”

“我们不再面对帝国主义和买办阶级的威胁，我们的生产力极其发达，我们在外交上占据主动，因此我们的目标很简单：社会风气和人民意识形态的修正，和重新制定分配制度。”

“对内部而言，我们最大的问题是需要改变修行对修仙者而言的意义，修仙不能再是为了赚钱，为了获得权力，为了追求霸凌他人的力量，为了享受荣华富贵，力量应该用于为最广大的群体创造美好的未来，而不是满足个人的私欲而内部倾轧。”

顾子澈洋洋洒洒写了十几页纸，南兮在一旁开辟好石室后便凑了过来，看到那标题正是《我们目前的主要矛盾分析》。

她看了半天，发现既不是功法也不是经书，问道：“这是什么？”

顾子澈头也不抬：“随便写点，整理一下思绪。”

“写这个有用吗？”

“有。”

“有什么用？”

顾子澈沉吟片刻：“思想是有力量的，而文章的意义在于，它能将一个人思想的力量分给无数人。”

南兮想了想道：“就类似于神通？我写了一本神通，然后每一个看过的人都能掌握这份力量。”

“可以这么说。”

“可你写的这些不是神通，至少我不觉得这里面有什么力量。”

“这是广义上的力量，力量不只是移山填海，还有感召人的力量……这么说伱可能不懂，这么说吧，权力就是一种抽象的力量，法理也是，道统也是，传承也是，就比如我只是个散仙，却能获得洞霄宫的高级权限，这是一种抽象力量的体现。”

南兮点了点头：“我知道，长老们常说思想就是力量，那些经书确实教会了我很多，但你写的这种……”

“过于详细和俗气吗？”顾子澈笑，“微言大义的文章我也能写，但这种也需要，我们要有‘道’，也要有‘术’，没有术的道只是高高在上空谈大义，没有道的术会走歪和沦为小道。”

南兮想了想，总觉得不是很理解，但她又想起了之前范师祖的话——“你跟着他，多学多听多看，不仅对你成为太乙有帮助，对你整个修行道路都有莫大的益处。”

她虽然不是很待见这个空降的祖师，但范师祖的话她向来都是言听计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