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
作者:纪婴 | 分类:仙侠 | 字数:8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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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时间过得飞快, 距离在迦兰城与玄烨一战,已经过了半月有余。
迦兰城上的湖水在诸位长老协助下尽数消退,城中妖族也逐渐醒来, 想必适应一段时日, 便能与当今的修仙界慢慢接轨。
裴寂与师姐受伤最重,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 也终于能行动自如。
宁宁昨日练了整整一天剑, 早晨刚出院门,就在不远处听见一阵气势汹汹的声音。
声线明明是轻灵动听的女音,却被念出了视死如归的语气, 如同平地惊雷,猿声啼不住。
“去你妹的干支造化灵集中央!阴阳五行周天在握, 日精月华吞入丹舍啊甘霖娘!探取天根, 真息生春。玄黄浑合, 遍体更新。筋骨皮肉,来复你妈的乾坤棒棒锤!啊——!给我死!”
吐字铿锵, 一词一顿。
活生生把背书背成了喊麦的效果,仿佛下一秒便可以收拾收拾原地出道,艺名就叫MC铿锵玫瑰。
宁宁这才想起来,大师姐多年未能毕业的学宫即将迎来一年一度的期末考,她要是再不能通过, 就得继续受整整一年的折磨。
——但这种一句一骂娘的背书方式也太那什么了吧!师姐冷静啊!
宁宁心下担忧, 寻着声音走去, 果然在崖边见到郑薇绮。
她仍然穿着男装, 青丝高束, 清隽的五官被朝阳映出几分晖色,乍一看去的确是个翩翩丽人, 只可惜五官狰狞得厉害,再加上不断从嘴里咆哮出声,生生把背书背出了杀猪的效果。
察觉到有人靠近,郑薇绮停下动作微微抬头。见到来人是宁宁,露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小师妹!”
“师姐。”
她方才的那段晨读依旧萦绕耳畔,宁宁有些困惑:“师尊不是下了禁咒,不让你说粗话吗?”
“这你就不懂了。”
郑薇绮神秘一笑,从悬崖顶端的巨石上跳下,撩动清风一片:“还记得那禁咒的内容吗?”
这件事宁宁自然不会忘记。
大师姐在迦兰城与少城主的那番口舌之争堪称绝唱,如今仍然高居宁宁心里的“修仙界经典场面排行榜”前三名。
至于那禁咒的内容是,只要爆粗说脏话,就会做出自己此时最抵触的事情。如今她在背书时催动咒令——
原来如此!
宁宁恍然大悟地睁大眼睛,望向郑薇绮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崇拜的意味。
大师姐不愧是大师姐,她此时此刻最不想干的事情必定就是背书,一旦利用天羡子给她施加的禁咒——
就可以强迫自己不停去背,永远不停下了!
人才啊!
一边骂一边背,两两相生,相辅相成,简直是一个背书永动机。
恐怕连天羡子本人也想不到,咒令会被用在这种地方。
“我近日一直念书,嘴巴和耳朵都快生茧子了。那些混蛋长老,不但不知道自己泄气,还整天考,不是你考,就是我考,考他娘的什么东西。”
郑薇绮说着咧嘴笑笑,眼睛讨好般地弯起来:“小师妹,我学得出神入化,已经乏了。想不想和师姐一起去赚点零用钱?”
宁宁一愣:“零用钱?去摆摊吗?”
“当然不是!我临近考评,压根没时间下山购置。你不知道么?在咱们山门里,也是有赚钱门路的。”
见小姑娘疑惑地皱了皱眉,郑薇绮耐心道:“浮屠塔呀!越是高的楼层,掉落高阶宝物的可能性就越大,要是运气好,一整年的伙食费都不用愁——你不是还拿到过价值连城的鬼珠么?”
好像是。
不过她送给裴寂了。
“虽然遇见隐藏剧情的几率很小,但就算是普通关卡里掉落的东西,价值也都不低。咱们再找一个人,直接去极难模式的幻境,一场打下来,绝对收获颇丰。”
郑薇绮笑道:“俗话说得好,三人成虎嘛!我新学的词儿,活学活用,厉害吧!”
宁宁:……
宁宁痛心疾首:“师姐,‘三人成虎’不是这么用的。”
——这就是你所谓的“出神入化”吗?这次的考评你真的能通过吗师姐???
*
雨色空蒙,雾气连天。
幻象逐渐在眼前浮现,宁宁首先感到的,是一阵直入骨髓的凉。
郑薇绮特意挑选了浮屠塔中出了名困难的层数,与她们一同进来的,还有出了名贫穷的贺知洲,和出了名凶恶的裴寂。
与上次进入浮屠塔后彼此分散的情形不同,这回四人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这里像极了梅雨时节的江南小镇,浓烟暗雨,织就出一张从天而落的大网,自云端径直垂坠到野草浅绿的衣衫上。
如今应该正值傍晚,暮色将倾未倾,天边见不到太阳或月亮,唯有棉絮般的云层堆积成团,遮掩阵阵天光。
他们正立于一处长堤之上,不远处是条静谧的河流,被乳白烟雾染成迷迷蒙蒙的深灰色泽。杨柳剪风,轻惹春烟骤雨,凉风轻轻过,吹皱寒镜般的玉色长河。
一座石桥横亘于河流之上,回头望去,则是青瓦白墙的低矮房屋,尽数浸润在雨雾之间,看不清行迹。
倒像是宣纸上一片晕染开来的黑色笔墨,显得遥远又不清晰。
宁宁轻轻吸了口空气,凉丝丝的甜意混杂了青草与树木的味道,如同夏日品尝到的清新小甜点,叫人神清气爽。
这个幻境在原著里未被提及,因而她并不知晓具体情节,只听郑薇绮说过,曾经难倒了不少金丹乃至元婴期的弟子。
她沉迷于下山摆摊,很少来浮屠塔中闯荡,听闻这关难度极大,便一直没来尝试过。
一道哭声猝不及防地传来,哀怨得像是不小心弄丢中了五百万奖金的彩票。
宁宁用灵气遮挡了密密麻麻的雨丝,循声望去。
岸堤两旁人迹寥寥,距离他们最近的,是个穿着翠色长裙的年轻姑娘。
那姑娘撑了把绣着丁香花的油纸伞,正垂着脑袋轻轻啜泣,虽然以手遮面、看不清模样,但从露花般摇曳的身姿与隐隐露出的面部轮廓来看,应该称得上漂亮。
她似乎在极力压抑着哭声,每道啜泣都支离破碎,如同被风吹散的碎屑,胡乱敲打在旁人耳膜上。当之无愧的冷漠凄清又惆怅,妥妥能去客串一次《雨巷》。
“她哭得好伤心。”
贺知洲凝神思考:“据我所知,在几乎所有话本子的剧情里,这种一个人走在雨中掉眼泪的情节都起源于一场悲伤的感情——这就需要我这个玉树临风的美少年出场,给她一点点安慰了。”
郑薇绮不愧是个老油条,淡淡瞥他一眼,握紧了腰间的长剑:“据我所知,在几乎所有浮屠塔的剧情里,那姑娘都只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妖魔——你可别中了美人计,刚一进来就被送出去了。”
“妖魔又怎么样。”
贺知洲前世不愧是个精通各种美少女恋爱游戏的宅男,嘿嘿一笑后摩拳擦掌,信心十足:“回去之后给你讲白娘子和许仙的故事。以我的人格魅力,就算那是个妖魔鬼怪,也能扭转格局,变成唯美的爱情传说。”
“就你啊?”
宁宁也习惯了怼他:“要论爱情传说,我家小师弟这张脸更适合当男主角哦。”
裴寂抿了抿唇,没说话。
宁宁话音刚落,便听闻耳边的啜泣声突然停下,随即而来的,是什么东西跌落在地溅起的哗啦水声——
原来雨天地滑,那位绿衣姑娘哭着哭着便摔倒在地,油纸伞被风吹得倏然远去,只留她独自淋着雨,挣扎着起身。
翠衫惹水,犹如一朵绽开的浮萍。
而她的模样也终于在雨雾中渐渐清晰,眉如远山,秋水剪瞳,真真是哀婉幽怨,我见犹怜。
“这时候就要轮到我出场了!裴寂你好好学着啊,以后把妹绝对能用到。”
贺知洲压低声音:“这剧情我见过的,无非是将她扶起来嘘寒问暖,然后在谈话里引出剧情。你们就好好看着吧。”
顿了顿,又道:“你们觉不觉得,她的裙子像现在这样一下子摊开,好像个圆圆的大葱花饼?把我看得有点饿了——幻境里能吃东西不?”
宁宁:……
就你这思想觉悟,根本不像是可以发展出一段爱情故事的水平好吗!请直接去摊子上煎葱花饼谢谢!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忽然腾起了一阵不太好的预感,甚至已经隐隐开始为那个姑娘担心了。
贺知洲说干就干,丝毫没有迟疑,当即迈开步子,还十分配合剧情地发出一声夸张大叫:“姑娘,你怎么了!”
他没撑伞,脚底在水洼里荡来荡去,有时踩到了岸边青苔,还会不由自主地向左右两边摇晃。
不像个翩翩公子,倒像在走鸭子步。
这注定是一出鸭子和葱花饼的爱情故事。
绿衣女子见到他,泪眼朦胧地抬起眼睛,颤巍巍伸出右手,娇滴滴唤了声:“公子。”
而宁宁已经隐约猜到了结局,心头暗叹一声。
——贺知洲跑得很快,因此绝不会注意到,在绿衣姑娘滑倒的地方附近,有块巨大无比的潮湿青苔。
下一瞬间,他将亲身诠释什么叫做“梅开二度”。
青苔说,鞋子以痛吻我,我却报之以歌。
贺知洲的动作堪比菲律宾国家跳水队,在一个万佛朝宗后,双手向上、双腿笔直地仰倒而下,和那个绿衣姑娘一模一样,结结实实摔了个大跟头。
他原以为事情已经不会变得更糟。
可命运的大锤,终于还是落在了这位美少年柔弱的双肩上。
——他在摔倒之前,是朝着绿衣姑娘所在的方向跑的。
牛顿的棺材板还在,根据力学定律,在惯性作用下,即使跌倒在地,也会继续往她那边滑。
问:绿衣姑娘保持原地不动,贺知洲双脚向下向她滑倒,会发生什么?
答:不忍作答。
双腿一直向前,脚底正好落在那姑娘肩膀上。
然后一脚把她踹得老远。
还是转来转去、不停往远处滑行的那种。
今日雾雨朦胧,贺知洲逢着一个旋转陀螺一样的,旋转着滑走的姑娘。
她是有陀螺一样的颜色,陀螺一样的芬芳,陀螺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她滑过,像梦一般地,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像梦中滑过一个陀螺地,他身旁滑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岸旁。
等等。
岸旁。
贺知洲猛然睁大眼睛,像雨地泥鳅一样徒劳无功地伸出右手,发出一声壮烈哀嚎:“不——!”
他本以为在这个剧本里,自己能成为万花丛中过的潇洒男主角。没想到猜中了开头,却万万猜不透这结局。
他不是许仙,而是一根陀螺绳。
而那位被他踹走的青衣女子转来转去,径直滑到了长堤尽头。
在彻底掉进河里的刹那,贺知洲看见她的表情。
如同终于找到了那个偷走她五百万彩票的人,震惊、惊恐、愤怒,不一而足,比抽象画更加抽象。
远处,不知是哪个路人惊声尖叫,嗓门大得能把雾气捅破,飞上天与乌云肩并肩:“救——命——啊——!杀——人——啦——!”
谁能想到。
明明是个错综复杂的剧情向探险游戏,玩家却另辟蹊径,直接在开场就亲脚谋杀了重要NPC。
郑薇绮实在没眼看,发出长长一声喟叹。
宁宁以手捂面,无语凝噎。
裴寂的目光里带了几分困惑,似乎不太能理解,贺知洲口中的“好好学着”为什么会是这样。
如果浮屠塔能说话,一定会怒不可遏地说出那句经典名言——
有没有搞错,你们这群人简直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