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将泡在水里的槐花捞出来道：“白婆婆，今天的槐花羹……”

“我知道，多做点。”还没等她说完，一旁的白婆婆便接道。“落儿，你现在是长个头的时候，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样才能长得更快，长得更漂亮。”

“……”

“到时候，就有前有后。”案板前的白婆婆转过头看着萧落，笑呵呵道。

这句萧落似听不懂。“嗯？”

“把晾好的槐花拿过来。”

“哦……”

萧落本想开口问及什么是“有前有后”，给白婆婆帮了一会儿忙，也就给忘了。

萧落端着托盘朝后院走去，托盘上是白婆婆刚刚做好的槐花羹。后院里面，是她师父——清衣居士的单独处所。清衣居士是不来前院跟他们一起吃饭的。所以每当饭菜做好，萧落先是要盛一些端到师父的房中。

印象中，师父是不苟言笑的。甚至就好像从未看见她笑过。她对萧落也不是很严厉，并不强迫她学她不喜欢的拳脚剑术，可对叶威尹就不一样了，她对叶威尹的要求很高，如果达不到她某个阶段的某个标准，是要狠狠地罚的。好在叶威尹很努力，并没有受太多责罚，这也让一旁的萧落担心少了些。

萧落走到一厢房门前扣了扣门。

“进。”一声音从里面传出。

萧落轻轻推门进去，将手中的托盘放到靠墙角的一桌子上。

“师父，饭做好了。”萧落说着朝里望去，因为与内堂隔着一屏风，她看不到师父清衣居士。只看到墙上挂着的那张大大的“静”字。“那……徒儿下去了。”

“嗯。”

萧落低下头欲转身离去。

“这些天，你轻功练得怎么样了？”

萧落先是一愣，因为师父很少过问她武功方面的事的。当被问及，不知为何她心里却有点开心。

原来，师父并不是放任她不管。

“从十丈高的地方往下还可以但要是飞到三丈高的地方就很困难了。”萧落如实答道。

“致虚极，守静笃。”清衣居士顿了顿道：“等你悟出这句话的意思，再勤以练习。就是跃十丈之高，也不成问题。”

“……？！”

忘断谷，洞外的空地处，玄冰练着昔日父亲玄百炼教给他的灭魂刀法。只是如今耳边已没有父亲的严厉之声，手中也没有灭魂刀，只有一节树枝。而他越练越起劲，仿佛身体里的血液快要沸腾了。这大概，就是仇恨的缘故吧！

就是这样虚脱也好……

感觉有人，玄冰了停下来。转头朝已猜到是谁的人看去。

果然，一女孩在不远处站着，静静的。她垂在肩上的发丝在风中轻扬。

“你来了。”

萧落微笑着走了过去。“我见你练得认真就没打扰。”看玄冰满脸是汗，她不由得放下手中提有粗粗竹筒的篮子，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替他擦拭着。

玄冰一愣，奇怪的是他没有躲闪，只是呆呆地望着她。

脸，不可控制地红得发烫。

“把你手帕弄脏了……我去洗洗。”

“这个……”萧落浅浅一笑，“没关系的。”

还没等萧落反应过来玄冰便拿过她手中的手帕朝谷底的小河走去。

清冽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波光闪闪。

玄冰将手帕置于水中，轻轻揉搓……

他站起身挑了一块地方，盘腿坐在了草坪上。双手将萧落的手帕抖开，直直地向着太阳举着，那块淡绿色在阳光的穿透下有些透明。手帕的右下角绣着一串白色的小花，如风铃一般。

“你该不会这样一直举着，打算把它晾干吧？”

“……？”

萧落笑着从玄冰手中接过手帕，将它搭在他身边不远处的蒿草上面。然后坐了下来。

“你武功很厉害啊。”萧落有些惊讶地看着玄冰，似乎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冷冰冰的人居然会武功，而且好象还在她之上。“是谁教你的？”

玄冰看着远方，良久。“是我爹。”

“你真是幸福。”她用手指抠着身旁的野草喃喃地说：“不像我，从小就不知道爹长什么样子。”

玄冰心里一惊，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她。

“不过，我有娘亲啊！师父、白婆婆还有师兄。”萧落宛然一笑。

虽然萧落在笑，但从她的神情中玄冰看到了淡淡的忧伤。

“对了……”玄冰有意转移话题道：“谢谢你的槐花羹。”

“等肚子饿了就吃吧，花瓣晶莹剔透的，羹里还有甜甜的花香。”

“嗯。”玄冰看着她，点头应道。不知何时起，他的眼中有了一丝淡淡的暖意。只是，一旁的萧落却没有注意到……

一阵风吹过，徐徐的，不温不凉。

“这味道……”萧落使劲地嗅着。

“怎么了？”

萧落没有说话而是站起身，一边嗅一边探身移着步子。像是在搜寻着什么。玄冰不解地看着她，站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在这里！”

玄冰走到萧落跟前，看着她脸上的喜色，不由得顺着她双眼所看的方向望去。

只见在河边一高大石头遮挡的阴暗之处，长着几株花草，花朵白色悬垂若铃串，精雅绝伦。空气中，香韵浓郁，盈盈浮动。

这香味……玄冰一愣。怎么跟她身上的那般相似？

萧落在那些花儿旁边坐下身去。

“那是什么花？”身后的玄冰问道。

“铃兰……听白婆婆说看见铃兰花的人就会遇见幸福。这是我第一次亲眼见到！”

“你手帕上绣的便是它吗？”

“嗯，以前是在书中看到还有听白婆婆讲，自己想象着绣上去的……想不到真的这般好看。”

萧落盈盈地望着那几株铃兰花，而身边的人却幽幽地望着她……

她的样子如铃兰般纯美。

“只是传说，如铃兰诞生的一样，看见铃兰的人的幸福会来得格外艰难，并且伴随着隐约的宿命的忧伤。得到后便意味着失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萧落凝眉道，“一个人的幸福……会失去吗？”

玄冰心中一怜，望着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下，眼眸黑亮。“只是传说，不能信的。”

萧落抱着双膝望着那些花儿，不语。

那几株铃兰在风中，弱小得叫人怜惜。如果没有上方罩着它们的那块磐石，会怎样呢？

清竹园，后竹林里，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叶威尹的武功似乎又进步了不少。他手握转魄剑，行如流水，剑气如风。萧落在不远处的竹梢上高高地仰坐着，像荡秋千似的一上一下地轻摇。手里握着镶有蓝宝石的银白色剑鞘，一如既往地发痴着。

“师兄，这颗珠子怎么不掉呢？”

“那个镶得很牢固不容易掉出来。”叶威尹一边练剑一边道。

萧落听了，有些失望似的叹了口气。她又不能使用任何手段迫使它掉出来。因为这把剑是师父传给师兄的，她不敢也不能“破坏”一丝一毫。

看来没希望了。

“你喜欢的话……”叶威尹收起剑，望着高处的萧落道：“以后我送你一颗一模一样的。”

“真的？！”萧落腾地直起身，竹梢猛晃。她却依然稳稳地坐着丝毫不惊。

“不过，要再等几年，那时我就买给你。”

“嗯！”萧落开心地一笑，“再过几年，师兄就是大人了，呵呵，那时落儿也就长大了。”

“你……”叶威尹说着听了下来，走进萧落。飞身跃上另一个竹梢坐了下来。瞅着她道：“就是再过几年还是这个样子吧？小小的——孩子样。”

“哪有？”萧落嘟了嘟嘴道：“白婆婆说，那时我会长高，会长得很漂亮哦！”

叶威尹看着她傻傻的样子，然后偏过头不料却笑出了声。“哈哈……”

“师兄！”萧落瞪着一旁的叶威尹，嗔道。

“没，没什么，只是肚子有点疼。”他捂了捂肚子道。脸上却依然是强忍着的笑意。

萧落看着叶威尹，努了努嘴却不真的生气。

“师兄，什么是有前有后啊?白婆婆说等我长大了就有前有后了。”

“有前有后？”叶威尹想了一会儿。“不太清楚……是不是等你长大后，白婆婆打算教你一门叫‘有前有后’的武功。就像是‘左右互搏’之类的。”

萧落凝了凝眉。半响，恍然大悟。“就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是因为某些人脑袋不太好使啊！”

“……！”

林间风起……

良久，没有听到萧落的“反击”叶威尹微微一愣，转过头去看她。

“我想也是，不然，对你那么严厉的师父也会因为我学不好武功而罚我。师父她……嫌我笨吧？”

“哪有的事，因为你是女孩子而师兄我是男孩子。师父是因为疼你才舍不得罚你的。”叶威尹认真道。“再说，你不是也不太愿意学这些嘛。”

听了他的话，萧落又想了想很快便释然了。

望断谷的清晨一如既往的静谧。

萧落提着她的篮子朝玄冰的“处所”飞飘了过去。她站在洞口处的那块空地处，却不见玄冰的身影，以往这个时候他都是呆在外面的。萧落想叫他，可当张开嘴，喉咙里却不知如何发声。

他，叫什么名字呢？这么久既然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哎，总不能叫他“喂”吧？萧落想着摇头一笑，料想玄冰可能是在里面，于是朝洞里走了进去……

踏进洞口的那一刻，萧落隐约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不知是感觉还是别的什么。

一切，就像他来时的样子。就连那铺干草被收拾得就好像从未有人在此睡过。

光线有些暗的洞里安静得让人心里有些发冷。萧落站在中央，目光不经意间像是扫到了什么，她怔怔地望着前方的那面墙壁，走了过去。

那里，只留有两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