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后除了李存孝之外，左右两边还站着两人。

其中左边那人一头白发，年轻俊朗，却垂手而立，不敢抬头。

右边那人正是李存忠，他猴子般的面庞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虿盆下面的毒蛇。

巨汉已经扛着人走到了儒雅中年人的身旁，等候命令。

李嗣源扫了一眼张子凡，然后朝着李存孝点了点头。后者立刻拎起肩膀上那人，高高的举过头顶，麻布袋中的人还在徒劳的挣扎着。

听到响动，张子凡偷偷抬眼看了一下巨汉，赶紧又将头垂得更低。就在这时，一声听似柔和，却醇和有力的话语传入了他的耳中。

“凡儿，你不奉我的命令，竟敢私自出山，非但寸功未立，反倒打草惊蛇，现在又无功而返，你知错了么？”

面对李存孝和李存忠尚且敢于反驳的少年，面对眼前这个儒士，却是不敢有丝毫的不敬，听到他的声音，更是浑身突兀的打了个激灵，展现了他心中的畏惧。

“义父，孩儿……孩儿知错了。”

李嗣源听到这句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说话的语气却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一双眸子无悲无喜，尽显其凉薄性格。

“嗯，你既已知错，义父又怎么忍心责罚你呢。”

“多谢义父……”

张子凡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另外半句话传来。

“不过通文馆门规森严，不处罚你的话，又怕人说义父徇私不公，所以只好从门徒中找来一人，由他自愿代你受罚吧，十弟！”

麻袋中的那人听了李嗣源的话，浑身挣扎得更加剧烈，只可惜在巨汉的神力之下，毫无反抗余地。

得到命令之后，李存孝一把将那人扔进了虿盆。

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之后，张子凡浑身发抖，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但是耳中毒牙咬进肉的摩擦声，毒蛇竞相夺食的吐舌声，却丝丝缕缕的传来。

李存孝面无表情地瞥着虿盆下方，李存忠则是一脸享受状，只有李嗣源仰面向天，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姿态。

“唉，可怜哪……”

说着，他朝着李存忠和李存孝一摆手，二人立刻行礼，躬身退下。

“子凡！”

“义父……”

知道自己的事情肯定不会这么简单的张子凡在两位太保离开之后，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准备应对眼前儒生即将到来的责难。

“你说那个李星云要去藏兵谷，这消息可靠么？”

“是……是。”

他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个问题，一时之间回答的语气有些迟疑。

“奇怪了，我怎么从来没听说终南山还有个藏兵谷呢？”

李嗣源喃喃自语，收起了折扇，张子凡垂着头，不敢答话。

“这样吧，义父给你个机会立功赎罪，你看如何？”

“多谢义父成全！”

“诶……你我父子还说什么谢字呢。”

“是！”

他这么说，但是张子凡却不会这么以为，眼前这人到底有多么心狠手辣，他可是从小看到大。

“我要你率领一队人马，务必抢在玄冥教和幻音坊之前找到李星云，把他带回通文馆，你能做到么？”

一听是这个任务，他不禁一愣。

看着张子凡默不作声，李嗣源不禁一皱眉头，原本柔和的语气开始变得冷厉。

“凡儿！”

“啊，义父……”

“这件任务交给你，你不会让义父失望吧？”

看着眼前这人如此“谆谆教诲”，张子凡浑身一颤，连忙单膝跪下，拱手说道。

“请义父放心，孩儿一定不辱使命。”

“嗯，你去吧。”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之后，李嗣源挥手，等到自己义子也躬身退下，这才慢慢看向虿盆下方，面无表情地听着下面万蛇齐动的声音。

那一双无悲无喜的眸子，唯有在这个时候，才流露出一种别样的情绪。

那是……残忍！

玄冥教。

孟婆在大殿中来回踱步。

杨淼手中拿着一封信，和杨焱站在一侧。

“蒋昭义居然会死在几个娃娃的手上……”

“如果这里面有通文馆的高手那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两大判官说完之后，孟婆冷哼一声，手中拐杖狠狠的驻地。

“以身殉教？哼！蒋仁杰倒是会给他弟弟身上贴金。比照一下常氏兄妹之前的密信，蒋昭义这一回明明是贪功冒进，死不足惜！”

在场的三人都已经相信了黑白无常的密报，而不是蒋仁杰的汇报。

“叫我说，回信中严词驳斥，限令他们赶快取回龙泉，否则就让他们五兄弟十八层地狱里见面！”

火判官的性格和言辞一向都是激烈，倒是杨淼，心有顾虑。

“现在就戳穿他们不大好吧，毕竟他们正在渝州，夺取龙泉还要靠他们卖命……”

“不要争了，蒋仁杰不就是想让他兄弟死得光荣一点么，没问题，就算是以身殉教好了。写信告诉他，就按他信上的计划，让他放手去做，只一点……”说到这里，孟婆停下了脚步，双目冰冷，语气着重，“绝不能再出任何纰漏。”

“是！”

最后，她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不要忘了，幻音坊现在还没有任何动静呢……”

深夜。

荒郊密林中一处破庙，黑白无常骑马赶到。

二人下马，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只见庙的四周全是一些参天的古树，偶尔会从远处传来几声乌鸦的怪叫，凄厉异常。

只要是一个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停驻。

“宣灵，我看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

白无常撒娇似的往黑无常身上一倚，在其脸上轻吻了一下。

“嗯，都依着你。”

说罢，二人走进小庙。

刚一迈进，庙里便扑啦啦惊起无数蝙蝠，呼呼地飞了出去。

两人作为无常，体质气息都已经不似人类，面色如常的等到蝙蝠飞尽，才施施然走进大殿。

说是殿，其实就是个小佛堂，里边只有一尊残破掉了漆的佛像，上面挂满了蜘蛛网，显得格外凄凉。

转眼间已是三更时分，月亮渐渐被乌云遮住。

从远处可以看见，穿过浓雾，庙中隐隐闪着火光。

殿中地上“噼噼啪啪”地生着一堆篝火。

黑白无常正盘膝坐在地上运功休息。

忽然，白无常听到一声怪异的响动，眉头不禁一皱，停止了闭目凝神。

她睁眼一看，眼前的一幕顿时令她眸孔紧缩，汗毛直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