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恢复了记忆，”尽管那个时候，玉蓁蓁已经成为蛊人，完完全全的丧失心智；可凌波那由远及近的痛苦哀嚎，那句“谁也不能抢走她”，那句“蓁蓁，我终于找到你了”，即使玉蓁蓁已经完全无法主导自己，可还是清晰的听入耳中。眼泪，已经全数倒流回心里，只可惜那时候的自己，却完全无法表达。玉蓁蓁摇摇头，想将这些负面情绪摒除，可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开口，带着掩盖不住的悲哀，“是他的出现，及时将差点成为祭品的我从恶鬼手中救下，他忍着每接近我，每看到我，就更加强烈的头痛，依旧没有放手，依旧死死的与恶鬼战斗。”

“凌波他……一向这么执拗的。”于三文说着，心似乎开始滴血，痛的眼眶红了又红，几经忍耐，眼泪才咽了回去。没错，凌波是这样的，他喜欢玉蓁蓁，那么单纯直率的喜欢，可以为她做任何事，可以在忘记她之后潜意识里还想要保护她，三番五次的救玉蓁蓁于水火，这是连整日将玉蓁蓁挂在嘴边的凌皓杰都无法比拟的执拗。可就是这种执拗，却伤害了他们三个人。

玉蓁蓁摇摇头，后来的情况，基本都是听凌皓杰说与的，“即使有了凌波，合他们几人之力，也终究斗不过无端正恶鬼。在众人都伤痕累累的时候，三皇子出现了，这才算是解除了危机。”

三皇子。玉蓁蓁指的自然是鬼族三皇子俞樾。只不过不知为何，一提三皇子的名号，于三文蓦地愣了一下。后很快恢复神色道，“他还真是无处不在。”这个他人眼中高贵冷漠的鬼族三皇子，在于三文看来不过是个总喜欢半夜三更闯入女子寝房的登徒浪子，还附带多嘴多舌的属性。所以尽管玉蓁蓁说了要对俞樾抱着些感激之心，可于三文实在难以从命。

“再后来的事情，便是圣兽白虎以魂魄将命悬一线的我救了回来，而我醒来之后，凌波已经陷入昏迷。”玉蓁蓁说着，语气愈发的沉痛。越快到关键的时候。越回想到那个矛盾的时刻，玉蓁蓁就越是陷在回忆中难以自拔。

“想必他定是受了不轻的伤，之前他的伤还没养好。”于三文叹了口气，凌波虽刚有人身不久，却是的的确确受了太多有些人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受到的伤害。

“抱歉，”见于三文如此，玉蓁蓁更是惭愧，头几乎低垂到胸口上，“都是因为我。”

“有什么好抱歉的呢，那都是凌波心甘情愿的；况且。当时就算是阻止他，也根本阻止不住的。”于三文虽然看似在笑，可表情怎么看都是苦涩无比。

“大师兄我们几人虽焦急，可却想不出任何办法，最后，还是三皇子告诉我们。或许可以请蛊人族的族长白虎帮忙，因为法术或许有无法企及之处，但是蛊，却是一种太神奇的东西。”

“好歹那家伙还有些用处。”于三文谈论俞樾的时候，别说尊敬了，甚至还有几分小看的意思。

玉蓁蓁望着于三文，或许这世上，唯有于三文一人敢对着高居鬼族三皇子之位的俞樾嗤之以鼻，也或许，俞樾在于三文面前。真的可以变成另外一个人，毕竟在玉蓁蓁看来，于三文就是俞樾口中一直说着的那个深爱的亡妻转世。

“这是我们绝望之中唯一的希望之火，不管之前我们与蛊人族有多少过节，在这一刻。为了凌波，我们都可以付出一切代价。第二日，果不其然，我们并没有遭到蛊人族族民的待见，甚至到了白虎的住处之时，白虎也是厉声赶我们走。直到我们说出，圣兽白虎——即是蛊人族族长白虎的娘亲——已经与我合为一体，她才渐渐改观，后决定帮忙，对凌波施遗忘蛊，彻底的……将我从他记忆中清除。”

这点小痛……我可以忍受！

我不要……绝对不要再忘记你了，蓁蓁！

凌波那时候痛苦又倔强的话语，似乎今日，仍旧萦绕耳边，如何都无法散去。午夜梦回的时候，玉蓁蓁还会为这几句话惊醒，后知后觉的发现，不知何时，泪水已经沾湿了脸庞。她记得当时她与凌波相拥的那样紧，恨不得将彼此嵌入身体之中，永远不分开；可她也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下一秒，凌波就要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从记忆中剔除，那或许是第一个完全带着爱意的拥抱，却也是此生最后一个。那不是爱的表白，而是爱的告别。

“从记忆中……完全剔除？那是什么意思？”于三文只感觉自己的心提了起来，如今她的痛不会比玉蓁蓁少，因为她太清楚，他们三个人的痛苦，根源都在于她的执着。如果不是她执意的要复兴鲛人族，便不需要生生将凌波从玉蓁蓁身边抢过来；如果不是这般，凌波不需要承受这么多痛苦，玉蓁蓁同样也不需要承受这么多痛苦。

“赤松子上仙曾经解开我与凌波的羁绊，将凌波属于我的那部分记忆封印住。可封印迟早可以解开的，而凌波也的确解开了。但这一次，白虎对凌波施的遗忘蛊，却是生生的以蛊虫将凌波脑海中属于我的那部分记忆完全清除，这并非是封印，而是消除，是消失，所以，凌波再也不可能记起我。”

玉蓁蓁说这话的时候，为了不想让于三文担心，尽量的扬起嘴角，做出一副轻松的表情；可是任她如何努力，眼圈却还是红了。于三文忽然一把将玉蓁蓁抱住，咬着牙红着眼眶不停的对她道歉，“蓁蓁，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让你和凌波受了这么多苦，三文这一世，对不住你们两个了，如果还有下一世的话，三文愿意将性命交到你们手上，任君……”

“别说了，三文，你的苦我知道。”玉蓁蓁闭上眼睛的时候，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出来。她使劲的用衣袖蹭了蹭，后拍拍于三文的背，又道，“或许这一切皆是上天的安排，三文，怪不得你的，你受的苦，并不比我少啊。”

“蓁蓁……真的谢谢你。”此时此刻，于三文觉得说什么都是枉然，都最后，也唯有感激了。

玉蓁蓁紧紧回拥着于三文，“三文，好好照顾凌波，这是我唯一的愿望了。”

***

尽管菩提子不在，可风花飞几个回来之后，破天楼很快便进入正轨。因身负重任，所有弟子中，除了双修的风花飞与玉蓁蓁之外，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破天楼的修葺。璇玑岛的惨事暂时被压了下来，并没有太多弟子清楚，也就没有造成不必要的恐慌；而那些璇玑岛的遗孤，如今都被风瞿安顿好，并且日日由风瞿亲自教导，除了知道实情的风花飞几个外，就只有风瞿的四大护法清楚。

而玉蓁蓁与风花飞的双修之事，凌皓杰、叶灵芸都是清楚的。尽管心里不愿意，但两人毕竟是掌门亲点，他们不满，也说不出什么，只得向下面的弟子隐瞒。玉蓁蓁与风花飞离去之前，还体贴的将照顾玉芃芃的任务交给了凌皓杰，并且再三嘱咐，一定要照料好，凌皓杰似懂非懂的点头，一旁的程思芜却听的眉头频频蹙起。

待风花飞与玉蓁蓁双双御剑离去时，程思芜才凑到了凌皓杰跟前，望着他依旧留恋天空的眼神，抱着膀子道，“如何啊二师兄，准备怎么照顾玉师妹？”

“啊？”凌皓杰先是没反应过来，后来终于意识到程思芜说的是玉芃芃，这才抓抓头顶道，“蓁蓁说玉师妹最近体质很差，得多多观察才行。今儿个玉师妹那一小队就由我带着吧，总也不能辜负蓁蓁的委托。”

“二师兄，你脑袋是不是秀逗了！”程思芜真是气得要跳脚，“你是装傻还是真傻，难道看不出，蓁蓁在把你往玉芃芃的怀里推吗！玉芃芃喜欢你你看不出来是不是！”

“哎呦，”凌皓杰无谓的摆摆手，后居然得意洋洋的抬起头，后抱着膀子道，“行了程思芜，就我这破天楼第一花美男的称号，会有哪个女子不喜欢我的呢，真是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蓁蓁不就是不喜欢你吗！”程思芜真是被气糊涂了，看来不揭一揭他的伤疤，他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也多亏程思芜的这一句提点，凌皓杰登时雷击一般呆愣当场，后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一面摇摇晃晃的向玉芃芃所在之处走去，一面头也没力气回的对程思芜招手道，“我去玉师妹那边了，再会。”

“这个白痴！脑袋里面装的一定都是排泄物！”程思芜原地气的跳脚，可也毫无办法。于三文虽在一旁陪着凌波，耳朵却一直注意这方的动静，见程思芜如此，知道也不能再旁观，先安顿好凌波，这才到了程思芜一旁，拍拍她的肩膀道，“算了吧程师姐，二师兄一直是这样的，你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他吗？如果他像大师兄那样沉稳寡言，怕是你就不会这样迷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