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卯时，赵曜准时被同喜叫醒。他迷迷糊糊梳洗好后，前去八皇子那用早膳。

昨晚，同喜跟余海打过招呼了。今日的早膳，余海让小厨房准备了不少吃的，粥、烧饼、馒头、包子、馄饨、烧麦、韭菜盒子等。

八皇子见赵曜用膳的时候一直在打哈欠，关心地问道：“昨晚没睡好？”

“昨晚好像做了一夜的梦，但是刚才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赵曜刚说完，又打了一个哈欠。

虽然很困，但是一点也妨碍赵曜吃东西。

八皇子吃了点东西就吃不下了，坐在一旁看赵曜吃。

赵曜在八皇子面前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他的一张小嘴塞得满满的，就跟松鼠吃东西一样。

八皇子见赵曜吃了不少东西，担心他撑住了，忙劝道：“十弟，你不要撑坏了肚子，听学的时候要是闹肚子可就不好了。”

赵曜刚吃下了一颗五香蛋，听到八皇子这么说，无辜又茫然的眨了眨眼，等把嘴里的五香蛋咽下去后，他这才开口说道：”八哥，我还没有吃饱，怎么可能撑？”

正在喝茶的八皇子听到赵曜这么说，惊得差点一口口水呛进嗓子眼里。

他满目吃惊地望着还在吃的赵曜：“你还没有吃饱？”

“没有，现在只有八分饱，我还得再吃两分。”赵曜说完，低下头喝了几口肉粥，接着又说道，“听学的时候不能吃东西，我得吃十分饱，这样我就不会饿。”

八皇子上下打量了一番赵曜，旋即目光停留在赵曜的肚子上。

“十弟，你这小肚子是无底洞吗？”十弟一顿早膳吃的东西，能抵他三天九顿的膳食。

“八哥，不是我能吃，而是你太不能吃了。”赵曜并不觉得自己吃得多，“再说，我现在正在长个子，必须得多吃。我现在不多吃一点，等到巳时，我肯定会饿。”平日里在文德殿读书，巳时左右同喜会给他送来一些点心，不然他撑不到午时下学。

八皇子还是有些不放心，再次问道：“你真的没吃撑？”

“没有。”赵曜没有再搭理八皇子，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等吃的饱饱后，赵曜还喝了一碗羊乳。

“呃……”赵曜打了一个嗝，抬手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一脸满足的喟叹道，“吃饱了。”

余海拿来一颗消食丸，递到赵曜的面前。八皇子对赵曜说道：“十弟，你还是吃一颗消食丸吧。”

见八皇子满眼担忧地望着他，赵曜拿他没办法，只好乖乖地把消食丸吃了下去。

“咳咳咳……”

见八皇子忽然咳了起来，赵曜一脸紧张地问道：“八哥，你怎么了，受凉了吗？”

“昨晚吃了点风。”八皇子见赵曜小脸上满是担心，安抚地朝他笑了笑，“我已经喝过药了。”

“那就好。”赵曜微微蹙眉说道，“八哥，你昨晚是不是看书的时候，一直开着窗？”

“关了，不知道怎么受凉。”八皇子温声道，“只是有点咳嗽，没什么大碍。”

“八哥，等听完学回来，还是叫太医给你看看吧。”赵曜看了看脸色一直有些苍白的八皇子说，“你身子本来就弱，如果真的病了，到时候肯定会非常严重。”

“不至于。”

“怎么可能不至于？”赵曜见八皇子对自己的身子不是太在意，有些不高兴地说道，“八哥，你本来身子就不太好，几年前你为了救太子哥哥，身受重伤差点没命，彻底伤了你身子，这几年你并没有彻底养好。”

他又说道：“还有，你几乎每一年都要大病一次，虽然只是风寒。你自己的身子是什么个情况，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就八哥这虚弱的身子，再加上不好好吃饭，只怕日后八哥不会长寿。

八皇子被赵曜说的面容讪讪。他忙转移话题说：“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去找大哥了。”说完，他忙转身出了屋子。

“八哥，你又转移话题。”赵曜连忙追了上去，又把八皇子说了一顿。

八皇子好几次想打断赵曜，但是都被赵曜打断了。

赵曜就跟一个小老头一样，絮絮叨叨地说八皇子。

八皇子听着并不嫌烦，相反心里头暖暖的。在这个世上，最关心他身子的人，除了余海，就是十弟了。

直到见到太子，赵曜这才闭上嘴，没有再说八皇子。

太子听到八皇子的咳嗽声，也非常关心，并表示等听学结束后，让太医给八皇子看看。

八皇子感谢了太子的关心。

太子领着八皇子和赵曜前往承广殿。今日皇帝也要去听学。

等他们到承广殿的时候，没想到代王已经到了，并且还和皇帝一起用了早膳。太子眼底划过一抹阴鸷，不过很快就消失，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皇帝大手一挥，带着儿子们前去听学。

等他们到的时候，训练场上已经坐满了人。不仅如此，四周也站满了人。

赵曜看了一眼，旋即在心里惊叹道：我的乖乖，这么多人。

禁卫军训练场地并不能装下京城所有的读书人，所以还有很多人并不能坐在或者站在训练场上。不过，他们跟着排队，一直坐到了京城的主干道——朱雀大街上了。

赵曜他们肯定是坐在最面前，他乖乖地坐在八皇子的身边。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把身子歪向八皇子，小声地说道：“八哥，父皇他们今天早上不是没有上朝吗？”平日里这个时候，父皇他们正在上早朝。

“今日是孟老先生第一天讲学，所以父皇便取消了今日的早朝。”八皇子虽然还没有封王，但是早在两年前就开始上朝，对朝中的事情自然了解。“明日会照常上早朝。”

“哦。”赵曜倏然反应了过来，“那八哥你们明天是不是不用来听学了？”

“下了朝再来听。”八皇子一眼就看穿赵曜的小心思，好笑道，“你明天还得像今天一样早早的来听学。”

赵曜听后，瞬间垮下小脸，没好气地说道：“我还以为我明天不用来听学。”说实话，他宁愿去文德殿读书，也不愿意来这里听学。在文德殿读书，他最起码能好好坐着，而不像现在这样盘腿的坐在地上。

“孟老先生很快就要来了，你快点坐好。”

赵曜听话地坐好。

少顷，孟老先生出现了。

孟老先生虽说是一个八九十岁高龄的老人家，但是他看起来很有精神，像六十多岁的老人。

赵曜看到孟老先生的时候，脑子里立马蹦出一个词“仙风道骨”。

在场所有人看到孟老先生，个个都非常激动，并且一齐站起身，异口同声地喊道：“孟老先生。”

孟老先生面上带着和善的笑容，抬手示意大家坐下来。

等大家坐下来后，孟老先生先自我介绍了下，旋即说自己年纪大了，想在死之前，把他一生研究的学问与大家分享。

他没有说太多的客气话。跟在场所有人打完招呼，就直奔主题。他开始讲解《论语》。

孟老先生这次出山讲学，主要是讲解子史经集。他会把他研究过的子史经集都讲解一遍。这次他在京城只要讲解《论语》和《孟子》这两本书，其他的书会在其他地方讲解。

赵曜原本以为会很枯燥，没想到孟老先生讲解的非常通俗易懂，并且还非常有趣。最重要的是会引人深思。

很快就到了午时，上午的讲解结束，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意犹未尽，不敢相信这么快就中午了。

赵曜原以为自己会在听讲的时候犯困，没想到他一上午听的非常认真，没有一点分神。

听完上午的讲解，很多人都没有离开，还停留在训练场。

他们想要走上前去找孟老先生讨论，但是孟老先生已经被李仆射接走了。

皇帝带着儿子们回到宫里，并难得和几个儿子一起用午膳。在用午膳的时候，皇帝询问几个儿子听了上午的讲解，有没有什么心得。

太子先说，把他听后的感想非常详细地跟皇帝说了说。

虽然贺莲芳说太子的才华只是小才华，但是他的确是众皇子中读书最好的。

他说听孟老先生的讲解，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收获很多。

皇帝听完太子的心得，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无奈。他不得不承认在读书方面，太子是很有天赋的。

代王听得云里雾里，他说不出什么心得来。

皇帝气的拿筷子敲了几下代王的头，并严厉地叮嘱代王好好读书。

景王也说了他的心得，不过跟太子比还是差了些。皇帝夸赞了他一番，这让他心里非常高兴得意。

轮到八皇子的时候，他就简单的说了几句。皇帝没有好，也没说不好。

九皇子跟代王一样，听得是一脸茫然。皇帝早就放弃让九皇子好好读书这件事情，也没有指望他能听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轮到赵曜，他装作听得是似懂非懂，然后被皇帝骂了。

早就猜到会被皇帝，赵曜心里毫无波澜。骂就骂呗，反正不会少一块肉。

听完儿子们的心得后，皇帝并没有说他的理解，他让儿子们下午好好听。

用完午膳，皇帝又带着儿子们去听学。

孟老先生没有午休的习惯，用完午膳就回到训练场，继续讲解《论语》。

下午讲解到申时末才结束，孟老先生没有急着离开，而是告诉在场所有人，如果大家有什么地方没有听懂，或者有什么想跟他讨论的，可以来找他。

听到孟老先生这么说，在场所有人都非常欢喜，恨不得现在就跟孟老先生讨论。

孟老先生说明天不讲解，让大家把今天听到的内容好好地想一想。

赵曜一听明天不讲解，在心里开心的大叫起来。

孟老先生虽然看起来像六十多岁的老人，但本质上还是八九十岁的老人，讲解一天的《论语》让他有些累。

在回太学的马车上，李仆射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开口问道：“孟老，您有什么想见的人吗？如果皇上想要拜见您，您见吗？”

孟老先生脸色谦逊地笑道：“应该是我去拜见皇上才对。”

李仆射听孟老先生这么说，就知道孟老先生愿意见皇上。

他忙说道：“皇上说了，您是长辈，应该是他来拜见您。如果愿意见他，他来拜见您。”

“皇上不嫌弃我这个草民，我想进宫拜见皇上。”

“我会把您的话转告给皇上。”

很快，皇帝就收到孟老先生想要进宫拜见他一事，这让他很是意外，但是同时又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他让孙奎亲自去一趟太学见孟老先生，告诉他老人家，等明天早朝下朝，他会亲自拜访。

孟老先生见皇帝这么说，受宠若惊地表示他会在太学等候皇帝的大驾光临。

孙奎又关心地询问孟老先生的身体怎么样，在太学里住的习不习惯，需不要要什么东西。

孟老先生说他很好，在太学里住的也非常好。他还说喜欢太学的学子。

孙奎见孟老先生的神色有些疲惫，没有久待打扰他，说了几句话后便离开了。

“孙公公。”孟老先生忽然叫住孙奎。

孙奎忙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孟老先生：“您老有什么吩咐吗？”

孟老先生客气地问道：“我想见一见十皇子，不知道可不可以？”

“十皇子？”孙奎一脸惊讶，旋即确认般问道，“您要见十皇子，不是太子或者代王殿下吗？”

“不，我想见十皇子。”

孙奎心里一片震惊，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孟老先生要见十皇子。

“奴婢多嘴，您见十皇子是……”

孟老先生微微的笑了笑：“几年前，十殿下弄出印刷术，又让纸变得更好更便宜。还有，十殿下做出曲辕犁……”他把这些年，赵曜弄出来的东西都详细地说了出来。“我想见一见十殿下，并想向他感谢，谢谢他做出这么多造福百姓和读书人的好东西。”

孙奎在心里恍然道：原来是因为这些事情啊。

“您的话，奴婢会跟皇上说，皇上应该会带十殿下一起来拜访您。”没想到孟老先生最想见到的人是十殿下，而不是太子殿下，或者是代王殿下，这真是让人意外。

“有劳孙公公了。”

“孟老，您客气了。”孙奎恭恭敬敬地问道，“您老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

“那奴婢就不打扰您了，奴婢告辞。”

孙奎回到宫里，把孟老先生的话一五一十的跟皇帝说了。

皇帝听后，笑道：“孟老就是孟老，眼光就是好啊。”

孙奎心想：皇上，您这是在夸孟老，还是再夸十殿下啊？

“孟老独具慧眼啊。”皇帝满脸骄傲又自豪地说道，“看出了小十的才能。”

“孟老说了，十殿下做了很多好东西造福了百姓和读书人。”孙奎说道，“皇上，您不知道孟老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真诚，而且语气也非常真挚，奴婢瞧着他老人家是真的想感谢十殿下。”

“别的不说，就说小十弄出来的印刷术、新纸，还有让肖先生他们编著出来的字典都对读书人非常有用。”皇帝正色道，“印刷术和新纸让书籍变得便宜，这让很多学子能买得起书，看得起书。也让很多书流传了下来。”

“十殿下真是了不起。”孙奎真心感慨道。

“小十这些年做出来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而是都能名垂青史。”皇帝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露出几分的神色，“可惜，朝中不少蠢材并不这么觉得。”

“皇上，朝中那些大臣意识不到十殿下的才能，不是一件好事情么。”

“最让朕失望的并不是他们，而是太子。”提到太子，皇帝面上是满满的失望，“小十做出来的东西的价值，他身为储君却毫不在意。”

孙奎不好回应这句话。

“只有老四知道小十弄出来的东西的价值。”对四儿子，皇帝心里是满意的。在听到老道士那番预言之前，皇帝心中满意的人选是楚王。“太子真是没救了。”

“你说朕当初不让太子跟镇国公亲近，太子会不会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太子是皇帝的第一个孩子。在太子很小的时候，皇帝还是非常疼爱和看重的。他之前对太子还是抱有很大的期待，可惜太子一点一点地磨灭了皇帝对他的期待。

皇帝见太子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其实他心里是有些后悔的，也有些自责的。

“皇上，太子殿下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不是您的错，而是镇国公教坏了太子殿下。”孙奎见皇帝自责，安慰他道，“皇上，奴婢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就算没有镇国公，太子殿下还是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因为太子殿下太心善、太心软了。”

“朕和先皇后都不是这样的性子，镇国公也不是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太子像谁。”先皇后虽然温柔善良，但是并不像太子这么心软。在大事上面，先皇后是非常果断，非常拎得清的。

“其实太子殿下是个很好的人。”就是不适合做太子。孙奎不敢把这句话说出来。

“好人是不能做皇帝的。”皇帝一脸深意地说道。

“算了，他已经这样了，说再多也于事无补，就让他发挥他剩下的价值吧。“

这句话就说的非常残忍了。

孙奎听后，心头发寒。方才皇上还在自责没有教好太子殿下，结果没一会儿就残酷地利用太子最后的价值。

其实，不止太子殿下，还有代王殿下也是。对皇上来说，都是棋子。能得到皇上真正宠爱的，只有十殿下。

太子：父皇，我真是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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