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惠皇后
作者:公子缎 | 分类:言情 | 字数:34.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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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狼狈
紫钗是白意近身的宫女,因素来周到体贴,在祥宁宫颇为得脸。今天她照旧早早的起来替昭媛娘娘布早膳,白意不过略吃了一点就吩咐撤下去,紫钗见了便悄悄问折芝,娘娘这几天是怎么了。
折芝瞧着四下没什么人,便道:“还不是因为三皇子。”
“这话怎么说。”
“唉,宫里皇子越多,咱们二皇子不就越不稀奇了吗。”
紫钗听了,就觉得这是个机会,便道:“我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我觉得咱们娘娘素来不爱争奇斗艳,这样虽然端庄有余值得人敬重,与皇上却难免有些生疏。”
紫钗说着顿了顿,看折芝脸上并没什么表情,只得硬着头皮一鼓作气的说道。
“娘娘既然如此贤良,为何不干脆贤良到底,事事亲力亲为,悉心教导皇子,博一个贤名。”
“你的意思是?”
折芝本来觉得这紫钗一向老实本分,今天却突然无端献殷勤,反常必为妖,开始只是准备随便听听也就罢了,没成想这小宫女虽然看着老实,却是个有脑子有谋略的。
“奴婢听说当年皇上开蒙后,太后日日接送,没有一日倦怠,平日里更是悉心教导,既是母子,又是师徒。如果娘娘效仿当年的太后娘娘,皇上必会对咱们娘娘另眼相看。”
折芝深以为然。
她笑着对紫钗说:“你是个伶俐人,好好孝敬咱们娘娘,娘娘必定不会亏待你。”
紫钗忙答了句是。
几天之后白昭媛日日接送二皇子上下学在宫中传为美谈,连皇上亦赞赏昭媛才不下于班昭,德不输于孟母。
白意瞧着冯清凌,她最近来祥宁宫来的越来越勤,其实像她们这样才入宫的,本来有大好的前程,实在不必这么急着找靠山;不过皇上如今对后宫颇为淡薄,男人靠不住,她找女人的路子也理所当然。
“你那时候在瑾嫔宫里呆的好好地,怎么突然挪了地方。”
白意明知故问。
“瑾嫔娘娘她,似乎不太喜欢嫔妾。”
“你这样的貌美,瑾嫔她不待见你算应当。”
冯清凌的脸不好意思的红了红。
“嫔妾容貌粗鄙,不敢与诸位娘娘们相提并论。”
“容貌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这宫里的女子,那个不是花一样,你瞧瞧现如今的荣昭仪,还有婉婕妤;婉婕妤也就罢了,荣昭仪曾经多少得意风光,如今瞧着却还不如本宫。”
白意半是感叹半是得意的说。
“娘娘后福无穷。”
“说不上福气不福气,只是本宫瞧你年轻,平日里瞧着也不是轻狂的人,还是劝你一句;以色事他人,色衰而爱弛。”
“娘娘教训的是,嫔妾素来敬重娘娘端庄持重,不似旁人只知拿乔卖乖讨皇上欢心;不怕娘娘笑话,嫔妾很是仰慕娘娘的人品。”
“你既乖巧,又算伶俐,不怕没有好前程。”
白意对她展颜一笑。
“那也是娘娘赏识提携,嫔妾的前程都是娘娘赏的。”
“你真是会说话。”
“嫔妾老实,实话实说罢了。”
“好一个实话实说。冯贵人,你过来。”
冯氏笑盈盈的走过去,福了福身子道:“任凭娘娘差遣。”
“你我同为宫中姐妹,说什么差遣不差遣。”
说着将自己头上一直羊脂白莲花面的玉簪拿下来插在冯清凌缎子似的长发里,道:“自古玉器配君子,也配美人。你既是美人,也就不该被辜负才是。”
冯清凌听了这话欣喜难当,脸上却不显,只是微笑道:“谢娘娘赏识。”
“只要你安分守己,本宫即使不保你飞黄腾达,也自当让你衣食无忧。”
“谢娘娘。”
冯清凌再福一福,回去的时候她路过唐蕊的闲华阁,听闻这原先是瑾嫔住的地方。从一个寄人篱下的小小妃嫔到一宫主位,如今又是皇子之母,如日中天的瑾嫔却不如这位昭媛娘娘好拉拢;都说昭媛甚傲,瑾嫔温柔可亲;如今看来似乎不尽然。
她并没有进去瞧一瞧唐蕊的念头,道不同不相为谋。初入宫时两人过从甚密,可是时间日久,她渐渐觉得唐蕊不过是个鼠目寸光之徒,渐渐有了与其了断的意思。
烈日当空,宫中女子爱惜容貌,每逢夏日便不爱出门,她却日日往祥宁宫跑。和她同一个宫里的几个妃嫔嫉妒她比她们得宠,常常沆瀣一气的对她冷嘲热讽,却又一个个胆小如鼠,根本不敢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举动。冯清凌素来不爱与她们夹缠,一起子籍籍无名的小人,个顶个的没出息;不过,等自己做了她们的主位,可得好好整顿一下出云宫的不正之风。
日头虽烈,却并不太热。刚出生的小孩子天天只知道睡,自打出生就一对宫女太监伺候着,郁华有时候都跟晚棠打趣,直说皇家的孩子就是金贵。
这孩子长得好,力气也大,果然男孩与女孩不同。期间皇后来过一次,瞧了几眼也就走了,连抱都没抱一下;话却说的熨帖。
“好好养你的孩子,他瞧着是个有福气的。”
她喜滋滋的道了谢。
紫钗隔天就把那帕子传了过来,当然这还不够;下好一盘棋,或者画好一幅画,都需要极大的耐心。有时候她也会想自己是不是越来越狠毒,当然了也就想想而已,就像日复一日的昼夜更替一般,人活着就会存在太多必然。
六月六是她的生辰,却因为皇后中了暑热,沈焕这一天都未出现。前来道贺的妃嫔倒是不少,婉婕妤也结束了深居简出的日子,虽然衣着素淡,却一扫之前的颓唐之色,大有东山再起之势。却可怜荣昭仪自打生了无忧公主便大不如前,后来婉婕妤失子,两人也再无牵扯。
“娘娘年华正好,又有子嗣傍身,真是好福气呢。”
陈如意笑言。
“与你们相比,我实在算人老珠黄。”
她素来不爱自称本宫。
“若你这样的都算人老珠黄,我与昭媛这样的岂不是都成残花败柳了。”
沈焕最近常去许馥那里,她于是也就春风得意,言语间总是不多不少的爱排挤白意。不是冤家不聚头,白意却很少与她争执。
“娘娘还是这么喜欢说笑话。”
“不过是觉得做人不能太端着罢了。”
又是一通的意有所指。
郁华懒得听她们打嘴仗,便道:“我让小厨房做了几道菜,诸位如果不嫌弃就留在我这用晚膳吧。”
酒尽杯残,留到最后的还是陈筠。
因席面上有酿好的杨梅酒,陈筠贪杯,不免有些薄醉。阮如汐知道她们两人还有话说,便未等她便回去了,只留得双颊酡红的陈筠一口一口的抿着解酒汤。
“姐姐已经准备对昭媛下手了吗?”
“醉话。”
话虽如此,但是郁华脸上的笑容却给了陈筠肯定的答案。
“白昭媛心机陈深,你要小心。”
“我自认是我不输于她。筠儿,你为何与我推心置腹。”
“因为你没有杀伤力。”
陈筠半真半假的说。
直至深夜沈焕都没有来。她在东暖阁抚琴等了很久,其实知道他不会来,可是还是要等。
等待的滋味太难受。
夏日暑热,逸恒一直睡着,晚棠已经来问了几遍要不要伺候梳洗,她都说不用。她不知道以前是怎样熬过一个个这样的夜晚,也不知道为何偏偏今天这么急躁的想等要这个人来。
一尾又一尾音落,夜色深了又深,原来等不到的,注定等不到。
“晚棠。”
她说。
“伺候梳洗吧。”
这样溽热不堪的天气,因皇后有恙,皇上下令今年不去行宫;宫中却无一人敢有所怨言。
郁华一边抱着逸恒,一边跟晚棠说:“皇后娘娘这些日子身子不好,皇上心里肯定也不舒坦,就趁着这个时候把流言放出去吧。”
“奴婢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无妨。”
她言简意赅的说。
三日后宫中留言纷纷,大意是白昭媛与二皇子的讲师杜俊有私,流言的具体程度,大致够写一折话本。
然而祥宁宫那边却并无人出来澄清事实,郁华知道以白意的性格从来都是不屑于流言,清者自清,这是她向来行事的法则。在郁华看来,特点很多时候都会成为一个人的缺点。
然而却在那天晚上,甘泉宫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嫔妾见过瑾嫔。瑾嫔安。”
“起来吧。”
冯清凌一身宝石蓝的宫装,头发也是规规矩矩挽成普通样式,眉目如画的女子,却没由来的让人觉得碍眼。
“你来做什么?”
她警觉地问冯清凌。
“前些日子娘娘生辰,嫔妾正好来了月事,肚子疼的起不来床,是以缺席,今日是专程过来告罪的。”
冯清凌总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郁华就算再不喜欢她,却也只能耐下心敷衍。
“贵人实在是太客气了。话说回来,自打你从我这搬出去,我还未去瞧过你;好歹你我曾同住一宫,这是我的疏忽。”
“姐姐这话才是客气。”
冯清凌随手拨了一个葡萄,笑盈盈地说。
“小皇子呢,姐姐把小皇子藏得这么好,是怕妹妹对她做什么不曾。”
这话说的半真半假,听着却不那么入耳。
“他睡了。贵人要是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清凌怕是没那个福气。”
语气顿时哀婉,与她平日的气质格格不入。
“妹妹年纪轻轻的,何出此言。”
“这……不是娘娘最清楚吗?”
她收敛了方才哀而不伤的神情,笑问她。
“本宫不懂你说什么。”
“难得听娘娘自称本宫。怎么,娘娘心虚了?”
“胡言乱语。本宫念你年少无知,你自己走吧,本宫就不多留你了。”
“娘娘这般心狠手辣,就不怕有报应?就不怕累及小皇子吗?”
“大胆!”
郁华忍无可忍。
“你不畏酷暑来本宫宫中,就是为了说这些谁也听不懂的胡言乱语?来人,把她给本宫撵出去。”
冯清凌站直了身子,对着准备近身前来的几个太监说:“我自己会走。”
说完风情万种的看了郁华一眼,又福了福,道:“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本宫念你是初次才给你留脸面,你若再不敬,就休怪本宫绝情。”
“臣妾省得。如此,臣妾再谢娘娘。”
那笑容看的郁华几欲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