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问海棠春知否
作者:遥舟无据 | 分类:言情 | 字数:12.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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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阿圆
(本文架空唐朝,唐朝时也曾衣冠南渡定都金陵,请勿对号入座,这不是历史文谢谢合作)
“自古帝王州,郁郁葱葱佳气浮。”赫赫有名的金陵府,自秦亡汉终,魏晋家起之时便已是名动九州的王城。
金陵城倒是个好地方,可约莫是存不住龙气,因而来一拨皇帝倒一拨的台,历经数朝数代,做过无数次的都城,可没一次能顺顺利利活过百年的。
金陵城一半居于长江以南,一半在长江之北,一江之隔,划分两地,东有玄武紫金,中有秦淮佳岸,可谓一时的风光旖旎。
陈国建朝一百三十七年,终于也是从有“问鼎中原”之美称的河南洛阳迁都到一半江南一半江北的金陵。
陈国的□□皇帝是前朝开国皇帝的外甥,盖因二世皇帝骄奢淫逸,引起朝野上下的一片不满,□□皇帝才揭竿而起,反了。
当其时,一同揭竿而起的英雄豪杰不胜其数,而最终却只有□□皇帝脱颖而出,顺应民心,得以继承帝位。
陈国历三代全盛之世,后遇外族祸乱,节节败退,代宗皇帝在大将吴青的保护下一路仓皇南下,定都金陵。
金陵城的秋天和夏天最好。
夏日里有亭亭如盖的梧桐树,秋天时郁郁葱葱的梧桐叶子就变得金黄黄一片,落得满山满径都是。
在金陵城外的栖霞山上有一座看起来颇为冷清的尼姑庵,庵名便叫石头庵,庵里上上下下不过十几口人,每日来礼佛的人亦不多,有时甚至十天半个月也无一个香客。
庵中有两个老尼姑,一个名叫静慈,冷眼黑面,原是洛阳人氏,自说是逃难来的。
另一个叫静修,正是土生土长的金陵人,自小便在石头庵中长大,待人亲和,很是慈祥。
剩下的便都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了,石头庵庙小,香火钱也不多,因而一些有理想有抱负的尼姑是决计不会来的,而这些小姑娘,都是静修师太收养的弃婴。
生逢乱世,活着尚且不易,何况养家糊口,又皆是女孩,所以惨遭抛弃。
静慈师太来时亦带了个小娃娃,说是在路上捡的,捡到时尚在襁褓中,哭起来撕心裂肺,她一时不忍便带着她一块逃来了金陵。
石头庵里大都是青春韶华的姑娘,从小在庵里长大,除了师父静修再没见过旁的人,因此各位妙龄的小师父们对这小女娃极为稀罕,心怀喜欢,又带着一丝好奇。
女娃娃生的可爱,嘴巴又甜,庵里上下莫有不疼爱她的。
因为她来时挂着一块玉佩,上面琢了个圆字,庵里的人便都唤她阿圆。
待到阿圆长到五岁时已是山前山后的到处跑,活脱脱一只山里的野猴子成了精。除了静慈师太,谁也管不住这野猴子。
“师姐,阿圆想去看一看鸡鸣寺的樱花,你不想吗?”阿圆奶着声音,拽着见明的衣角问到。静慈师太昨日出门去了,这庵中再没能有人镇得住阿圆。
离石头庵一山之隔的便是金陵城赫赫有名的鸡鸣寺,每到暮春时节,全国上下慕名而来的游人不计其数,一是为了赏樱,二则为了求个好姻缘。
鸡鸣寺求姻缘,那是出了名的灵验。
阿圆倒不为那姻缘而来,只是她生来便向往繁华热闹之地,又是小孩子心性,石头庵的生活可算是清苦。
师姐们大多也都是豆蔻之年,虽说在庵里过惯了一粥一饭的冷清日子,可听到那些热闹时也会心生向往。
只有上了年纪的师太们,才能真正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年轻些的道行浅,定力尚不很足。
阿圆脚脖子上挂着串铃铛,是静慈师太亲自结的红绳,寓意着小娃娃平安吉祥,趋吉避凶。
见明师姐不敢违背庵里的规矩,阿圆只得偷偷溜出来,所幸只不过一座山头,阿圆只奔着那人烟最多处去,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鸡鸣寺的门口。
这时候已是暮春,风一吹,那些一团团簇在一起的樱花像雨点似的飞下来。
正是“自在飞花轻似梦”的意境。
庙门前站着一个少年,正掀了袍子踏出来,他束着紫金冠,身形颀长,庙前吵嚷,杂人众多,可那一刹那,阿圆的眼里却只容得下那一张似笑非笑,春风满面的脸。
一身泼天的富贵直叫周身三米开外杳无人迹,光采耀眼令人难以直视。
那少年察觉到阿圆的目光,眉目一挑,正是水光潋滟的桃花眼,像是看见了什么有趣的小东西,支开扇子,身子微微前倾,堪堪遮住了似笑非笑的薄唇。
“你认得我?”这是周煊对阿圆说的第一句话。
当年洛阳城的四大世家以周姓为尊,周三公子,自小便是金樽玉贵,名声在外,便是有人认得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阿圆摇摇头。
“那你作什么这样望着我?”他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却处处透着股大人的老道,笑起来时,像块质地温和的美玉,让人如沐春风。
阿圆蹲在地上,一脸呆愣,因为行路时所带的风霜,令她看上去,颇为狼狈。
周煊见她一言不发,便自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蹲在她面前,替她擦了擦面上的泥渍,道:“可是和家人走散了?”今日赏花节,鸡鸣寺中香客往来频繁,人潮汹涌,小姑娘必是与自家人走散了。
家人?应当是指师太她们吧,他笑得真好看,像师太常说的神仙,心慈面善,阿圆不愿被他知道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于是不由自主地答道:“我和家人走散了,神仙哥哥。”
少年平素里常被人说是“少年老成”,可到底是少年心性,忍不住捏了捏阿圆的鼻子:“我可不是神仙,我叫周煊,煊是煊赫的煊。”周氏一门的煊赫非常,除了皇家,普天之下怕再无人敢比肩。
她耳尖微红,心里默念道:周煊,周煊。
“阿圆。”隔着老远,她听见静慈师太在喊她,大约是师姐们左右找不见她,将庵里闹了个底朝天,终究是惊动了静慈师太。
她扯着谎,眼睛不敢看他,他仿佛是一轮皎洁的月光,照得她周身银光点点,又好像是春日里的和风旭日,暖洋洋的温柔。
“我家里人来找我了。”阿圆把眼睛滴溜溜一转,忽然想起来师姐们偷偷在庵里念的诗句:“借问海棠春知否,不辞冰雪为卿热。”(此乃清朝诗人所作,不过既然架空就拿来用了。)
小厮捂着自己的嘴,笑道:“你个小娃娃可知这是什么意思?小小年纪的,没羞没臊!”
阿圆是野大的,一向天真,也不知师姐们平日里念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念起来颇为顺口,当着这个俊俏的神仙哥哥,就这么脱口而出了。
周煊摸摸她的脑袋,道:“可今日没有海棠花。”
她突然想不起来,这开得究竟是什么花,都是一团团粉色,好像也没有什么区别,同桃花,梅花一样,分辨起来可真叫人糊涂。
阿圆敲了敲脑袋,仰起头来看周煊。她不过堪堪及到周煊的大腿处,她仰着头,也看不大清他的面容,心道,他太瘦了,迎风而立时仿佛将乘风归去。
周煊弯腰递了一枝花给阿圆道:“今日开的是樱花,可莫再忘记了。”
樱花,樱花。周煊很高,她想。他的手可真凉,她想。
那花团团簇簇的,单独折下来可真丑,阿圆歪着脑袋看着那花,突然问:“为何我瞧着一树的花要比我手上的这一枝花要好看许多?”
周煊冲她一笑,颇有深意:“花团锦簇,也要团在一起才好瞧。正如一姓之大,一人的煊赫终究是独木难支,世家的煊赫富贵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他这话已有所指。
陈国建朝至如今,原先跟随高祖的功臣皆是前朝有名的功勋,贵族之后,陈朝的开国皇帝亦是显贵之后,因此以贵族世家为首的势力一再壮大,终于成就如今的四大世家。
分别为卢周宋谢,其中又以周氏为世家之首。世家之中,周家的周煊与谢家的谢昀并称为陈国双璧。
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周家乃是以武起家,周煊的爹虽不是文盲却也不爱那些个咬文嚼字的弯弯绕绕,好在周煊上头还有两个哥哥,因此继承其父之愿,光耀门楣的责任于周煊来说并不那么繁重了,有他两个哥哥打掩护,反倒助长了周煊在文坛闯出一片天地的决心。
反观谢家,倒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世家,清流显贵,自称为东山谢氏之后。
这位谢家小公子三岁便能写文断句,七岁与大臣当堂辩论,可谓天纵英才,连已故的世宗皇帝都曾赞其是“天资卓绝,惊才绝艳。”
陈国双璧,占了太多的天时地利,生来一幅神仙少年的样子,才能又出同辈人之右,时人道:若是一文一武,收复洛阳指日可待,陈国百年可无虞矣。
可偏偏,出了周煊和谢昀这两个怪胎。
一个生于武门,却爱舞文弄墨,荒废家族之学,要另起路径;一个清贵世家,偏偏酷爱周易玄学,于功名无心,叫世人愤慨不已。
自古以来,一山不能容二虎,况英才乎!
可这二人倒十分地出人意料,因自小在太子身边伴读,所以亦是惺惺相惜,私交甚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