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 分类:言情 | 字数:1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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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改嫁(上)
“外头那群秃驴还在七敲八敲?”
接连数日假装重病卧床的花倾城搁下手中的书卷,无可奈何坐起,隔着屏风道:“侍书,将他们赶走。”
被鞭笞二十的皮肉之伤仍未痊愈,侍书唯恐自己再多说多错,隔着玉屏风压低声音劝:““皇后娘娘交代了,做戏须做足,还请公子多多隐忍。”
话音刚落,那端没有了不甚耐烦的叮嘱,似乎是又心平气和重新埋首于卷宗?
侍书黯然叹了一口气。
其实,她心里头比任何人都明白,花倾城从来都是一位百忍成钢之人。
但花倾城之所以心烦气躁,不仅仅因为程恩连同其党羽藉“庆乐园意外失火”之事向他发难,不仅仅因为朝堂之上质疑皇后腹中帝裔真伪之声渐渐高涨,还因为……
咳,不知从何时开始,坊间竟传出诸如“程少桑戏曲动夫人、董澴兮坚心同私奔” “火上添油半个魂去、水中出火你侬我侬”种种不堪入耳的的谣言。
哪怕是她去市集买些小玩意儿,都能听见沿街商贩们有模有样绘声绘色的讲述。譬如,某个星辰暧昧的月夜,某个当红戏子色胆包天抚上某位夫人的柔夷,某位夫人脸红心跳呼吸急促身子一软就势瘫倒在戏子温暖宽厚的怀抱里。
……
“最近三个多月,董澴兮她过得如何?”冷漠的质问,忽然打断侍书的游神。
侍书心神一颤,忙不迭答:“还是老样子,成天品茗听戏,且与程少桑同进同出,同出同进。”
“喔?”屏风那一端,薄凉的询问听不出任何情绪。
侍书短暂的犹豫了会儿,颔首,却又讷讷摇首:“当然,不止如此。”
“怎么说?”
侍书小心翼翼瞥向屏风:“据探子说,昨天夜里庆乐园畅音阁恢复营生,名角程少桑在全无任何钟鸣鼓乐协伴之下轻声吟唱《花花公子》,一如既往受到千百戏迷追捧。”
“我没问程少桑。”语气略显僵硬的打断。
公子,我还没说完呢。侍书委屈地瘪了瘪嘴,一字一顿道:“昨夜程少桑似乎心情极好,竟出乎众人预料走下戏台,于众目睽睽之下伸出双臂紧紧揽住董澴兮,还……” 她被自己的口水哽住,“还在董澴兮额头重重落下一吻。”
这一刹那,她分明听见床榻发出一声轻微“咯吱”声响。
而阅读书卷时纸张特有的抖动声,骤止。
“公、公子……”侍书莫名地开始心惊胆寒,不得不硬着头皮安抚,“反正您需要的只是董澴兮她肚子里的骨肉,大事未成之前,暂且由着她与程少桑二人瞎折腾罢。”
片刻的静默——
“吻都吻了,还只是瞎折腾?”
侍书心底一惊:“那…… 公子的意思是?”
.
月夜,寒雨淅淅沥沥。
程仲颐翘着腿坐在徐徐往前行驶的马车里,当车轮往右行驶拐入长安城东城门时,他隔了老远便瞧见一座延绵数十里的深宅大院。
那是花倾城的府邸,即当朝监国大人的居住之所。
转过脸,程仲颐瞅了一眼依偎在怀真怀抱里安然熟睡的婴孩,再看了看靠在怀真肩膀沉沉入睡的落衣,犹豫了许久,他勉强压抑住内心翻腾的复杂情绪不动声色问:“老兄,我真是想不通。你千里迢迢从骊山来到长安就是为了给花倾城吃斋念佛,赚那五百两赏银?”
“非也。”怀真轻轻拍抚怀里的婴孩,头也不抬。
程仲颐纳闷:“那是为什么?”
怀真沉默了一会儿。
他缓慢地低下唇,浅淡的亲吻轻轻落在怀中婴孩光洁的额:“吾近些日又开始整宿整宿的发梦,梦见走散的故人…… 仔细算来,吾竟与她分别整整十五月。”
“老兄,你找你的故人,与拍花倾城的马屁有劳什子的关系?”
怀真笑了,绵绵话语如诉如呓,不经意透露些许伤感:“自然是希望监国大人动用私权,为吾寻得失散之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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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门扉转动声时,被打断思绪的董澴兮下意识地低眸瞥了一眼左手心里早已墨汁凝干的毛笔,察觉自己发了整整一天的呆。
聆听到背后越来越迫近的脚步声,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是该装睡以避开与来者四目相对,还是光明正大转过脸娶直视来者,就在这踟蹰犹豫之间,属于某一位公子特有的温润声线,好听得如同暖暖春风吹过心尖,叫她刹那间忘记了所有的纠结——
“澴兮,该用晚膳了。”
腐乳猪蹄、藿香黄花鱼的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董澴兮刚想劝阻自己千万莫被美食打动,岂料心神不定之间,肚子里五个多月的孩儿竟极其兴奋地踹了她一脚。
董澴兮蹙眉扶住肚子,毛笔从她指间跌落在地,发出轻细的响动。
然而,沉重亦是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有人迈入内室,慌慌张张地掀了帘子进来,从后头一把将她揽住:“怎么了?”
彼此之间距离贴得太近,董澴兮仿佛能感受到程少桑下颌处的胡渣蹭在她脸颊引来一阵阵酥.痒。
她分外觉得尴尬,同样慌慌张张地往后缩了缩脑袋,在程少桑手里写下一行字:“没什么大碍,孩子踢了我一下而已。”
“踢你?”揽着她的臂弯紧了紧,“无缘无故,怎会踢你?”
“这…… 或许是孩子饿了,提醒他娘该用晚膳。”董澴兮缓缓写道,抿唇弯出一抹尴尬的笑。
程少桑一瞬之间眼神吃惊非常,片刻,透出一抹无奈的笑。那抹笑靥看在董澴兮眼里,无端生出几分歉意:“澴兮,你可是为少桑在畅音阁轻薄之事而耿耿于怀,食不下咽?”
被生生戳中心事,董澴兮尴尬地张了张嘴,本能的想要岔开话题却发现推脱之辞到了嘴边竟完全不能说出。
董澴兮垂下脑袋,不敢再直视程少桑那一双明亮如炬却也掩藏淡淡复杂之意的眼眸,在他手心里一笔一划缓缓写:“少桑公子您多虑了。昨夜之事实属无心之举,澴兮不会过多计较。”
尚未解释完整,洒落在她脖边的温热鼻息似乎停了一停,分明紊乱一拍:“澴兮妹妹,我若是有意而为呢?”
董澴兮惊愕地抬起头。
“我……”程少桑揽着董澴兮的手不由得紧了紧,攥得她因为疼痛而不自觉蹙起眉,才恍然顿悟地松开,“那一日我并非戏言,而是诚心诚意想照顾你。”
猝然,从虚掩的门外传来一声清脆响动,似是摆放在篱笆墙上的秋菊盆栽砰然落地,惊得董澴兮心神一窒,抬眸瞥向那道狭长的门缝。
月夜光华,星辰弥蒙,墨黑的长发随清寒微润之风无声无息地拂动,颀长的白影久久伫立,如妖如魅,不离不去。
董澴兮讶异得倒抽一口气,不确定地揉揉眼眸,继而与不偏不倚亲昵揽着自己的程少桑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呃,那面色黑沉如铁堪比前朝包公的不速之客,竟是……
花、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