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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 分类:言情 | 字数:18.3万

58.悠悠我心

书名: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字数:4236 更新时间:2024-10-10 22:43:25

因为姓“程”的缘故, 皇后斥责欢喜迁出中宫殿。就在欢喜退下时,她一转身,分明瞧见花倾城的眉头紧蹙。

果然不出所料, 她谎称姓程, 花倾城立刻心有不悦。

能让花倾城不高兴, 欢喜的心情立刻就飞扬了。踏着莲花小步回到自己的处所, 倒了一杯清香怡人的茉莉茶, 她一小口一小口不紧不慢地品尝,杏圆的眼眸久久盯视着虚掩的门。

最后一滴茶水饮入喉,门扉, 果然被人推开。

正是一脸微愠的花倾城。

欢喜放下手中的茶杯,朝花倾城弯出一抹甜美灿烂的笑, 红唇微启:“我还在想, 多日不见你应该会来瞧我。果然, 等着等着,你就真的来了……”

“你知不知道, 你最近的甜言蜜语特别多。” 冰冷的嗓音突然打断她,“多得让人生厌。”

欢喜含在嘴里的言语倏然一窒。

脸上的笑容敛去,欢喜抿直了唇,略施胭脂的清秀面庞隐约浮现出难过,目光仍然温婉, 渐渐地, 透出一股子委屈和伤感。

“行了, 别再用一张欲哭不哭的脸看着我。”花倾城依然是用冰冷得近乎无情的语调, 一字一字道,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常用眼神来打动人。”

欢喜愣了一拍, 无比委屈地道,“花倾城,我知道你在气什么。是不是因为我谎称姓程驳了你的颜面?”顿了顿,她嗫嚅着唇,小心翼翼,“倘若我不在皇后面前谎称自己姓程,你用脑子想想,皇后会在把我谴走之后,与你长谈近一盏茶的时间?”

花倾城表情一变,怒容亦减少些许。

见花倾城没有出言驳斥,欢喜愈发委屈了语调,“我走了之后,皇后娘娘有没有笑着说要罚你?有没有笑着说要把之前被你遣走的和尚再召回宫?”

花倾城动了动唇,没再说话。

沉默,在两个人之间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地,以花倾城转身关闭门扉时一声不以为意的低嗤而告破。“如此说来,你自称随夫姓程,还算是一桩对事?”

欢喜咬了咬下唇,同样轻嗤,“那你摸着良心回答我,我走了之后,你有没有答应皇后择日再把那位法号怀真的和尚再召入宫?”

花倾城眯起丹凤眼眸打量欢喜,不正面回答,微微挑了一下眉。

“默不言语,就当你承认。”欢喜同样也抬了抬眉,却是吐气扬眉,“那你再摸着良心回答我,因你答应择日再召怀真入宫,皇后有没有恢复笑颜,有没有撒着娇向你感叹,她与你的兄妹之情弥足珍贵?”

花倾城依然没有正面回答,却蹙紧了眉,好看的脸庞亦蒙上一层阴霾。

“我真笨,最近这几个夜晚都未睡踏实,就想着念着如何为你谋一个万全之策。”欢喜背过身子不再去看花倾城,满腹牢骚心有不甘念念道。

“何谓万全之策?”低沉的男性声线,一如他固有的冷漠习惯,听不出情绪起伏。

欢喜佯装闷闷不乐地低下头,凝着脚上那双色彩鲜艳的绣花鞋,她的心情七上八下一阵忐忑,好半天才幽幽道——

“我在想…… 皇后喜欢那位法号怀真的僧者,无外乎是因为他相貌甚美…… 如果,被皇后娘娘知道,这位僧者其实是贪恋红尘品性败坏之俗人,皇后娘娘会不会又气又恨?假使,这位僧者暗中诱惑宫中女眷,假使,这位僧者亲近我.引.诱.我…… 试想,是否可以既保全皇后娘娘名节,同时,又可摘掉怀真的脑袋?”

话还没说完,欢喜忽然感觉手臂被紧紧握住,力道之大,竟有些生疼。然仅是眨眼片刻,欢喜却被这一股力量强迫地转过身。

她对上一双不可思议的眼眸!

被这阴晴难测讳莫如深的目光盯得久了,欢喜也愈发紧张。她咽了咽干涩的喉,正打算继续诉说,花倾城却忽然不发一言地按住她的头颅后的反骨,半是强迫地让她的额轻轻倚靠在他的肩。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欢喜一下子没了把握,亦无从琢磨花倾城的心绪。

她只能安安静静地,动也不动地,无比温顺地停留在花倾城的怀抱里,虽然,这个怀抱她从不稀罕。

持默,历经了很久很久。久到欢喜差点在花倾城怀里睡着,久到欢喜不得不伸出她空了半截袖的断臂抵靠在花倾城的后腰,在体会到花倾城细微得不可察觉的身体反应后,她才低柔的唤,“倾城,你怎么不说话?”

头顶上方,沉默得可怕。

欢喜眼眸微转,停顿一拍,才小心翼翼问,“倾城…… 如果,我帮你除去了怀真这个心头祸患…… 你,不会连我也一块杀了罢?”

“不会。”这一回,花倾城终于开了口,嗓音低沉,却不低哑。

欢喜笑了,“为什么?”

拥着她身体的臂弯稍稍紧了些,“留着你,还有其它用处。”

“好罢。”听到如此回答,欢喜喟然,不再多言。

和花倾城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她很清楚花倾城的回答,允,或不允,她已琢磨得一清二楚。就像现在,花倾城未曾直言,她已洞悉他的赞同。

她很明白,随着相处时间渐长,她已经愈来愈接近花倾城的心思。

把脸埋入花倾城的怀里,欢喜冷冷一笑,口吻却是前所未有的娇羞,“但是,这个万全之策却有个不足之处…… ”

故意沉沉地吸了口气,欢喜抬头望了花倾城一眼旋又低首,无处安放的目光里流露出低落与郁闷,“你了解,我接触过的男人都是性格直爽之人,譬如程少桑,譬如程仲颐。但对于脾性复杂之人,譬如你,譬如这位能获得皇后娘娘倾心的和尚…… 我担心,我很难能让这位和尚对我有非分之想。”

“无妨。”花倾城淡淡道,打断了欢喜的自艾。“你未尝试,怎知不可。”

欢喜低低“喔”了一声,想要埋首更低,下颔却被修长好看的指捏住。

她顺从的抬眼,看见了花倾城那张出尘俊逸的面容,亦看见了他幽幽黑眸里氤氲的光采,那是膨胀且而自负的神采。

欢喜微微一笑,反问,“倾城,别的男人对我有非分之想,你不介意么?”花倾城介不介意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是花倾城的首肯。不然,她的下一计便不能筹谋。

花倾城淡淡道,“我何曾介意过?”

欢喜耸耸肩,“好罢。”一声轻叹,她踮起脚尖,轻轻地,柔柔地,吻住花倾城的唇,几近缠绵之情。

“那么,今晚你留在这儿罢…… 不然,这张床就要被叫怀真的男人给睡了。”

*

檀香的气息弥散着。

终于,摇摆的床榻停止了震动。

夜凉如水,一个晚上的折腾,枕边人已疲惫不堪沉沉睡去,花倾城依然睡意全无。他明明应该抽sheng离去,而这一刻,他却不想离去。

是劳累,抑或是,慵懒。

面对面侧躺着,他凑近她,薄唇几欲贴上她的。也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才能不受拘束毫无保留地仔细凝视这张眉目清秀的脸。

虽然这张脸像极了他的亡妹林婉之,但他和她每一次的亲密接触都那么的酣畅惬意,以至于他时常忘却了对于亡妹林婉之仅有的一丁点负疚感,往往全身心地投入到男人与女人在床.笫.之间的痴.缠。

他本不是一个纵容自己的男人。无论哪一方面。

正因为他从来不是一个会纵容自己喜欢的男人,所以,他本该在这张眉目清秀的脸吻上他的唇瓣时提醒仍然身处禁宫之中应该收敛举止,不料,今夜又流连忘返,沉.沦.于.此。

太阳穴隐隐作疼,不仅仅是因为今夜的恣意寻欢,更因为皇后。

一旦想起皇后,心情又莫名变得烦闷…… 甚至,变得烦躁。

今天奉旨进宫前,他深深明白,皇后定会再度恳求他宣召怀真入宫。他只是没料到,才短短几日而已,皇后又出言恳求,半是娇嗔,半是以兄妹之情相要挟。

皇后,他的妹妹,怎能如此害怕后宫寂寞?以至今时今日竟到了厚颜无耻的地步?

厚颜无耻…… 花倾城黯然苦笑,这是第一回,他用贬义词来形容皇后,形容那位被他宠溺过度而忘乎所以飘飘然的二妹。

如果能选择,他并不赞同欢喜提出的万全之策。毕竟,这个计谋太张扬,也不方便受他控制。

然而,自从“小皇子”被送入中宫殿,皇后便以诞育天子自居,行为举止愈发娇纵跋扈,假使不能及时地令皇后规行矩步,他意欲册立亲骨肉为下一任帝王的图谋,就更难成功。

如斯,他又不得不赞同欢喜提出的完全之策。既可借刀杀人,又不会破坏他与皇后之间的兄妹情谊。

思虑过多,太阳穴,隐隐涨疼得更厉害了。

近几日,他为朝堂政事烦心不已。数十位老臣以当年助先帝夺权有功为由,纷纷标榜其正直清廉,一个一个上书直言“小皇子”来路不正,一个一个皆冲他而来,令他疲于应对。

这帮老东西!

待他收拢兵权,总有一天,他会把这帮冥顽不灵的老匹夫一个一个全部杀光!

花倾城冷冷一笑,欲.离开床塌,怀里酣然入睡的女子却不安分动了动,缠着他腰臀的纤细长腿毫无意识地攀附他更亲密了些。

两个人的胶合状态,也随之更紧密。

花倾城尴尬,继而,哑然失笑。

俯下劲瘦精壮的身,他伸手抚上女子光洁的额,轻柔地,摩挲。

不知从何时起,他竟也习惯偌大的床榻一旁有她的存在。

虽然,她对他而言仍是一颗可用的棋,但这颗棋子显然比从前更能让他放心。哪怕近期她的甜言蜜语颇多,哪怕近期她自觉或不自觉地在尝试用她的女性温婉打动他,只要她不再口蜜腹剑,只要她不再冲撞他反抗他,他亦可准允她留在他身旁。

指尖,轻慢地划过怀中女子的脊背,一寸一寸慢慢往上游走,轻触光滑肌肤上的暗红的痕迹,稍有迟疑,又一点一点慢慢往下游移,停留在平坦的腹部。

这里…… 是孕育他的亲生骨肉之所。他记得很清楚,大雪纷纷的那夜,他第一次抱着哭泣的婴孩,那孩子像极了他,可他并没有身为人父的欢乐。

但是现在,他心底竟荡漾了一丝异动。这里…… 会不会再度孕育出一个婴孩?

花倾城微勾起唇,很薄凉一笑,黑眸底的情绪却变得复杂。

……

鼓响,天渐破晓,是时候离宫了。

花倾城略眯黑眸,拨开熟睡中女子一头乌黑的长发,深深望了她一眼,才支起身,健壮身躯离开压了整整一宿的人儿。

踏出殿,花倾城仰首,一轮朝阳正冲破云霄缓慢升起。

金黄的光线细密地倾洒在他绛紫的官袍,彩霞辉映在他清亮的眸子里,氤氲一抹柔和的红。晨风徐徐,清新的花草香味钻入他鼻端,一夜不眠的纠缠心绪,莫名地,得到了放松。

他希望皇后一切安好,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亦还是。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只愿皇后,终能懂得这一份苦心。

露水重重的清晨,花倾城轻轻地,叹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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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春暖花开,仲春终来的时节,圣僧怀真率三千众,承蒙监国花倾城召,再入掖庭为小皇子诵经祈福。

而那一天,浩浩荡荡的车骑从朱雀大街驶入宫门时,欢喜就藏匿在苍震门,独自一人,翘首以盼,远远地看着一袭白袍的怀真被神武禁军如众星拱月般请出轿辇。

这一刻,她嫣然一笑,心花怒放。

*

被和谐之后,VIP字数缺少,补上小剧场《那些随风遗忘的事儿(一)》,接《凭,忍》下册的番外《花倾城》

康定四年冬,北方边陲重地止阳。

北风飒飒,灯火摇曳。

花倾城目光迟疑,问程玄佑:将军大人,您也会写信。

程玄佑不语,停笔,收好信笺。

花倾城微诧:寄予楚楚?

程玄佑摇首,半晌,缓缓道:寄给一个永远不会拆信细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