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大欢喜
作者:钟花无艳 | 分类:言情 | 字数:18.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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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过去的时光(三)
微光, 从狭细的窗棂照进来。
昨夜种种,似真似假,似魔似幻。
欢喜仍是保持最后的姿势, 倚靠着怀真的肩膀, 一动不动地躺在他的怀里。她不敢说话, 也不敢有任何辗转反侧, 只能心虚胆怯地揣测身边的男人…… 他, 是否和她一样,彻夜不眠?
腿.间.的.濡.湿,让她心神不宁。
仓惶不安低下眼眸, 藉着晨曦,她能看清楚胸口的猩红点点。这是她放下身段勾起怀真男性本能之后, 与他成就夫妻之实的有力证据。
依照计划, 怀真品性善良, 春.宵一夜之后必会为她马首是瞻,任凭她差遣。
但现在,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也不想说出口,只是由衷地希望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滞不前,让她再好好珍惜怀真不曾怨恨过她的时光。
她也不懂,心底为何油然升起一丝犹豫。仿佛, 她十分不情愿待会儿与怀真四目相对时, 看到他眼底的尴尬。
她心绪不宁地黯然叹息, 一声低哑声的询问却在她叹息声骤起的刹那洒落在耳畔, “汝…… 醒了?”
欢喜抬眼, 对上怀真疑似一宿未眠泛起红血丝的眸子。
欢喜的心脏突然瑟缩,她徒然地张张嘴, 好半天,才挤出一个字,“嗯。”
她不傻,就在刚刚一瞬间,她敏锐地捕捉到怀真看她的眼神与往时不同,少了一丝明亮,多了一丝黯淡。
她略感不安地挪开视线,正在脑海里搜刮词汇,下颔却被轻轻抬起。
“昨夜,汝所求之事,”怀真沙哑的嗓音透露出沉沉的疲惫,“请直叙。”
不对,很不对。按照预期,明明应该是她先开口,怀真听之从之。为何一夜荒唐之后,怀真竟然出乎预料之外地先声夺人?
欢喜愕然地张了张嘴,看着怀真疲惫眸子里的心灰意冷,一时走神,哑口无言。
抵在她下颔的大手却抬高她的脸,让她的脸凑得更近些,“皇后?对付皇后?”男性嘶哑的嗓音里迸出了极简单六个字。
欢喜的心一阵抽痛,只为她看到怀真布满血丝的瞳眸,泛起了可疑的水雾。
欢喜避开回答,慌忙伸出手去触碰怀真的眉眼,怀真本能地往后侧开脸,欢喜的指仅仅感受到一小片冰凉的肌肤。
被识破心底事,欢喜局促地红了脸。
怀真却定定地看着欢喜,看着怀抱里的她局促不安的表情显露无疑。尔后,他神情麻木地将欢喜从怀抱里推开,起身,拾起散落在地上的僧袍,一步一步走向殿堂里供奉着的释迦牟尼的佛像。
他停下脚步,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空洞的眼神直勾勾凝着佛祖微微扬起的唇角,不喜不悲,仿佛失去灵魂失去精神信仰,只剩空壳。
“怀真!”欢喜着急的唤了一声,声音透出紧张,“你,怎么了?”话,脱口而出的同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大错特错。
她居然异想天开,拿花倾城之流与眼前这位尊佛念佛之人相比。她一定是被花倾城气得瞎了眼,否则,她为何不能早点领悟,怀真与花倾城,一个是云,一个是泥。
花倾城或许能被美.色.打动,但怀真,绝不会被女.色.所迷。
错了,大错特错。
欢喜惴惴不安地看着怀真,不自觉地再唤他的名。但他,并没有回眸看她,却是动作迟缓地抬起手臂——
白色僧袍被扬起,垂落在释迦牟尼佛像,密密实实地遮住了佛祖静默不言看尽人间沧桑的智慧双眼。
……
欢喜难过地别开眼。
信仰被毁,信任荡然无存的滋味,她比谁都懂…… 只不过,她那么憎恨花倾城,竟也在今时今刻,摇身一变,成为第二个花倾城。
有那么一瞬间,欢喜有股冲动,很想走到怀真身旁,紧紧抱住他,柔声安慰他,但是,这个念头仅仅存在了一瞬便又被她抛诸脑后。
她表情麻木地拾起弃之于地的衣裳,裹住自己,裹住不.著.寸.缕的自己。
复仇,一旦开始,岂能轻易停止?
……
她站住离怀真身后不远的地方,绝望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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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宵一夜”仿佛从未发生,欢喜没有再寻机会偷偷前往阿难殿,而住在阿难殿里的怀真,也从未私相邀约过欢喜。
欢喜料到会有这个局面。她知道,怀真对她有了芥蒂。
但,欢喜的心情终究是不痛快的。在她看来,勉强怀真的确是她不对,不过她再怎么不对,床笫之事总归是男人占些便宜,怀真他不想吃也吃了,怀真他不想做也做了,东窗事发过后,他像现在这般视她为无物…… 他,成心和她怄气么?
心情七上八下的欢喜,一连好几个晚上都睡不着,但是她没有机会再单独约见怀真,她
被皇后娘娘打发去了御膳房,专门负责打点小皇子的饮食。
厨房里的活又多又杂,欢喜经常从清早忙到入夜,一整天下来,她疲惫得浑身都使不上力气,惟有睁着迷迷糊糊的眼走回居所,寻了枕头,倒头就睡。
可也依然睡得不踏实,梦里,她梦见了很多面容。那些不断变化的脸,有出世就被她丢弃在花倾城府邸外的亲骨肉,还有被花倾城囚禁多日如今不知生死的程少桑,还有三不五时用大嗓门吼她却对她千依百顺的程仲颐,最后…… 统统变成一张俊逸非凡的脸,花倾城。
她从梦中惊醒,额头冷汗涔涔,伸手去拭鼻端,却摸出一道温腻暗红的血。
难道最近心力交瘁,活得太累?欢喜看着掌心鼻血,作如是想。
接下来的时节,春风一阵比一阵暖煦。欢喜依然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日子过得平淡又正常。
——直至春风吹拂得桃花朵朵盛开。
桃花烂漫,春.色.撩.人。
虽然这个时节的前朝,花倾城正在排除众议,力争扶立小皇子为继任大统者,但在后宫,皇后娘娘兴致勃勃邀约后宫妃嫔一同赏花,看遍花之颜.色.人之.妩.媚。
欢喜正列于宫妃出游队伍的最后一排,她没有心思赏花,不仅仅是因为近日小皇子哭啼不休胃口不佳,亦因为被邀约一同赏花的人,还有怀真等十几位佛学高僧。
她都快记不得有多久没见到怀真…… 再见面,竟是这番景象。
一片繁花锦簇的美景,皇后她盛装打扮面自桃红,怀真一袭白袍翩跹。若是以前,欢喜自是乐见两人愈走愈近。可今时今日,怀真与皇后二人接耳相谈继而心有灵犀相视一笑的画面,让欢喜觉得无比刺眼。
尤其,不知道怀真说了些什么,心情甚好的皇后竟好几回被他的话语逗得弯唇一笑,那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娇羞美人模样,看在欢喜眼里,让她的心情愈发酸溜。
这两人,什么时候如此熟稔?欢喜不愿再多想,心烦意乱地摇了摇头。
明明,心情极差的她好几回直勾勾地盯视怀真,想丢给怀真一个吃味兼警告的眼神,岂料,怀真偏偏不曾正眼看她,反倒温情脉脉地凝视皇后娘娘…… 这番情景,看在欢喜眼里,平白让她产生一种几欲呕血的内伤。
算了算了,不看也罢。再这么眼巴巴瞅下去,只怕今晚又要辗转难眠无法入睡。欢喜在心底苦笑,趁妃嫔们的目光全集中在怀真一人,悄然退下。
只不过,她原以为自己能假装听不见繁花胜景里的欢声笑语,结果,还是按捺不住袭上心头的酸涩苦楚,黯然回眸。
怀真,她的怀真,居然在对着皇后娘娘温柔的笑。
……
什么叫作茧自缚,什么叫自作自受,欢喜在这一刻,懂得。
***
心情万分苦涩,但如同预期,欢喜从昨夜伺候中宫殿的司寝女官们窃窃私语中,打听到了花倾城深夜时分突然入宫,并与皇后娘娘发生.激.烈.争执的传闻。
据说,这一场争执两个人都互不退让,皇后娘娘疾言厉色训斥花倾城打扰她的安寝,行为举止违愈发背君臣纲常;花倾城则痛心疾首地规劝皇后娘娘,告诫她务必规行矩步,绝不可行差踏错。
两个人争执到最后,不欢而散。
其中一位司寝女官拍着胸口,回忆昨晚的对峙场景依然面露后怕,“想必监国大人定是极在乎皇后娘娘清誉,否则,不会如此雷霆震怒。”
何止在乎皇后娘娘清誉,简直是视皇后娘娘为珍宝,不容他人争抢。欢喜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
没有参与女官们的议论,欢喜揉了揉因为一夜未眠涨痛不已的太阳穴,提着刚从御花园摘来的一篮桃花,迈着小步,往偏殿走去。
皇后娘娘最近特别喜欢用新鲜的桃花捣烂取汁涂于脸部,以维持貌美不衰。她这种当厨子的奴仆,自然是辛辛苦苦摘花忙。
大概是因为接连几天都心神不定睡眠不好,欢喜低着头,浅浅的哈欠连连,心不在焉地穿过蜿蜒的长廊,一转身,竟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桃花,散落一地。
欢喜被撞得有些懵,盯着沾了尘土的桃花,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急急开口道歉,抬头便看见一双深沉幽暗的黑眸。
是花倾城!
“你们女人,为什么都喜欢桃花?” 阴郁,低沉,没有情绪起伏的男声在她道歉之前响起。
欢喜的道歉之词在瞥见到深沉黑眸里的晦暗光芒时,不由得哽住。
“我……”欢喜认真地与那双眼眸对望,低低地抽了口气,无可奈何笑了,“我不知道…… 可能,皇后娘娘喜欢,后宫女子便争相效仿。”
话音刚落,欢喜瞥见黑眸里有一闪而过的薄凉怒意,她惊惶地瑟缩了脖子,一个力道沉重且带了.发.泄.意蕴的吻,却重重地落了下来,落在她的唇。
欢喜愣了愣,细美柳眉猛然皱上。 “不要!”她内心充满了讨厌,语气也随之僵硬,“这里人多,会被发见。”
“那又如何?”铿锵有力的四个字,藏着一股子莫名奇妙的较劲意味,听得欢喜傻眼。然而她没有太多时间用来震惊,一只大手攀上她的胸,暧昧地揉捏摩挲她的.浑.圆。
沉重的男性呼吸,在她的脖颈处酥.酥.痒.痒的挑.逗,而抵在她身上的男性健壮身躯,亲密无间地挨近她,凑近她,她甚至能感受到另一只大手从衣衫下摆探入,缓慢的在她背部肌肤来回游走。
欢喜无言地张了张嘴,鼻端萦绕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熏香。只是这熏香,今时今日嗅闻起来却让她觉得极度恶心,以至于她本能地推开环在她细腰间的男性双臂,蹲下身,一阵干呕。
欢喜吐得头晕目眩,昏昏沉沉,全然忘了身边还有一个表情惊讶的男人。
好不容易止住呕吐,欢喜无力的抬眸,想看看那位不请自来却.欲.火.中烧的花倾城,却看见他扶在她肩膀的大手,居然指节泛白,还不自觉地颤栗一下。
这一颤,却让她心惊肉跳,蓦然眼眶泛红,“倾城,我不会是…… 又怀孕了?”
她千算万算,只想如何报仇。
可怀孕这件事,却从未想过,从未算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