苒错繁华尽是殇
作者:紫云小小小 | 分类:言情 | 字数:3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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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之后之后
第二日。
凌晨时分, 天还未亮。亦苒儿早早便起了床,开始着手收拾一切。
来不及褪去寒气的早春,错误地让人感觉到了冬天的寒冷。
红笺跨着一个大包袱走在后面, 犹疑着问:“姑娘, 我们真的要离开吗?”房间里明灭来定的烛光下, 隐约可见她眼底的担忧。
亦苒儿紧了紧背上的小包袱, 语气坚决:“必须离开。”
说罢, 轻轻推开房门,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一院。偶尔可瞧见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峦,在夜的掩饰下, 犹如一副安静的墨水画。
“那位轩辕公子,其实他……”
“红笺。”亦苒儿停下步子, 转过头, 脸上表情从未有过的凝重:“你记住, 他不是我们这些人能碰的。”
“姑娘,你何必呢, 红笺能看出来,他是……”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亦苒儿摇了摇头,提步朝前走,顿了顿又道。“我必须离开, 红笺, 我知道, 这些日子你跟着我也辛苦了, 汣汣只让你护送我出国, 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一个人可以的。”
“姑娘, 你胡说什么啊?”红笺取下她肩膀上的小包裹跨在自己身上。“我只是心疼你,明明有很好的归属,却……唉。”摇摇头,一脸无可奈何。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走吧。”亦苒儿说罢,一把拉开了院门,木质院门发出“嘎吱”响,门外的轩辕轲身影冷清而孤寂。
还是昨天离开时那身白色长袍,黑发在风中轻轻飞舞着。如水的月光下,她突然有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答应过我什么?”他跨进一步,声音有些冷。
亦苒儿低头后退一步,脸上表情执扭,不言语。
“我没有逼你,你……”轩辕轲脸上咬了咬牙,“你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打算吧,就这样离开,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又是沉默,似乎面对她不想提的问题,她给予他的永远只是沉默。
“好了,丫头,你也知道我很忙。”轩辕轲最终妥协,扶着她准备进院子。“我过几天就回去了,不会再来打扰你,你好好呆着吧。”
亦苒儿却是呆在原地一动不动,用沉默表示反抗。
轩辕轲收回手,紧握成拳放在两边,静静注视着她。黑暗中,两人无声对峙了一会儿,他看到她的身体因为冷在寒风中瑟瑟发着抖,最终还是不忍:“既然你如此不待见我,我会如你所愿,现在就离开。”说罢,转过身,离开了。
银白色的碎月洒落一地,他的背景凄清而孤寂。远处起伏不定的山峦,似一头喘气的野兽,随时会跳出来撕咬人。远处,村口传来一两声狗吠,然后又彻底归于平静,应该属于这座小山村的平静。
之后的一个多月,她都没有再见过轩辕轲,亦苒儿以为他真的信守诺言,离开了。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份。这日,天气很好,亦苒儿早早就起来了。坐在院落中无所事事地晒着太阳,红笺去隔壁王妈家帮忙了。
早上起来时,肚子就一直有些隐隐作疼。但是,前几天也有过这种状况,所以并不甚在意。
到了中午时,她整个人已经痛得直不起腰了,肚子似乎在不停地下坠,下坠,她这才意识到,可能要生了。
她忍着剧痛走出了院门:“红笺……”
没有反映,门口的树叶被风吹得在风中打转,发出沙沙的抗议声,却没有一个人的声音。
肚子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她嘴唇都要咬破了,可是红笺还是没有从隔壁的院子里出来。
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害怕,怀胎十个月,再辛苦她都忍过来了。
可是,如今,面对一个即将出生的新生命,却没有人来帮忙迎接,她真的感觉到了害怕,怕自己做不好,怕孩子……
整个身子因为疼痛无力地随着门框滑落,最后坐在了门栏上。模糊的视线中,她又看到了那个白衣少年,踩着一地的落叶,脸上表情焦急而紧张。她的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就知道,他说的离开不过是让她心安罢了。
殇国王宫。
金碧辉煌的昭华殿内,墨尘殇一身藏青色长袍,高高坐在属于他的王上宝座上,面前是堆成山的秦折。
汣汣一身杏黄色宫服,安安静静静候在一旁,偶尔为他添点茶水,或是扇扇风。
大殿内,壁炉青烟袅袅,似有似无的龙诞香索绕鼻间,没有让他感到神清气爽,却反而多了一丝错觉。
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他坐在书桌后面认认真真看着奏折。她小心翼翼将脸凑到他面前,嘿嘿笑道:“大叔,我饿了……”
其实,并不是她饿了。而是他一整个下午没有进食了,她在担忧。
……
两名待女低着头守在一旁,再往前是数名待卫,大殿门口的玉公公拿着一把拂尘不停地走来走去,偶尔看一眼殿内的情况,眉目有些担忧。
这便是他现在的生活,坐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寂寞。
“王上!”两名黑衣男子至殿外小跑着走近。
殿中的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王上一直养在身后的暗影,是曾经跟着王上夜闯慕容府,将权倾朝野的慕容丞相擒拿下的功臣。他们立了大功,却又隐居幕后,只是偶尔会出入昭华殿,同王上讲一些事,一些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参加王上。”两名暗影走近,对着墨尘殇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
墨尘殇放下手的折子,轻轻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一旁的汣汣见状,立即将一边沏好的茶递了过去。
墨尘殇轻轻摆了摆手,脸上表情不冷不热。身子轻轻往后靠了靠,对着下面的两名暗影道:“说。”
汣汣有些尴尬地将双手收回,贝齿轻咬下唇,却又无可奈何。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当初,她求他留自己在王宫时,就信誓旦旦地承诺,绝不会有任何奢求。
两个暗影闻言,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四周守着的侍丛,脸上表情不言而语。
墨尘殇对着四周的人轻轻摆了摆手,神情不急不耐。太多太多次失望,已经另他怀着太多希望的心渐渐得麻木不仁了。
只是,有些。屏退左右手,还是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有消息了?”声音很轻。
这两个暗影便是他派出去寻找亦苒儿的领头者之一,他们擒住慕容丞相,刚立下大功,三天后便接到了下一个命令:寻找易姑娘。
汣汣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离开时还回头看了一眼王座上高高在上的墨尘殇,与地面上跪着的两个暗影,脸上表情有些复杂。听到他的一句:有消息了?
心还是狠狠抽疼了一下,最终关上门,走了出去。
刚转过身,便见到汣汣阁的大丫鬟急急跑了过来,轻声耳语了几句。
“啪”的一声,汣汣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迎声碎成两半,里面的茶水洒落一地。
一旁来来去去的玉公公闻声小跑过来:“唉哟,娘娘你没事吧,快来人,收拾干净,收拾干净,别伤着娘娘了。”再一个抬头,汣汣娘子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昭华殿门口了。
大殿内。
墨尘殇依旧坐在属于他的王上宝座上,见下面两名暗影只是底头不回答,又不耐烦地重复了一句:“说吧。”身子轻轻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两位暗影跪在地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有些不敢开口。但是让王上等待他们开口,他们却是万万不敢。
最终一个个子稍高点的壮了壮胆子,颤巍道:“回王上,属于……属于们找到易姑娘的下落了。”
墨尘殇原本轻轻闭着的双眸骤然睁开,直起身子。他以为他听错了,特别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句:“你……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两人将头低得更低了:“回王上,属下是在十几天前看到易姑娘的,她正……”
墨尘殇已经从桌子后面站了起来,一阵风似的卷到了两个暗影面前。他曾经下达过死命令: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地点,找到她,不管用什么办法,一定要将她平平安安带回来。
“快说!”墨尘殇死死盯着回答的暗影,命令。
感觉到他的王者之风,两人似乎更害怕了,可伸手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豁出般道:“属于们是在周国王宫里面找到易姑娘的。”
墨尘殇满是希望的脸就这样一寸寸冷下去,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白痴似地问了一句:“她……她怎么样了?”
已经将最坏的消息说出来了,后面的话似乎就顺畅多了。另一名暗影沉声回答:“易姑娘很好,属下刚开始也想直接将她带回王后,但是,她似乎才临盆,旁边还躺着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听他们说……”另一位暗影接着凛报。“易姑娘是他们新王上从外面带回来的,以后是要承袭后位的,属下没能力……”
“胡说八道。”墨尘殇一个伸手,桌上的奏折全部被推到在地,哗啦啦一地的明皇色,触目惊心。
玉公公闻言,已经打开了大殿门,一看到殿中的情景,又赶紧跪了下去:“王上。”
墨尘殇转过身,额头因为愤怒的缘故青筋爆起。从没有如此失态过,用手颤抖地指着门外,怒吼:“你们……你们……全都给孤滚出去……滚!!!”鼓起的眼神似乎要喷出火来。
两名暗影见到这副场景,哪里还敢多做逗留,连滚带爬出了凌云殿。
墨尘殇一只手费力地撑在桌面上,另一只手紧握成拳在放在身侧,高大的身影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愤怒在轻轻颤抖着。
那天,紫影过来凛报说她不见时,他还欺骗自己不可能,以为她只是迷了路,这是她以前经常犯的迷糊。还带着人翻遍了整座王宫。
可当他看到她桌上那张:“我走了”的纸张时,他连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了。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就像她的人一样;出现得没有丝毫预兆,离开得无声无息。
他从没有如此绝望,如此万念惧灰过。似乎一切都没有意义,看着凌云殿内原本因为她而徐徐生辉的一切如今都变得麻木冰冷,他真的有想过,放一把火,将这一切烧得干干净净。管他什么王宫,什么仇恨;管他什么子民,什么天下,他什么也不要,他只要她,只要她留在身边。
没有了她,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呢?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削掉慕容一氏的力量,将王位还给大哥,然后带着她离开。她不喜欢王宫的生活,她讨厌勾心斗角,她喜欢自由,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给。
可是,她不要。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她却不信他,一个人离开了。
留给他的只有最冰冷无情的三个字:“我走了。”
他从没有如此无力过,那么努力地去对一个人好,想跟一个人私守到老,不管是她的前世,还是今生……
难道真如师父所说,她是他命中注定的劫。躲不掉,逃不了,只能硬生生受的劫难。
他开始恨她,恨她的不辞而别,恨她的无情无义,更恨她的不相信。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竟然会派人悄悄寻她,寻她的消息,寻她离开的足迹。然后,又渐渐想起她的好来,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带给自己的快乐……
可是,如今,她竟然。离开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成了别人的妻,生下了别人的小孩。他的脑海里自然而然浮出一个画面:轩辕轲牵着她在草原奔跑,在他们身后站着的是他的母妃,母妃还是那般年轻漂亮,一如他九岁那年。母妃牵着一个小孩子,她说:瞧瞧你父王与母妃……
“不……”墨尘殇摇摇头,整个身子倒退数步,胸口一痛,嘴里涌起一股腥甜。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场景出现,他不允许。
注意到桌子底下一张启奏攻打周国的秦折。
他弯腰拾起,来到桌旁,取下一旁吊着的毛笔,挥笔写下了一个“准”。
这一场战争,拖了十几年,终究还是没能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