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如此严肃
作者:风泠樱 | 分类:言情 | 字数:33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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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奉旨进宫
太后忽然提出,自己近来总是食欲不振、精神不济,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有些虚,让好些个御医瞧了,都没能诊出什么毛病来。可她总觉得浑身不舒坦,听闻贺府有个把久病不愈的贺景年都调理出了起色的神医,她自然是想要问贺家借他一用。
一国太后开口了,贺家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不识抬举,是以当场就应了下来。
只不过,贺千妍难免有些奇怪,这萧劲的名号,是如何传到太后的耳朵里的?就因为他对付了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恰好太后近日凤体抱恙,宫里的大夫又都查不出个一二三,所以就想到了他?
若果真如此,他一个无功名傍身的民间大夫,这名声还真是传得远了些。
大约把自个儿给说服了之后,贺千妍次日一早就看着萧劲喜滋滋地接下了宫中正式传来的口谕。见他一副嘻嘻哈哈——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干吗这副表情?”起身送走了传旨的太监,萧劲很快就留意到女子双眉紧锁的模样,继而不解地打量着她的脸。
“你觉得自己就这样被召进宫去,当真是件好事吗?”贺千妍也不怎么卖关子,应该说,萧劲注意到了她的脸色,令她得以将心中忧虑吐露少许,这反倒让她松了口气。
可谁人能料,她正儿八经的提问,得来的会是对方这样的回答:“为什么不是好事?能进宫诶?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事儿啊!”
贺千妍一时无言,不晓得他是真觉得进宫面见太后实乃殊荣,还是故意在她跟前装出大惊小怪的模样。
不过,考虑到他一个与皇家非亲非故的平民百姓,兴许的确是同她这个生在天家的郡主存着截然不同的想法,她最终还是选择相信前者,神情严肃道:“你不要以为可以入宫就一定是一件好事。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尤其是给皇上或者太后看病,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你知道吗?”
大抵是女子说这话时的表情太过认真,萧劲瞧着她的眼睛愣了一会儿,随后忽然笑逐颜开地问她:“你是在担心我?”
此言一出,轮到贺千妍发愣了,幸好她随即就缓过劲儿来,瞪了男子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是担心你在宫里闯了祸,回头还连累了我们贺家!”
听了这话,萧劲笑得越发欢快了。
她分明是在说着跟他撇清关系的话,可注视着她杏眼圆睁的样子,他却打心眼里觉着欢喜。
“放心——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会拖累你的。”
似说笑更似正经的短短一语,让贺千妍愣愣地变了脸。
“要是有把握呢,我就认认真真地治。要是没把握呢,我就推脱两句,来个‘独善其身’。”
女子不自觉地眨巴着眼睛,一点儿一点儿地回过神来。
“这下,你可以安心了吧?”
眼瞅着男子嬉皮笑脸地凑了过来,贺千妍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
亏她方才有那么一瞬还真替他……去!她才没有替这个吊儿郎当的家伙担心!
死活不肯承认的贺千妍面露不悦地斜睨了男子一眼,丢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别得意忘形了”,就径自转身离开了。
十多天后,恰逢正月十六,李慕则预备带着贺万莘出发,前去拜访以前教导他的那位老师。临行前,贺千妍虽已温柔地叮嘱了弟弟许多,也耐心地安抚了他好几日,贺万莘却仍是有些依依不舍的,抓着长姐的手,不愿松开。不过,他知道阿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也不想辜负了她的一番心意,是以,绷着小脸瞧了瞧特地亲自前来送他出门的贺景年跟宁榕后,业已八岁的孩子还是努力压下了对姐姐的依恋,一步三回头地随李慕则走向了大门外的马车。
望着一高一矮渐行渐远的背影,贺景年冷不丁侧过脑袋,微皱着眉低声问宁榕:“伯封人呢?”
气色不佳的女子闻言面色一凝,却只得期期艾艾地回道:“他……好像有点儿事……所以……”
实际上,无需儿媳妇以言语道明,贺景年这个当爹的也能猜出个七八成。只是,幼弟头一回出远门,贺伯封这个长兄居然也不来相送,实在是……
思及此,年近半百的男子情不自禁地叹息一声,眉宇间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忧愁。
这时,实则已将他二人的对话尽收耳底的贺千妍猝不及防地回过头来,不咸不淡地发了话:“莘儿有我这个姐姐送别就够了,大哥来了,也只会适得其反。”
语毕,她也不去看贺景年与宁榕面面相觑的尴尬表情,就自顾自地回身迈开了步子。
说来也巧,才刚走出没多远,她就瞧见萧劲优哉游哉地从后院走了过来。意外目睹其褪去了一身江湖中人的打扮,换上了一席素色锦衣和一双崭新的靴子——整个人容光焕发的模样,贺千妍不由自主地为之一怔。
不得不承认,这个成天嬉皮笑脸的男子其实长得一点儿也不差,若是他平日里注重衣着再一修边幅,那无疑将是个英俊潇洒、引人注目的俏公子——正如此时此刻,他器宇轩昂地从远处走至近处,那玉树临风、一表人才之姿,委实让她贺千妍都惊艳了一把。
可惜,贺千妍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尽管一颗心似是怦怦跳了好多下,但她还是马上镇静下来,恢复了原先的步调。
她也不迎上前去跟他说话,因为想也明白,对方突然打扮成这样,定是要入宫去觐见太后了。毕竟这年都过了,他也是时候奉命去为太后诊脉了。
思量至此,女子那柳叶似的细眉又不自觉地拧了一拧,可眼见当事人反而轻松愉快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有些“皇帝不急急太监”了。
所以,分明以余光瞥见男子意欲驻足同她搭话的景象,目视前方的女子却径直与之擦肩而过,留下刚张开嘴就不得不把它闭上的男子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然后也不窘迫地重新举步,跑去跟依然立在大门口的贺府当家寒暄了。
萧劲没跟贺景年聊多久,就以入宫觐见不得耽误为由,彬彬有礼地抱拳告辞了。宫中特地差人来接的轿子业已在府外候了一会儿,萧劲面带微笑着掀帘入座后,脸上的笑意就遽然散了开。
今日,他兴许要做一件相当冒险的事。
在心中咀嚼起事先准备好的说辞,素来不喜欢提前想得太多的男子却罕见地谨慎起来,甚至就这么一路预演着,一直到抵达了宫门处,才恍然回神。
跟着领路的太监七拐八绕地去往太后的寝殿,萧劲看似目不斜视,实则始终留意着四周的景致。直至终于得见那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妇人,他才迅速收回了心思,毕恭毕敬地俯身叩首。
幸而大华国的太后向来不是个盛气凌人、高不可攀的主,面对他这么一个无功名傍体的一介匹夫,也照样是客客气气的。赐了座赏了茶,坐在珠帘后头的妇人便和颜悦色地直奔主题,吩咐萧劲替她把脉了。
一根朱红色的细线在二人之间拉起,萧劲接过宫人递来的线头,凝神为一国太后号起脉来。
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仿佛连呼吸的声音都依稀可辨。萧劲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一双剑眉忽然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根据他的诊断,距他约莫三丈之外的这个女子并无任何疾病缠身,她甚至要比不少年岁相仿的妇人康健许多。这本该是件好事,让他大可以据实以告,叫对方尽管放心,然后顺理成章地获得丰厚的赏赐。然而,确信其凤体无虞的男子,眼下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事实上,他倒希望太后有个小毛小病什么的,如此,他才有理由再度进宫,也才有可能实行他原定的计划。奈何天不遂人愿,太后娘娘的身子被调理得很好,压根不需要他这个民间大夫来为她诊治——难不成,他得为了他原打算做的事冒上足以杀头的风险,直接把没病的太后娘娘说成是有病?
一时间,萧劲有些犹豫不决,同时亦心生不解:为什么宫里的太医都说太后一切安好,可她却不愿相信?按道理,宫中御医的医术决计不会逊色于他,既然御医们都断言其凤体安康,那她又如何会觉得浑身疲乏、虚软无力?还为此特地召他这个江湖郎中……
正百思不得其解着,萧劲冷不防听见了珠帘后传来的问话:“萧大夫,哀家的身体如何?”
萧劲忙不迭从思考中抽离出身,站起身来,恭敬答曰:“回太后娘娘的话,太后娘娘凤体康健,并无不妥。”
“怎么会呢?哀家明明总是觉得浑身不舒坦,难道不是因为哪里出了毛病,才会这样的吗?”妇人诧异又疑惑地出言反问,似乎无法接受萧劲的结论。
电光石火间,已然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的男子不得不迅速作出决定:“回太后娘娘的话,看诊讲究望闻问切,草民斗胆,能否观一观太后娘娘的气色?”
话音刚落,被询问的妇人尚未发话,在其榻边侍奉着的老嬷嬷就下意识地大喝一声:“大胆!”
对此有所预料的萧劲急忙屈膝跪下,脑门磕地,也不辩解。
诚然,身份之差与男女之别都摆在那里,他一个普通百姓家的男子,就算是来替太后看病的,贸然提出要亲眼瞧一瞧皇帝之母的要求,那也是僭越了的。
得亏太后是个通情达理的,并没有因为他这一听似非分的请求而大发雷霆,她不但示意身边的嬷嬷莫要吓着萧劲,还和声和气地开口,许萧劲起来说话。
“哀家听闻,萧大夫在贺家出入自由,贺家的长女芊芊郡主,同萧大夫也关系融洽。芊芊是个知分寸、守礼节的孩子,既然她能与萧大夫光明正大地往来,哀家一个年纪都可以做你们母亲的人,怎么还倒计较起那些虚礼了?”
太后笑吟吟地说着,这就命嬷嬷将身前的帘子给掀了开。
“哀家准你抬头。萧大夫,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