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漫无目的地行走于山川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想要去哪儿，但至少暂时不想回妖界。离了苍旻，他的心始终是悬着的，莫名的，有着些许的不安。

苍旻当时的态度着实过于古怪，而他一直都不放心她的伤势……

“快逃！那个老头又来了！”几只树妖飞快地从千夜面前飞过，消失于前方的树林之中。

千夜回神，又见远处有人影渐渐接近。当下，他跃至树上，隐蔽住了气息。

听说进来有个道士收了不少妖，他倒是挺感兴趣的。就不知道此人是何方神圣了。

一名老态龙钟的老者健步如飞，大步流星地走来，大声喝道，“妖孽！哪里逃？！”他手一扬，拂尘骤然伸长，直袭向那隐藏起来的树妖。

千夜猛地感觉到了丝丝缕缕的熟悉气息。但是，苍旻并不在附近。而这个老头，也确实可疑，全身充斥着妖气，又并非是妖。

并指一挥，劲风挡下了那道拂尘。那老者当下警惕了起来，他四下张望，沉声喝道：“何方妖孽！速速现身！”

四下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林发出的细微声响，老者见状，立刻以比来时更快上几分的速度离开了此处。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千夜跃下树，来到了那几只被吓到现形的树妖面前。

“吾主。”树妖们纷纷向他行礼。

千夜摆摆手，问：“你们为何如此畏惧他？”

“那老头最近不知修炼了什么法术，功力大增，好多比我们厉害的妖都被他收了去，这次幸好有吾主相救，要不然……”这只树妖尚未说完，另一只就抢过了话题，“我有见过他带着那个不像司法上仙的司法上仙回他的道观呢。”

“你确定？”另一只问。

“当然……啊！吾主！”忽然被人拎起，那只树妖尖叫了一声。

听见了苍旻的消息，千夜下意识地沉下脸来，沉声问：“你说那老头带着苍旻回道观？！”

“是、是啊。她当时似乎受了伤，身上全是血。”树妖老老实实地回答。

千夜微微睁大了眼睛，“那老头讲什么？！”他忽而有了某种预感，那老道虽然面目苍老，但是却又有些熟悉。

“叫江天师。”

千夜松了手，树妖摔在了地上，他一旋身，循着江天师消失的方向掠去。

当他找到江天师的道观时已然入夜。

破旧的道观大门虚掩着，其中不见烛光，漆黑一片。千夜冲入道观，无心顾及其中布置了多少法阵，深厚的道行让他不费吹灰之力破坏了所有法阵，直接来到了江天师面前，“你把苍旻怎么样了？！”

江天师未料到会有妖如此大胆，就这么冲了进来，更没想到他会直呼上仙之名，见他眉目如画，似曾相识，他眼珠一转，隐约想起了面前这只妖狐的来历，道：“老朽不知你在说什么。”

千夜眯细了眯细了双眼，冷厉的表情让江天师不禁有些畏惧，“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老朽确实不知。”他硬着头皮道。

“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千夜冷笑着扬起手，往江天师的天灵盖拍去，却被其挡下。这一次，他没有感觉错，江天师的动静间，确实流露出了苍旻的仙气。他当下动用了七成的功力，将做着微不足道的抵抗的江天师震飞，运力拆了他四肢的每一根骨头。

江天师疼得扭曲了脸，惨叫连连。

“说是不说？”原本极为迷人的眼眸中一片幽暗的杀气，冷硬无比。

江天师老实地招了出来：“上仙前些天确实在我这儿，但是今天早些时候她就……她就不在了。”

“不在了？她去哪儿了？”

“上仙跳下了无底渊……”

千夜只觉心凉了一半，“怎么会……”他无意识地低喃，继而狠狠地瞪向了江天师，“你做了什么？”

“我吸取了上仙的仙力，并且每日取她一碗血……”见千夜的表情越发冷厉起来，江天师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停了下来。

千夜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森冷，“你——可以死了。”他的手按在了江天师的天灵盖上。

江天师惊叫，“等、等一下！你不是不杀我么？”

千夜轻嗤一声，“我从未如此说过。何况……所有伤害了苍旻的人，我决不放过任何一个。”若非他功力不够，那个天帝将是他第一个要杀的人。他的口吻忽然变得极为温柔，“江天师，你这么对待苍旻，死一千次都不够。”这是江天师听见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他的身体化作了无数碎块，散落一地。

站在血雾之中的千夜却丝毫未沾染上血腥。

明明答应过苍旻不杀人的。但是……这个人，绝不能饶恕！

没有片刻的停留，千夜转身，前往无底渊。

苍旻，你要等我，无论如何，我定会找到你。

他跃下山崖，立刻感觉劲风从四面八方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撕裂一般，风刮在脸上，仿佛刀割一般的生疼。束好的发丝被风吹散了开来，与黑色的衣袂一同翻飞不知，猎猎作响。

过了许久许久，他才踏足土地。

无底渊并非真的无止境，但再无比它更为深的天堑了。想要从这里出去并不容易，没有深厚的功力，根本无法离开此地。他全仗着法力才得以安然着地，那么苍旻现下……

他心慌意乱地四下张望，找寻了半晌才寻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她正静静地躺在那里，空气仿佛静止在了她的周围，凝固不动。

千夜大步走去，在看清了她的情况之后，倒抽了一口冷气。

雪白的长袍早已被血染红，而那些血迹，有的已经干涸成了褐色，有的却是刚刚才染上的。那伤口在颈部。原本只是一个细小的伤口，但似乎因为外力而裂开成了一寸来长的大伤口，半凝结着，部分的黑发混合着血纠结成了大块的暗红色。她的衣裳有些凌乱，右手的袖口微微翻起，露出了其下伤痕累累的手腕。

千夜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苍旻，轻执起她的左手，看见了同样伤痕遍布的情况。

那一刻，他恨不能代她承受这一切，更恨自己当初的离去。

不是决定了不会再离开苍旻了么？他明明应该无论如何都跟着苍旻，不应该就那么走的！只是，当时的自己被苍旻的话乱了心神……

“苍旻，我再也不要离开你了，这一次，即使你有再多的理由赶我走，甚至……杀了我，我也不走了。苍旻，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不好。苍旻，对不起、对不起……”他哽咽着搂住了她柔软而冰凉的身子。

苍旻的气息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会逝去一般地荏弱。

千夜为她包扎了伤口，用自己的外袍包裹住了她，开始使用法术离开。

无底渊毕竟名不虚传，千夜不一会儿便已离地几十丈不止，却丝毫不见上方的天色，只有满眼的瘴气弥漫。他的足见点在了峭壁上的岩石上，再一次借力跃起，深厚的修为催法治了巅峰。过了许久，他站立在了突出的岩石上，微微喘息着。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儿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不禁心慌无比，他抱紧了她，轻吻她的额头，看着她依旧平静而清冷的面容，声音轻柔，眼中有着沉溺万物的温柔水光，“苍旻，再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纵使力竭，他也要带苍旻离开这里。无底渊……他也要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