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就是个九重天里无所事事的神仙，因为活得太久，许多事情都记不清楚，我以为我这一辈子不涉及任何纷扰，可是我没有想到，我才是这纷扰的起源。

————虚凌神君

白泽果然来了我的宫殿，为了欢迎他，我让人将凌虚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都清扫了一遍，青女好像并不怎么欢迎白泽，听说白泽要来，便特地从蕖蕖那里将小白牵了过来，小白是蕖蕖养的一只宠物，浑身洁白，没有任何瑕疵，浑身都是一寸长的细毛，冬日里我们都是抢着抱它，这雪白的毛色不仅好看而且保暖。

你以为它只是一只没有脾气的宠物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小白的脾气不怎么好，陌生人要想抱它，就要做好遍体鳞伤的准备。

不过令我们意外的是，小白看见白泽的第一眼时，就猛摇尾巴，白泽走近它不仅没有咬他，更是将温顺的跟在他身边，这让蕖蕖有些吃味，果真是一只重色轻友的狗，连养了它这么多年的主人都忘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白泽的原型，听说白泽是上古神兽里最好看的一只，难怪就连仙身都长得这么好看，他这一来到虚凌山，我座下的弟子都无心修炼，躲在宫殿后面偷瞄，我知道少女怀春的心思，不过她们怎么可以惦记我以后的夫君呢？

我站在宫殿门口，为了迎接他，我专门将生平唯一一件彩衣穿上。

“远远的看着，我还以为是条彩虹，怎么想起穿这件衣服了？”

他站在我面前，用最熟悉的语气说，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语气就像对一个认识了好几千年好友的语气，可是在我仅剩的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么一个美男子存在，不然我怎么会一直没有去骚扰他。

嗯，也许是因为我们再过十年就要成亲了，对于凡人来说，这十年肯定是一个青春里最美好的一段，可是对于我们神仙来说，十年不过是一个数字，不沾染生离死别，没有任何意义。

我抬眸，有些木诺的说道：“虚凌山太大，我怕你找不着路。”

他轻笑，在上下几百名弟子偷窥的目光里揽着我的肩进了凌虚殿，没有一个女神仙能够抵御他的笑容，生性寡淡的他，并不凉薄。

他说离天最近动荡明显，很久之前设下的封印应该重新封印了，当年封印离天用了好几个神仙的性命，如今有能力加固封印的估计就只有昆仑山白泽神君、神黎山青崖神君、术离山光之神君和我，若是顺利加固倒是没什么，就怕离天里的冲破封印，若是这样，将是三界的劫难。

听白泽说，加固封印需要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人间的千佛光。

天帝的意思不惊动各路神仙，让我和白泽一同下界去收集千佛光，人多口杂，知道的人多了反而坏事。

我心里暗暗的想，这算不算是天帝给我们俩单独相处的机会，按照规定，神仙下凡取圣物是不能动用任何法术的，所以在下凡之前，天帝特地用铜爻封住了我们的仙术。

千佛光是长安千佛寺里的镇寺之宝，我和白泽就这样来到凡间，我不是第一次下凡，但是白泽站在这繁杂的人群里，背影灰暗疏离，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而且，这种熟悉的感觉一袭上心头，就化作万千碎玻璃渣，在胸腔处汇集，疼得不得了。

白泽没有发现我的异样，也没有发现我额间那一闪而过的血莲，他走在我前面，稳如泰山。

我们很顺利的到达千佛寺，尘归主持已经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看他的袈裟样式，应该是年近过百，若是逃过百岁天劫，便可得道修仙。

跟着尘归大师我们来到千佛塔，入眼九层，高耸如云，听闻这千佛塔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能够穿过这九层千佛塔的人必定不是常人，可是我们要的佛光就在最顶端，需要闯过九层宝塔。

白泽二话没说，拉着我的手径直走进了塔内，我们好歹有着神仙的体质，轻轻松松走过前面几层，最后一成叫做“凡念”，我问白泽什么是凡念，白泽说他也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不知道这最后一层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来都来了，总不能又回去，这样的话在天界多没面子。

我和白泽心里其实都明白，这千佛塔里的精灵是不会害人的，所以即使没有闯过，也不会有生命危险，顶多受点皮外伤。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我愣了许久，里面除了一面大镜子，就没有任何东西了，镜子呈方形，有我睡的那张床这么大，待我反应过来，白泽已经不知道去向，这诺大的房间就只有我一个人，从进门的那一刻，门就已经消失不见，所以，我终于明白了一个事实，我被困在这里面了。

我清楚的看见镜子里出现了另一个我，穿着莲衣，眉间的血莲殷红得发紫，她是我，却又不像我。

我有些惶恐，一阵慌乱，问道：“你是谁？”

镜子里的我轻笑，眼角勾勒出媚人的幅度，她笑得很放肆，眼角似乎都带着泪。

她说：“我是莲妖，也是你啊！你真是可笑，当了三百年的神仙，只有躯壳，竟不知道自己没有心。”

我没来由的慌乱，好像混沌的心智一下子被击中，镜子里的那个人，跟我有莫大的关系，我以为，我是仙尊遗孤，天帝可怜我才给我一席之地，但我怎么会是妖呢？

莲妖，上古的一株仙莲，开花时千年不败，莲心更是圣物，元始天尊非常喜欢这株莲花，有心度化，但是由于莲妖本身就有仙缘，自带仙根，度化并没有成功。

我一直以为莲妖是一个关于上古的神话，但是镜子里的那个女人，竟然说她是莲妖。

我在迷糊之中大约明白了这第九层的含义，凡念，即使是神仙，都会有私欲，有血有肉，这第九层就是要激起前来者内心最畏惧的东西。

我不知道白泽在经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