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姐姐不是妖怪
作者:丁臾 | 分类:言情 | 字数:1.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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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有缘有分
于是后来的每日,我都能幻成白非雀,准时出现在他的门口,
我会同他说了街上发生的趣事,那些是我下令让满山小妖去城里一条街一条街的搜刮来的。而伯渊每次总能嘴角带着笑意地听我说完,尽管有时候我表达得口齿不清,也没有厌烦的意思。
有时候有了闲空,伯渊便会教我下棋,虽说我一直记不住究竟该如何下,但我还是很努力去学了,他也没嫌我笨拙。
后来有时我心血来潮,央着伯渊教我写字,伯渊也尽心尽力地教我,尽管我写出来的字连伯渊也不认识,可他还是每次都扬起唇角,一笔一划握着我的手写完。
府上的人只道是张少爷自官场失意情场更失意后,变得生性沉默寡言,只愿意待在房屋里,不闻不问,可谁也没有再深究。
这日子也就不紧不慢的过了,直到某日,街上流传起了白家小姐出嫁的消息,我沉默着走到伯渊屋里,伯渊正在收拾一摞摞的字画,抬起头看向我,笑问,“你去哪了?”
我走到他面前突然抱住他,我说,“伯渊,我永远都不想离开你。”
伯渊被我一惊,惊讶过后又是拍拍我的后背说,“哈?好。”
我闭上眼,听着胸腔里他那颗跳动的心,
果真尘世纷争,在当中流连的,不论普通的人,不论沉沦红尘的妖怪,都会变得贪心,而如今的我,都贪心得想要留住这一刻,我只愿世间再无其余,只有清木的伯渊和伯渊的清木,两人罢了。
“只是你还想瞒我多久?你就这样不想以真面示我吗?清木。”
头顶盘桓而下的这句话刺入我的双耳,我猛然推开他,而眼中的他正笑得如面春风,一如当年意气风发的他。
我顿然明了。
伯渊从未问我如何进张府的门,从未问我如何避开夫人的耳目,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是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我总天真地以为,那只是伯渊的没想到,可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没想到?他从来都是心知肚明。
他心知肚明我是谁,心知肚明不说出来,心知肚明看着我演下去。
我张嘴想说些什么,倏然从他身后鼓出些烟雾,朦胧中走出来一个仙人。而伯渊定在原地保持着抱我的姿势。
我之所以知道那是真正的仙人,因为那周身的仙气并不是尔尔能有的。仙人拢了拢长长的白胡子,一袭仙袍无风自动,显出了几分飘逸之感。
但我还是装出很惊讶的模样,我问,“你是仙人吗?”
仙人缓缓点头,“吾乃昀砚仙君,执掌入世仙人命数。”
“仙人都是你这个模样吗?”我盯着他下巴那一撮被吹得飘飘欲飞的胡子,吞了口水道,“如果成仙都是你这个模样,那我宁可不要成仙好了。”
这位仙人见我不正经的样子,好似很是气恼,可碍于仙人的身份,又只能做出宽容大度的模样,忽略过我方才的疑问,说出句令我莫名其妙的话,“灵树清木,汝可知错?”
我心中预料般察觉事情不妙,自觉后退两步,摇头道,“何来的错?”
错在哪里?难道说这位仙人大显神通,晓得了我早上多喝了三碗南瓜粥,特此来抓拿我?
仙人捻了捻胡须,一根手指遥遥往伯渊一点,道,“此乃云上仙君之凡身,云上仙君历劫,岂是尔等灵物能左右的。”
“其劫一,早年官场,晚年失意,经颠沛流离之苦,其劫二,相知相识,不得相守,经求其不得之苦,而汝一连破两劫,可有错?”
我大愕,耳旁仙人的话絮絮叨叨没个停歇,我却一只耳朵入一只耳朵出,愣是一个字都没有听清。独独晓得,张伯渊是云上仙君入世的一场劫数,而这些对于我如数珍宝的记忆,终究在百年后成了他的一场大梦。
从此之后,在清木心中有如全部的张伯渊,只是云上仙君生命中沧海一粟,而清木,不过是云上仙君在夜后偶尔能记起的一只冒充神仙的妖怪。
即便是这样,可我清木,何错之有?
我幻回本体,敛起表情,冷声问,“那么,仙人当如何?”
“云上仙君功德圆满前,莫要纠缠。”仙人风轻云淡道。
莫要纠缠?我修行千年,只道清心寡欲,早日飞升,却从不明白情之一物,虽说当下我依旧不明白,但我却想清楚了一件事,云上仙君有无数个百年,而伯渊只有一世,我能陪他的,也仅仅只有一世,若等伯渊回天归位,那么再也没有一个人会记得清木了。
我更是想清楚了,我遇上张伯渊那年,恰好他及五岁。
所以,不论如何,我也要替自己争上一争。
刹那狂风大作,我红着眼向仙人打去,仙人险而又险地避开我,叹息一声道,“汝本灵智之物,升仙指日可待,然你这般偏执,只会遁入妖魔道,与仙无缘。”末了见我引出张府入了云层。
我尾随而去,手上打出的术法没有停下,我道,“我只要一世就好。”
“一个时辰俱不可,遑论一世?”仙人瞪着眼,轻而易举地接下我一次次的攻击。
但很惋惜,我打不过他,在不知大战的第几个回合,我被捆成了粽子丢回鸡嘴山,鸡嘴山周遭结了针对我的结界,而伯渊对我的记忆也被抹得干干净净。
我气得砸了大石妖的窝,大石妖走过来劝我,“大王,您打不过我们都不怪您。”后来我连大石妖都一起砸了。
我在鸡嘴山抑郁地过了百年,百年后小黄鹂前来告慰我,张伯渊离世了,很安详,只不过是孤身一人,膝下连一个来送终的人都没有。
闻言,我很平静,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诧异。
那样说来,伯渊便归位成了令人敬仰的云上仙君了吧。以后世上再无伯渊,只有的是云上仙君。
但这样的平静,令我自己都感到诧异,满山妖怪也更是骇怪,皆生怕我想不开,挨个地轮流在我门口守着。
在张伯渊离世那天夜里,我捧着一壶酒在东面的山坡上喝,才灌了几口,脑子就晕晕乎乎的,我心想这样也好,醉个几月,把过往当作梦魇,醒来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打定了这样的主意,我又喝了几口酒水,只觉得整个人似乎都飘了起来,远处的小妖们对我招手,一张嘴张张阖阖在说些什么,我凝神去听,大抵能辨别清楚了,说的是“大王,你怎么上天了?”
这才我发觉不对劲,抬头望望天,低头望望地,发现我竟飞到了半空,我将酒壶一抛,趴在祥云上痛哭流涕,“小的们,快救救你们大王啊,我惧高。”
我嗷嗷了一路,祥云终是不再动了,我吸了吸两口鼻子,小心地跃下祥云,踏上烟雾缭绕的东天门,而东天门下一个人立着,我走上前几步,拱手作了一揖,带着未收敛的哭腔问,“这位仙人,这里是仙界么?你是来接我的么?”
那人转过身,丰神俊朗,面如春风,我分明没见过他,但他唇角弯弯的弧度却异常熟悉,他笑道,“清木,好久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