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再见，或者，再也不见

只有彻底的毁灭，才能换来真正的新生。

影子们的话让林风陷入了沉默。

按照她们的话。

提瓦特大陆必须要先迎来一场彻底的毁灭，届时唯有被选中的神之眼持有者才能成为火种，其他人类包括元素生物全部都会与徘徊在提瓦特之外试图将其彻底吞没的黑暗一同埋葬。

这毫无疑问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做法。

以绝对的毁灭换来一线生机。

只是

“这么做，提瓦特与被深渊毁灭有什么区别么？”

林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在知道天理当年这个决定时的心情。

偌大的提瓦特。

最终只剩下一些相当于亚当和夏娃的火种。

诚然。

这么做了。

林风就相当于是新一代的天理，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能和威势，甚至相对于新生的提瓦特，他便是相当于造物主一样的存在。

可是

这样的提瓦特，还叫提瓦特么？

林风脑海中闪过了许多画面。

小时候为他包扎伤口的修女，那些与他兄弟姐妹相称的孩子，对他笑容以对的普通人，与他勾心斗角的敌人

很多很多。

林风是一个孤狼。

自小就经历了诸多令人听了以后就会呼吸不畅的遭遇。

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识过很多人。

这些人里有人愿意帮助他，有人与他形如路人，有人则与他为敌，恨不得杀他而后快。

如果按照天理说的，将这个世界先毁灭再新生。

那么这些人都会永远地消失。

林风的性格是有仇必报，有恩也是必报。

那些与他有仇的人。

到了这个时间点，已经死绝了。

而那些与他有恩和与他交好的人。

有的已经死了，有的则还好好地活着。

可这些人里。

不是每个人都有神之眼的。

“除了这个方法，就没有其他办法了么？”

林风凝眉问道。

他不太相信天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后手。

而且说句可能比较丧气的话。

假如世界破灭后，世界树并没有如期萌生新芽，或者深渊的力量没有完全被清除，依然还盘踞在世界之外。

那岂不是白白毁灭了提瓦特。

这不是在危言耸听。

而是确确实实有这种可能性存在的。

“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对于林风这个问题，影子们的回答很简单。

并且她们还再次强调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天理对此曾做过无数推演，最终才做出了这个决定。”

“这是唯一能够获得一线生机的方法了。”

影子们的声音略显低落。

十死无生与九死一生。

怎么想都是九死一生才是更好的解决手段。

林风没有再去和影子们辩论。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就算是林风再怎么觉得这个计划风险很大，但他也找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代替这个计划了。

直到此时。

他也终于明白了。

所谓的生死时空这四个要远远超出元素权能的特殊权能。

会出现它们这四种特殊权能，单纯是因为蛋壳之内的天理是执掌着整个提瓦特轮回的操控者。

所以她可以操纵时间，可以在上千年前就为枫丹定下一个所有人必将溶于水覆灭的预言，可以将神之眼持有者的命运尽数定位在高天之上。

这也是为什么芙卡洛斯会说天理不可战胜。

因为在蛋壳内，她真的不可战胜。

相比于凡人，尘世七执政就是至高无上的神明。

而相比于尘世七执政，拥有着蛋壳与世界树轮回之中最大权能的天理就是他们的神明。

这便是当年虚弱的天理发布魔神战争的命令时没有一位魔神提出异议的原因。

他们宁愿拼个你死我活，也不愿意与虚弱状态下的天理为敌。

直至天理在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事件中彻底耗尽力量，再也无力维持蛋壳的稳定。

察觉到异状的冰之女皇这才做出了收集神之心反抗天理的决定。

既然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那么林风接下来便开始了接收天理之力的操作。

影子们并没有将自己的力量尽数赠予林风之后自己会死而有半分动容。

按照她们的指挥。

林风坐在了一个专门空出来的座位上，影子们则有条不紊地开始操纵起那台完全没有机械构造模样的机关。

“天理.”

接受着摆弄的时候，林风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天理。

相比起故作威严的影子们。

此时的天理更像是一个正在沉睡的少女，虽然没有半点声息，但昔日曾经主宰了整个提瓦特的威严依然在她身上仍若有若现，即使是以林风现在的力量，面对这么一具尸体，也还是有种忍不住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

“这就是天理的强大么？”

林风暗叹。

想想曾几何时。

他曾天真地认为自己的力量足以和天理一战了。

可现在来看。

他甚至连只是借用了天理部分力量的影子们都拿不下。

不过随着影子们的操作，林风眼前隐隐出现一副球状的网格构架图案。

一开始还只是虚影。

很快。

虚影便愈发凝实，上面还有着如同繁星一般的各色光点。

“蛋壳？”

林风认出了这是什么东西。

除了蛋壳。

不太可能是其他东西了。

影子们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就是天理当年构筑出来的蛋壳。

随着蛋壳上的脉络愈发清晰。

林风看到，这些蛋壳上的脉络牵连着提瓦特的地脉，其中有基础脉络的交接点，上面全都插着银白色的钉子或者是代表着尘世七执政的七座元素神座，而这些脉络的最终点，则是与地脉一同汇聚到了一株翠绿的参天巨树上。

这便是完整的提瓦特轮回。

与此同时。

林风又看到，这张轮回构图之外那庞大的漆黑之色。

这些漆黑此时正在翻滚奔腾，向着蛋壳疯狂冲击着，有些地方，已然出现了淡淡的裂痕。

其中最严重的地方。

就属枫丹区域的蛋壳。

这很明显就是神座的问题。

虽然天理的维系者为芙卡洛斯重塑了一个假的神座。

但这毕竟是假的。

与天理当年创造出来的神座体系完全没法相提并论。

这会在深渊发疯一样的冲击下。

虚假的神座已经出现了大片的裂痕，如果不是还有寒天之钉在勉力支撑，以这个神座的破碎程度，深渊早就已经突破枫丹区域的蛋壳了。

“这就是蛋壳与世界树的轮回脉络。”

影子们忙碌的时候还不忘给林风解释一下眼前的景象。

顺便她们还给林风指着那几个由寒天之钉和神座构成的节点道：“想要破灭这个轮回，首先要先将寒天之钉逐一拔出，放出被强制的深渊，待它们全面侵入到提瓦特到无法分开的程度，再去摧毁七座神座，以破灭轮回的方式，将深渊和提瓦特大陆一同摧毁，然后等待着世界树迸发新芽就行了。”

“这期间只有我一个人对吧。”

林风神色莫名地问道。

“是。”

影子们如实回答了。

其实还有一句话她们没说出来。

那就是这个时间不知道会维持多久。

谁也不知道世界树被毁之后到底要多少时间才能重新萌发新芽。

几十年。

几百年。

甚至几千年上万年也不是不可能。

换句话说。

继承了天理力量的林风虽然可以永生不死，却要在一个一片荒凉毫无生气的世界里坚守可能长达上万年的时间。

这件事影子们是真的不敢说。

万年孤独可不是谁都能忍受得了的。

尤其林风还是一个标准的人类之身，纵使掌控的力量通天彻地，却也不太可能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孤单。

类比一下。

芙宁娜在身边有诸多人簇拥的情况下，仅仅只是不能倾诉内心的苦闷，便已经快要到了精神崩溃的程度。

这还只是五百年。

而林风却要忍受不知道多少个五百年。

更糟糕的是。

在世界树重生之前，林风手中是没有生之权能的，也就是说他连创造一个生命陪自己聊天的能力都没有。

这可能会是最孤单的神了。

影子们不敢说出来这些事情来，生怕林风会反悔。

之前说过。

她们的生命也快到尽头了。

这让她们没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留下林风，所以像这这种可能会引起乱子的话，也就不需要说出来了。

林风没有吭声。

只是默默地接受影子们的灌输。

蛋壳上的星点也在泛起耀眼的光芒，五颜六色地沿着脉络一路传输到由天理的躯体制成的机关中，再一路传导进林风的身体。

这是自神之眼建立以来，足足两千余年的元素力累积。

如果将这份元素力灌输给一个凡人，只需要顷刻间便能堆积出一位实力冠绝提瓦特的神明。

当然了。

这要看那位接受灌输的人能不能承受住这样庞大的力量。

至于林风。

他的身体强度自然是没有问题的。

别说两千多年的积攒了。

在阿佩普的刻意修正下，他的身体连草龙王那积攒了上万年的元素力都可以顶住。

接下来。

便是天理躯体残留的力量。

相比起让林风还算是舒服的元素力，这份纯正到无比的深渊力量瞬间就让他戴上了痛苦面具。

好消息是。

林风很早之前就体验过深渊力量与元素力之间的冲突，对这种力量对冲的痛苦有着心得。

坏消息是。 天理作为深渊的代行者，林风见过的深渊力量还不如她体内的一点零头。

如果不是影子们的操作里并不是一股脑将这些力量全部导进来，林风估计自己现在已经炸了。

但即使是这样细水慢流一样的引导。

林风还是要承受着如同千刀万剐，浑身无一处不再痛的强烈痛苦。

时间在一点一点地流逝着。

蛋壳中神之眼持有者的元素力早就耗尽了，由世界树来补上了这个空缺。

在强烈的痛苦震颤中。

林风也在不断掌控着足以破灭世界的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

当林风的身体不再感受痛苦，反而是逐渐享受起这样的力量时。

再次睁眼。

入眼的便是已经出现了坍塌的蛋壳。

是枫丹。

神座的破碎，让他们那里出现了极大的漏洞，而随着天理的力量逐渐被抽出，蛋壳的维护力量本就愈发脆弱，加之枫丹那里的漏洞，已然是撑不住了深渊的猛攻。

林风瞳孔微缩。

他发现自己可以清晰地看到枫丹那里的情况。

而且不只是枫丹，每一个国家他都可以看到，事无巨细，只要他想，他就能看到。

“丝柯克”

林风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只是丝柯克。

在她身边，还有一道周身散发着黑暗气息，却在挥剑不断斩杀深渊魔物的身影。

“苏尔特洛奇么？”

林风若有所思地想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

正在战斗中的苏尔特洛奇猛地回头，隔着不知道多远，与林风遥遥对视了一眼。

但林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有苏尔特洛奇他们这些坎瑞亚人的帮忙，枫丹的蛋壳虽然破了，但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

“准备好了么？”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出声的影子们再次开口。

她们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引导天理的力量。

这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

“嗯。”

林风点了点头。

天理的力量已经全部转移完毕了。

他现在有种感觉。

那就是如果他想，他就可以将提瓦特世界彻底摧毁。

深渊力量和元素力的完美融合。

这才是完整的降临者之力，真正可以比肩一个世界的力量。

“接受我们最后的力量吧。”

“提瓦特，就交给你了。”

影子们将自己的手放在了维持蛋壳的机关上，面带微笑地闭上了眼睛，将林风缺少的最后一部分力量投入了进去。

力量补完。

这是天理最后的遗计，也是她留给提瓦特最后的后手。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

林风自然而然地就将可以这毁灭一个世界的力量继承到了自己手中。

天理与影子们的身体也在这之后化为光粒子，缓缓地飘散向了她们深爱了一辈子的提瓦特大陆。

林风默默地看着。

直至这些光粒子彻底消失，他抬脚一跨，经由枫丹的空缺，来到了提瓦特的星空之外，站在了蛋壳与深渊中间的唯一一处真空处。

蛋壳已经无法瞒过他的视线了。

望着这个保护了提瓦特上万年的保护措施，林风按照影子们之前留下的话，开始一颗一颗地拔出其上的寒天之钉。

失去了这些最大的阻力，深渊的力量更是狂欢，疯狂地涌入到提瓦特大陆上。

林风动作很快。

几个呼吸，便将所有的寒天之钉全部拔出毁掉，将深渊力量可以更加无阻碍地发起冲击。

“还有神座。”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目标放在了孤零零的六座神座之上。

还要等一下。

等到没有了蛋壳阻碍的深渊彻底与提瓦特大陆融合。

天理构筑的轮回破灭了。

束缚在人们身上的枷锁，倒影在天空的命之座，此时也尽数破灭了。

这让神之眼持有者们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除了魔神，除了先天元素生物化身的璃月仙人，枫丹纯水精灵这些。

凡人们骤然便失去了与深渊抗衡的力量。

鲜血瞬间便将大地染红了。

山川，河流，森林，到处都是红与黑的颜色。

哭喊声，喝骂声，向神明求救的声音，充斥在提瓦特大陆的各个角落。

林风有些不忍了。

却硬生生止住了身形，硬生生止住了想要提前摧毁世界树让这些人解脱的冲动。

这样的忍耐，到提瓦特世界被深渊摧毁了近半才终于结束了。

林风探手放到了七神的神座之上。

“神座破灭，便意味着神明身陨。”

林风叹了口气，手上略一发力，便准备将神座捏碎，执行最后的计划。

然而就在他即将捏碎第一个神座的时候。

他突然发现。

自己被一道目光盯上了。

这道目光。

并不是什么人类或者神明甚至已经死去的天理。

而是来自于深渊的意识。

给林风的感觉，这家伙的目光是一种渴望，一种想要让自己和它融合的渴望。

“这是.？”

深渊的意识出现，让林风不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瞪圆双眼看向了那抹毫不掩饰自己意图的意识。

很熟悉啊。

熟悉到林风嘴唇都开始颤抖了起来。

龙.

那是龙王的意识.

“阿佩普！？”

“不。”

“还有那维莱特！！”

“特瓦林”

“若陀”

从这抹意识里，林风辨识出了四位龙王的气息。

有着这么多意识的融合在一起。

那这抹掌控着深渊的意识，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尼伯龙根.”

“原来是这样”

林风呢喃自语着，与那抹意识隔空对望着。

尼伯龙根取来天外的力量并不是为了与天理打死打活夺回提瓦特的。

他是在求死！

成为深渊奴隶的他。

不。

应该说，他在被深渊奴役的时候，也为本毫无意识的深渊赋予了一抹意识，让其有了可以被掌控的可能。

包括他后来回到提瓦特大陆与天理一战。

其实他就是在寻死，为的是将那些不可控的深渊力量交由天理来摧毁，让自己的身躯化可以继续保护着提瓦特的世界。

他自身的意识，则是留在了深渊之中，与其彻底地融合。

“明明是光元素生物，伱却与深渊这样的至暗结合在了一起这么多年。”

林风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

不过也不需要说什么了。

尼伯龙根的意识与深渊融合的事情，恐怕天理都不知道。

只不过。

以他的力量，根本就没法真正操纵深渊。

而他所做的这些，仅仅只是为了等待一个真正可以承受深渊力量的人来代替他，或者说吞噬他，从而将深渊的力量彻底操控，以这样的方式，换来深渊不再入侵提瓦特，以另一种更加安全的方式换来提瓦特的和平。

“一个个的，你们就这么爱这片世界么？”

林风笑了笑，不再犹豫。

有更好的办法，那就自然不需要再去执行先前那个破灭一切的计划了。

他一步向前，张开双臂，向深渊投出了自己的怀抱，同时毫不留情地向尼伯龙根的意识张开了口。

早就做好准备的尼伯龙根自己就撞了过来，放开自身的一切防御，任由林风吞噬自己，让他完成拥抱深渊，成为深渊的这个过程，甚至还露出了享受的情绪。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林风并没有浪费什么气力，便在与尼伯龙根融合之后，生出了一种自己可以掌握深渊的感觉。

不。

不是感觉。

而是真的。

林风看了看自己那变成完全漆黑的双手，随后抬起手点了一下，于是正在汹涌咆哮的深渊便猛地一下顿住了，并且极度不甘心地像退潮一样奔着远离提瓦特的方向退去。

与此同时。

深渊教团身上的深渊力量也被彻底剥离，与袭击地面的深渊里来那个一同被拖走。

“可惜。”

“还不够。”

感受着深渊那若有若无的对自己的反抗，林风有些不太满意。

能够操纵，但是不能完全操纵。

说罢。

林风长叹了一口气。

成为深渊的意志，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在没有完全操纵深渊，消除它与提瓦特的对立之前，他还得继续与深渊进行深入融合，将其最终推到并控制在一个不会再影响到提瓦特的地方，直至他能够彻底操纵深渊，让其没法再对提瓦特投来影响。

望着战火逐渐退去的提瓦特大陆，林风牙关紧咬，额头青筋暴露，竭尽全力地将深渊的力量尽数收拢撤回，将其从提瓦特的世界里抽离出来，化为了一颗的星球，如同一颗卫星一般，与提瓦特大陆对视着。

临走之前。

他回头又看向了提瓦特一眼，看向了拄剑而立的优菈，看向了浑身浴血达达利亚，看向了那些与自己曾有过各种纠缠的人。

良久。

林风收回目光，用尽全力催动他还能操纵的那一点时间权能，牵动世界树上的枝叶倒转，将整个提瓦特世界的时间线拨转到了他登临天空岛之前，让本是人间炼狱的提瓦特回到了之前的和平状态。

这是他能为提瓦特世界做的最后的事情了。

做完这些。

林风从怀里取出一个有些破旧的手机，注视了好一阵后，将其随手捏碎。

已死之人，回不去了，也就不需要再留有念想了。

“也许，我们还能再见。”

“也许，这一次就是永别了。”

没有人能够听到林风的声音，但他已经不在意了，带着身后那曾经几乎颠覆了整个提瓦特的深渊，一步一步走进了星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