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筱乐看着老者的背影，一边跟着继续下潜，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刚刚跟他们说了什么？怎能如此管用？”

老者闻言顿了顿，随即依然是那小心翼翼的面孔，回头笑了笑道：“没什么，是我们鲛人族的语言，告诉他们不用担心，我只是带您救人而已，不会对族中有害的！”

梅筱乐听得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不以为意的点头道：“哦！那你们鲛人族的语言，还真是够精炼，就那么几个音节，能表达如此复杂的意思，了不起！”

言罢，她见老者嘴角的笑容僵了僵，但转瞬就自然起来，迅速转移话题道：“不知仙尊跟帝君是什么关系？”

梅筱乐淡笑着眯了眯眼看他，似玩笑般缓缓道：“知道的太多，容易走火入魔啊……他儿子的母亲！”成功又看法老者脸色一僵，才堪堪放过了他。

在往下潜，就没再碰上什么变故，直到梅筱乐几乎都要以为，这鲛人老者本身并没什么企图或阴谋，只是自己疑心病太重，胡乱猜测人家的时候，这已经不知深深深几许的海沟下，突然窜出一缕浊气。

说是浊气，其实就是一丝丝黑灰色的污水，很不明显，特别是在这漆黑如墨的地方，就更不容易被人看破。

倘若换了别人，可能还没这么敏感，但偏偏梅筱乐在下界，早就见过九州南海当初的样子，一眼便认了出来。

不过，尽管如此，她反应也慢了半拍，那鲛人老者一个鲤鱼打挺，立刻窜离了梅筱乐手边，很快便退回了她头顶上方，一边退还一边道：“真是对不住了仙尊，小仙修为低下，再往下只怕性命不保，之后的路还是靠您自己吧？”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那缕浊气就像找到了归宿一般，倏然朝梅筱乐飚射而来，使她根本来不及去捉那条老泥鳅。

不用尝试她也知道，这浊气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可能一旦沾上，便会有很不好的后果，否则那老泥鳅，也不会再这样近的情况下，就笃定自己没有回天之力，敢当面便嚣张起来。

果不其然，那浊气就像有灵智一般，无论梅筱乐怎么躲避，它都能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紧的追着不放，总是只差分毫，便要钻入她的神魂之体内。

一时间，梅筱乐被追的分身乏术，以至于恼羞成怒，微微冷笑着暼了眼头顶上方，那还在奋力往上潜游的鲛人老者，当即也不再想着隐瞒神魂之体的事实，阙空直接往上一个瞬移，就挡在了老者前路上。

老者当即被她惊的尖啸起来，不可置信的眼睛差点脱出眼眶，最后语无伦次的道：“你，瞬移？怎么可能？东华帝君都不行。这里是黑暗深狱，你怎么可能？”

说道这里，他的话戛然而止，背后被一道阴冷的气息锁住，让他想张口却无能为力。

他还想说，肉身本体在这里，就算是他们鲛人这种海中霸主，都唯有潜游的份，不然他也不会逃的这样慢，而神识、魂魄，那就更如阴魂到了地狱一般，根本别想再挣脱，只能永世沉沦……可他面前之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却为何可以全部无视，居然还能以神魂之体瞬移？

可惜，他这些疑问，都在那丝浊气侵进体内之后，变成了眼神中的遗言。

又过不多时，整个人都在梅筱乐眼前渐渐尸骨无存，继而仿佛连魂魄，都被那缕浊气裹挟着，直往海沟深处沉去。

霎时间，她想到了一种可能，顿时浑身都恍惚了一下，差点儿就要飘散。

尽管她之前并未看懂老者的眼神，也从他前面那几句问话中猜到，东华可能就是这么被困在下面的！

她不知道，自己下去会不会也被困在下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见到东华，但当想到这些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经追着那道浊气，很快潜入了更深处。

越往下，那些漂浮的浊气越多，都从一缕缕变为团，再形成片，那缕裹挟鲛人老者魂魄的浊气，已经在梅筱乐躲避之时，不知窜向了哪里。

可东华的神魂气息，还是依然模糊不清，让她始终无法找对方向，兜兜转转都在那些浊气之间徘徊。且只要稍一放松，它们便迅速逼近，立时让她遍体生寒。

到了这时，梅筱乐也终于明白，之前那老者为何叫这里黑暗深狱了。

原来，那些浊气之所以颇有灵性，并非浊气本身有灵，而是它们其中，都困锁着一道阴魂，而在那些大片的浊气之中，还有许多阴魂碎片所融合的诡异存在。

它们在无尽的孤寂、冰冷、黑暗与困顿里，变得更为扭曲阴沉，甚至疯狂的想要拉所遇的任何人来一起沉沦。

这也就是为什么，只要感应到梅筱乐他们的到来，这些浊气便会迫不及待追逐的原因。

于是，她一次次略过那些浊气，不停在躲闪的同时，竭尽全力探查附近所有的阴魂气息，也在不断地往下潜行。

就这样，当周围几乎全部被浊气所沾满，已经没有多少空间闪避挪动的时候，梅筱乐终于在一片朦胧中，感应到了东华的所在。

那是一处极大的海底漩涡，海水和泥沙、浊气混杂，将东华团团围困在中央。

他的神魂之体，已经处于极度的虚弱当中，仅看那近乎透明的魂体，和他紧闭双眼，毫无意识的样子，便足以表明一切。

他们神魂出窍，固然比肉身本体，在很多方面都要便利，譬如瞬移、遁速都强上数十倍，也无视很多阵法禁制，更能隐身潜伏，却不被大多数人发现。

但唯一一个不足之处，也是此时最糟的境况就是，虚空原石空间并不能随身携带……！

梅筱乐此时想来，实在觉得自己有些自以为是，可既来之则安之，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只能凭借自身神魂之力，抵抗这些浊气的侵蚀，并尽力接近那漩涡中心，尝试着唤醒东华。

漩涡中的泥沙，在飞速的旋转之下，打在神魂上便如刮骨一般，就连这处的海水，也带着惯性冲击，偶尔穿体而过。

好在她的神魂之体，或许阳息足够强盛，也足够坚韧凝实，并不会一时半刻，便被那些浊气所侵，还能够勉强继续坚持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