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主杜佳玉今年就七岁了，但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宫。所以，从离开东宫开始，她就将马车车窗的帘子悄悄掀开一条缝儿，满眼好奇地看着外面，哪怕是那高高的宫墙，以及守卫宫墙的禁卫军都看得她好生惊奇。

原来宫墙这么高啊！

那些禁卫军站在外面，冷不冷呢？要是下雨或下雪怎么办？

杜嘉瑾坐在杜佳玉身边，一边护着这个小妹妹，一边斜睨着坐在对面的杜嘉麟和凤舞。见杜嘉麟给凤舞栓上丝带，他淡淡地笑着没有说话。

凤舞看着手腕上的丝带，却忍不住想起前世那些贵妇人牵着的宠物狗，不由微微撇撇嘴，很有些无语。

杜嘉麟见她似乎有些不太高兴，便问她：“小舞怎么了？我们出去看花灯，你不高兴吗？”

凤舞看着手腕上的丝带，小声嘀咕道：“好像牵着的小狗……”

对面杜嘉瑾噗嗤一声笑出声来，随即便转过头去看着五公主杜佳玉，装着没有注意杜嘉麟和凤舞的样子。

杜嘉麟看着手腕上的丝带，也不由涨红了脸。

“这个，小舞，我是怕你走丢了……你看，我们手拉着手，衣服就会将这丝带掩住，不会有人看到的。”

“好吧……”

凤舞自然能体会他的心情，算了，都是为了她好，就忍了吧！反正这次她也没打算逃走。

“小舞，等会你看到什么好看的好玩儿的想要的就告诉我，我帮你买。”说着，杜嘉麟又从衣襟里拉出另一个荷包来给她看，“我准备了不少钱哦！”上次出门他没带荷包，自己没钱，导致什么都得找三哥要，连给凤舞买点东西都要三哥付钱，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凤舞见他如此小心翼翼讨自己高兴，也觉得自己有些小心眼儿了，没事逗弄一个孩子做什么？想到这里，凤舞抬头对他灿烂一笑，反握住他的手道：“好！小舞要买最漂亮的花灯！还要买好多好吃的！”

杜嘉麟立即便高兴了，拍着自己的小胸脯道：“好，只要小舞喜欢的，我都给你买！”

凤舞暗自点头：这孩子有好男人的潜质！

杜嘉瑾又斜睨了两人一眼，暗自摇头。真想不到，小九小小年纪，居然就知道讨女孩子欢喜了。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几辆马车外表不过中等，但内部设计却很宽敞舒适，在孩子们的万千期待中，终于出了宫城，直接去西区。

这几日元宵灯会，各区进出都要进行严格检查，像刀剑、箭矢啊什么的是一律不准随身携带的，甚至有些面相凶恶的也不准进。长得一脸凶相不是错，但出来吓人就不对了，您还是自个儿回家躲着吧！

太子安排的这几辆马车，驾车的都是他东宫的侍卫，身上都带着通行令牌，但太子一早就交代了，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还是跟一般人一样接受检查，不搞特殊。

进入西区，马车便靠街停下，几位皇子公主都从马车上下来。三公主四公主带上了轻薄的面纱掩住容貌，紧紧跟在哥哥身边。

杜嘉瑾再次叮嘱道：“二弟三弟四弟，一路上小心些，尤其是两位妹妹，一定要保护好。”

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纷纷点头应下：“大哥放心！”

杜嘉瑾点点头，亲自牵了五公主的手，又对杜嘉麟道：“小九跟着我，别贪玩走丢了。”

杜嘉麟虽然满脸兴奋，但还是沉稳地点头道：“大哥放心。小九会带着小舞紧紧跟着大哥的。”

“那就走吧！”杜嘉瑾又看着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道，“二弟三弟四弟你们是要自己走还是我们一起走？”

二皇子杜嘉言当即笑道：“先一起走吧！等会儿要是有分歧，再分开走。”

三皇子四皇子也点点头，觉得这样很好。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出发了。由于人数众多，又多是少年人，还个个出众，自然引人注目。好在之前杜嘉瑾让大家都换上了中等布料制作的衣服，平日里穿惯了的狐皮、紫貂、熊皮的皮裘和披风都没穿出来，而是全部穿的兔毛。另外，无论男女，头上也一律简洁，只用银簪，女子最多再戴一朵绢花，系一条丝带。

可尽管如此，以杜嘉瑾的绝世风华，还是让人震撼，但凡他们走过路过之处，几乎所有人一起噤声，都呆呆地看着这群俊美少年。

这，这难不成是神仙下凡？

天底下竟然有长得这样好看的人？还是男人？

从一开始的呆滞，到后来不由自主的跟随，围观他们的人越来越多。

杜嘉瑾见了，不由深深蹙眉。被那么多各种各样的目光盯着，他觉得浑身不舒服。尤其有些目光极为露骨污秽，令他心中极为不悦。

以他的身份，在朝堂上，在东宫，谁敢这样放肆地看他？他虽然也有出宫，但去哪儿都被一圈人护在中间，别人根本就看不到他，自然也没有这样被人围观的经历。

除了杜嘉瑾，杜嘉言、杜嘉佑、杜嘉明三人也个个都是俊朗少年，同样引人注目。凤舞见了，忍不住想着，今晚该戴面纱的是应该是太子殿下才对，他的美实在超出了凡人太多。这样的风华绝代，实在不是一般凡人能抵御的。倒是两位公主不带面纱或许还不至于造成这样的盛况。

凤舞见了，拉着杜嘉麟上前两步，悄悄拉住杜嘉瑾的手摇了摇。

杜嘉瑾低头看着凤舞，柔声问道：“小舞怎么了？别怕，那些人也就是看看而已，因为小舞长得太好看了。不过，他们不会伤害小舞的。”

凤舞摇摇头道：“大哥，我们买几个面具带上吧！小舞看到有人戴花花绿绿的面具！”

杜嘉瑾听了凤舞的话，不由双眼一亮，立即让人去买面具，他们一行人则就近进了一家茶楼坐下等候。

韩骏的人动作很快，没过一会儿就买了一堆面具回来。凤舞很怀疑他们是将看到的面具摊子上的所有面具都买来了。

兄妹几个一人挑了一个面具，连带着面纱的三公主四公主都取了面纱戴上了她们从未见过的面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得新奇有趣。

从茶楼出来，一大群带着面具的人尽管还是惹人注目，但却不会像刚才那样被人盯着看了。

大家这才继续往前走，但男女的喜好不同，大孩子和小孩子的喜好也不同，不知不觉，就有了些分歧。

杜嘉瑾早有预料，招呼韩骏带人一定要把人保护好，就带着五公主杜佳玉和杜嘉麟继续往前走。于是，一群人自然地分成了三拨，慢慢地散开了。

五公主杜佳玉从未出宫过，一下子见识到这么多有趣的东西，便有些走不动路了。这个好看，那个也好看，这个没见过，那个也没见过……杜嘉瑾不得不陪着她挨个儿看过去。

这样一来，杜嘉麟和凤舞就有些不乐意了。这些东西，他们都见识过了，他们还想赶去前面见识更多他们没见过的东西呢！像杜佳玉这样，只怕逛不了一条街，他们就该回去了。

“大哥，我和小舞去追二哥四哥好不好？”杜嘉麟见这里没有凤舞喜欢的东西，也急着去前面看。

杜嘉瑾看了看身边看什么都有趣的杜佳玉，无奈地叹了口气，吩咐一直守在身边的韩骏道：“你跟着小九吧！”

韩骏蹙眉道：“可是您身边……”

杜嘉瑾打断他的话道：“我身边什么时候少了人？放心，没事的。”

韩骏想了想，确保太子殿下身边至少不下于二十人保护，这才带着杜嘉麟往前面去。

一切都将由他做主，这是杜嘉麟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自由的味道，是从前出来从未有过的。这种轻松畅意的感觉杜嘉麟难以用语言表达，他只是不时地指着各家店铺下面挂着的灯笼问凤舞：

“小舞，这个好看吧？”

“小舞，你看这个走马灯！”

“小舞，这个你喜欢不喜欢？”

凤舞摇头，这么多漂亮的灯，要是喜欢的都买回去，只怕跟着他们的这几名护卫两只手都要用来帮他们提灯，其他什么都不用做了。

两个孩子脚步很快，不大一会儿就追上了二皇子、四公主、八皇子一行人。

二皇子杜嘉言带着亲妹妹四公主杜佳媛出来玩儿，自然是耐心的，毕竟这个妹妹还从未出宫玩儿过。只是八皇子杜嘉麒见四公主看什么都有趣，跟五公主一样走不动路的样子，心里颇为不悦。

凤舞暗自感叹：太子殿下分派错了，他应该让三位公主和他一起慢慢逛的，这个时候男女搭配实在是个错误！估计三皇子四皇子那边也是如此。

杜嘉麒看到杜嘉麟和凤舞单独过来，却不见太子大哥和五公主，便好奇地问道：“九弟，大哥和五妹呢？”

杜嘉麟没好气地回道：“别提了，五妹第一次出门，什么都没见过，像个土包子似得，看什么都喜欢，走进一家店就要看半天，我才不耐烦等她，就和小舞先出来了。”

“啊？五妹也这样？四姐还不是一样！”说着，杜嘉麒冲着四公主的方向努努嘴，接着又满脸期待地看着杜嘉麟道，“九弟，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吧！”

杜嘉麟有些为难。八哥要是跟他们一起，还是他说了算吗？不过，八哥的样子也挺可怜的……

这时，二皇子杜嘉言见了杜嘉麟也走了过来，无奈地看着四公主一笑道：“你们四姐第一次出门，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好奇，难免这样。要不，八弟就跟着九弟一起吧！有韩护卫在，应该不会有事的。”

杜嘉言想着，太子哥哥都放心让小九和小舞单独出来，想来安全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杜嘉麒一听，高兴得几乎跳起来，当即应道：“好，好，我跟九弟一起！”说着，他就赶紧拉住杜嘉麟，一副“我们快走吧”的样子。

于是，小舞他们的队伍又壮大了一点，加入了八皇子杜嘉麒和他的随身内侍钱公公。

三个孩子一开始还是很和谐的，毕竟年龄相仿，喜好也差不多。但是一起逛了一会儿，矛盾还是出来了。

他们来了一个书画铺子，凤舞想要看看，杜嘉麟虽然不是很喜欢，但还是没有说什么，难得有小舞喜欢的，他自然是无条件支持。可是八皇子杜嘉麒就不干了。

“不过是些字画，有什么好的？咱们家里什么样的好字画没有，这些有什么好看的？”

杜嘉麟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但凤舞想要了解这个时代的画风画法，自然是要多看看的，不但宫里的要看，民间的作品也要看看，不然她如何去评估自己的水平？

说实话，只学过素描和简笔画的凤舞，对中国画是一点都不懂的，因此在她看来，这些画其实也很不错，跟宫里她见过的似乎也没有太大差距。

“我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凤舞对着八皇子，双手合十小声恳求道。

杜嘉麟立即维护道：“小舞喜欢，就让她多看一会儿吧！等会有八哥你喜欢的，我们也等你就是。”

杜嘉麒不耐烦地等了一会儿，见凤舞每一幅画都要看一眼，不耐烦了，不由大声吼道：“这破店的字画有什么好的？一副能入眼的好画都没有……九弟，小舞，我们还是走吧！反正小舞你也看不懂……”

今天是元宵，客人很多，因此店小二对凤舞他们三个孩子也不是很在意。当然，凤舞本来也没打算买，就是看看罢了。但是，当杜嘉麒不但不卖，还这样诋毁自家店铺的时候，店小二就不干了。

“这位公子，您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店可是恒京的老字号了，谁说咱们没有好画的？不过那是镇店之宝，能随便摆出来吗？要是不小心弄坏了谁赔？再说了，小公子您懂画吗？”

杜嘉麒虽然在宫里的时候不像杜嘉麟这样霸道，但那也是要看对谁。作为皇子，他或许在其他兄弟面前会让步，但对其他人，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不容拒绝的。

不过一个低贱的店小二，竟然敢这样看不起他，他自然不答应，当即怒道：“你敢说小爷不懂画？小爷什么样的名画没见过？把你们店里的镇店之宝取来看看，要是真是好画，小爷我就要了！”

凤舞见事情闹大了，只好拉着杜嘉麟过来，劝道：“八少爷，我不看就是了，我们走吧！”

杜嘉麒也是个气性大的，这会儿却是不肯走了，非要见识一下这里的镇店之宝不可。他倒要看看，这破店能有什么好画。

掌柜的见自家小二和客人闹了矛盾，赶紧出来劝说：“这位小公子，刚才是我家小二不会说话，您大人有大量，还请不要跟我们计较。至于镇店之宝，小店并不出售。”

杜嘉麒不依，霸道地说：“我管你们卖不卖，先取来小爷我看看，要是真是一副好画，小爷就买了，随你开价。要是不好，哼，就让这奴才自己在店外大声吼一百下，就说你们店中无好画！”

掌柜的一听，脸都绿了。不管是镇店之宝被人强势买走还是自家小二亲口承认店中无好画，他这小店只怕都做不下去了。

这时，店中其他客人也纷纷上前劝说，但杜嘉麒软硬不吃，非要出了这口气才行。

那掌柜的一看这样子不行啊，忙想了个办法，说：“这位小公子看起来也是懂画之人，不如就请小公子点评一下我店中之画，还请在场的诸位大人公子做个评判。要是小公子说得好，那自然是懂画之人，小的立即去取镇店之宝。要是点评得不恰当，还请小公子高抬贵手，不要为难小店。”

杜嘉麒冷哼一声，当即应下。他自己画画不算好，但从小长在宫里，眼光还是有几分的。

就在这时，三皇子四皇子带着七皇子和三公主也到了。见这里人多，似乎还有人起哄，好热闹的七皇子立即挤进来一看，原来是自家人，便赶紧招呼两位哥哥和姐姐赶紧进来。

而后，他们向杜嘉麟和凤舞仔细一打听——嗯，竟然有人敢看不起他们弟弟？活得不耐烦了？三皇子第一个站出来道：“就这么家小店也敢欺负我家幼弟？”

三公主打听了原委，对掌柜道：“这是我家八弟，自幼家学渊源，虽不敢说画得多好，但眼光还是有几分的。至于这点评么，不如就让我这个做姐姐的代劳了吧！”

既然是人家哥哥姐姐来了，弟弟被人质疑，由姐姐出面证明似乎也说得过去。

于是，三公主杜佳容缓缓在那些书画面前逛了一圈儿，一边走一边随意地点评。

“这幅山水，初看描绘细致，布置得当，但远山近树浓淡把握不好，显得呆板僵硬，不自然……”

“这幅仕女图初看颜色艳丽，景物画得不错，但人物五官不正，神情不自然，算不得佳作……”

“这幅荷花图花、叶、莲蓬层层叠叠，虽然写实，但太过繁复，再加上蜻蜓和游鱼，显得整幅图太过繁琐，少了意境……”

……

随着杜佳容的点评，店中的客人不由暗暗点头，尤其那些年轻公子，看着她的目光也越来越火热了。

杜佳容一看就是未出阁的少女，虽然戴了面具看不清容貌，但声音如黄莺出谷悦耳动听，又有这样的才气，听她言语间，应该也是名门闺秀，自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了。

于是，店中形势立转，客人们纷纷站到了杜佳容这一边，要求掌柜的赶紧去取那什么镇店之宝来。

掌柜的无奈，正要去取画，不想忽然听外面传来一阵哄闹喧哗，就听无数人乱糟糟地吼道：

“不好了，失火了！”

“失火了，快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