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

王妃的正房中，福王杜家言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而后轻轻拉着王妃吴淑兰的手，神色温柔却认真地开口道：“淑兰，我要跟你说件事，但你听了别激动，好吗？”

吴淑兰见他神思不属已经两日了，而且这两日都歇在外书房中，也没有要人服侍，一直很担心。她也问过他两次，但他一直没有说。现在，他是打算告诉她了吗？

吴淑兰点点头，温柔一笑道：“王爷有什么话只管告诉妾身就是。咱们夫妻一体，妾身虽然帮不到王爷什么，但听王爷说说烦心事还是可以的。”

见王妃如此温柔贤惠，杜家言心中忽然有些愧疚起来。但他略迟疑了一下，还是坦承道：“两日前，我在御花园中遇到一位参选的秀女。我想纳她为侧妃，还望淑兰玉成此事。”

吴淑兰温柔的笑容微微凝滞了一下，但随即又化开了去。她对着杜家言歉疚一笑道：“是妾身疏忽了，早就应该为王爷选两个美人服侍的。难得有王爷喜欢的，想必一定是位绝色佳人了。您放心就是，妾身明日就进宫求母妃去，一定让王爷您如愿。”

杜家言看着妻子如此温柔贤惠，心中也是感动的。他握紧了王妃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道：“淑兰你放心，我们是结发夫妻，我就算有了她，也不会冷落你的。你永远都是我的王妃，不管我以后有多少孩子，敏哥儿世子的地位也没人能动。”

吴淑兰温柔地笑着嗔了杜家言一眼道：“王爷是什么样的人妾身还不知道么？我相信王爷永远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君，最后的父亲。”

杜家言听了王妃的话，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异常舒服。他含笑点头，而后轻轻将王妃搂在怀中。有此贤妻，是他的福气啊！

然而，满脸温柔靠在杜家言怀中的吴王妃，虽然脸上笑容仍在，心里却并不如她说的那样轻松大方。如果是一般女子，王爷喜欢了，纳到府里来就是，她不会妒忌。

但这一次，王爷竟然如此慎重其事地跟她开口，还特意提到了她的正妻之位和敏哥儿的世子之位，这恰恰说明了王爷对那个女人是真的动心了。

他与其说是说给她听的，让她放心，不如说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他不过是担心自己以后会动摇，所以先给她承诺，以此来阻拦自己以后可能会动的废妻、废世子的心思。

但尽管明知道那个女人可能威胁到她的地位，她也没办法拒绝。王爷都亲自开口了，她就是拒绝也没用，还不如大方一点，反而能让他心里多一份感激。

第二天，福王妃就进了宫，带着世子祥敏和庶子祥硕一起去给赵贵妃请安。现在，福王妃对祥硕这个庶子更好了，她心里已经隐隐明白，如果王爷的心已经不在了，她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两个孩子了。

赵贵妃看过孙子，打发人带着两个孩子出去玩儿，又屏退了身边服侍的人，这才对吴淑兰道：“你是个贤惠的。但嫡庶之间还是应该有所区别。母妃知道你是心疼祥硕一出生就没了娘，所以才这样疼他。但他毕竟是庶子，你现在待他和祥敏一样，但等他长大了，还能和祥敏一样吗？祥敏是世子，你还能再找一个世子之位给他？你想过没有？当你再也不能满足他的时候，他会不会怪你？会不会嫉妒祥敏？”

“多谢母妃教导，儿媳知道了……”吴淑兰跪在赵贵妃膝前，双眼噙着泪水，万分感动，“母妃，您对儿媳真好……”

赵贵妃拉着她起身道：“好了，跪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吧！母妃知道你是想给祥敏找个臂膀，贤惠也没什么不对。但你最好还是给祥敏添一个嫡亲的弟弟，你还年轻呢，这都养了两三年了，身子也该养好了吧？”

吴淑兰作害羞状低下头去，心里却感到一种悲凉。之前王爷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在她房里她也没能怀上，如今王爷心里已经有了人，新人很快就要进王府，她哪里还有机会？

“母妃，儿媳想求您件事……”这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就是明知道是往自己胸口捅刀子的事情也不得不去做，还要带着笑去做，一边骗自己，一边骗别人道：不疼，不疼……

赵贵妃诧异地挑挑眉道：“嗯？有什么事告诉母妃就是。跟母妃还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母妃，这次秀女大选，儿臣也想给我家王爷选一个可心的回去，还请母后给儿媳做主！”吴淑兰抬起头来，一脸期待地看着赵贵妃。

赵贵妃无声地叹了口气。她是真的喜欢这个儿媳妇，但看着她这样懂事，这样贤惠，却又忍不住叹气。这孩子，心眼儿怎么就这样实呢？哪个当正妻是真心想要为丈夫纳妾的？她倒好，竟然还来求她做主给丈夫纳妾！

“好吧，母妃看着合适的，帮你留一个。”赵贵妃其实已经想好了，为了儿子后院的稳定，就给儿子选一个容貌一般，家世一般的吧！

“母妃……”吴淑兰略带几分为难道，“儿媳听说这次新进的秀女中，有一位姓岳的姑娘格外出众，您看能把她赐给我家王爷吗？”

听到这里，赵贵妃脸色猛然一变，严厉地问她：“福王见过她了？”

“母妃？”吴淑兰不知道为何赵贵妃会突然变了脸色。

赵贵妃严厉地问她：“你见过岳凝香了？”

“没有……”吴淑兰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几分委屈。

赵贵妃再问：“你可知道，那个岳凝香是此次秀女中最出众的一个？”

这次吴淑兰点了点头道：“儿媳虽然没见过那位岳姑娘，但是从王爷的神情语气看来，多少也猜到一些，所以儿媳才来找母妃想办法。要是皇上也看上那位岳姑娘可怎么办？母妃您能不能先跟皇上说一声？”

赵贵妃狠狠地瞪了吴王妃一眼，面色阴沉，过了一会儿才道：“你可知道，这个岳凝香原本是我让你外祖母特意找来的？这次选秀，就是为了将岳凝香名正言顺不着痕迹地送到皇上身边去……”

“啊？这个，那……可是我家王爷……母妃……”吴淑兰想起自己在福王面前打的包票，急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赵贵妃看着吴淑兰那为难的样子，叹息一声，带着几声疲惫道：“罢了罢了，这么多年来，他也极少跟我开口要什么。这次就成全了他吧！我明日就想办法跟皇上说说。”

“谢谢母妃！”吴淑兰满脸欢喜。既然这个岳凝香是母妃的人，自然也就在母妃的控制之中，只要母妃心里喜欢她，那个岳凝香就翻不起大浪来。如此一来，她的正妃之位儿子的世子之位应该能保住了吧！

回到福王府，吴淑兰将赵贵妃的话转告了杜家言。杜家言想不到那女子竟然是母妃为父皇选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想放弃那目光清澈灵动，姿容绝世的女子。父皇已经老了，那样的一位绝色佳人要是进了宫，实在是太可惜了……

却说在凤仪宫中，寿王杜嘉佑也在和崔皇后谈那位绝色秀女岳凝香。

“母后，您就答应儿子好不好？儿子是真的喜欢她！母后，您向来最疼儿子了，您就再疼儿子一次吧！好不好，母后……”说到后来，杜嘉佑干脆蹲到地上，抱着崔皇后的腿摇晃着撒娇。

这次选秀选上来一位绝色美人，崔皇后自然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她还让人去了岳家，控制住了那少女的父母，确保岳凝香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中。这样，她才能放心地将这美人送到皇上身边去，从而确保自己和儿子们地位稳固。

“不行！这人，是母后为你父皇准备的。现在你父皇重用靖远侯，赵家已经很不安分了。有了这样一位绝色美人在你父皇身边，与我们一条心，才能确保我们母子的地位安然无虞。你想要绝色美人，母后再为你找就是。就是这个岳凝香，等她进了宫，你若实在眼馋，也不是没有机会……”

杜嘉佑犹豫了半天，想着外祖父家已经败落，母后也已经失宠，他们现在的地位完全依靠父皇对太子大哥的宠信，的确不太保险。

“母后，您说的，以后儿子还有机会？”想着岳凝香那绝世的姿容，杜嘉佑就觉得热血沸腾。那样的绝色佳人，既然给他碰到了，要是不能吃进嘴，叫他如何甘心？

崔皇后瞪着他，没好气道：“就知道为难母后！好了好了，这事你心中知道就好，以后不可再提。”

杜嘉佑欢喜地点头，抱着崔皇后的胳膊满脸兴奋道：“母后，您对儿子最好了！”

……

安王府，安王杜嘉明静静地坐在书房里，一个幕僚站在下面禀报道：“回禀王爷，那位姑娘的身份已经查出来了。请王爷过目！”说着，就递上来一个密封好的信封。

杜嘉明接过来，打开细细看过，神色间浮现出温柔地笑意。

“原来是自幼寄养在庵堂的。难怪有那样清澈的眼睛和脱俗的气质，对一切都充满了无畏和好奇。”

那幕僚见自家王爷如此神情，赶紧低着头，迟疑了一下，还是禀报道：“王爷，听说昨日寿王殿下也见过岳姑娘了，今日一大早寿王殿下就去宫里见了皇后娘娘，不知道是不是也想要求娶这位岳姑娘……”

“三哥？”杜嘉明眉头不由深深蹙起，面色也沉郁下来。三哥为人荒唐，府中妾室通房无数，据说还经常玩什么“双飞”，简直淫荡无耻之极……岳姑娘神仙一般的人儿，怎么能进寿王府那污秽的地方？

想到这里，杜嘉明再也忍不住起身道：“我进宫一趟！传我的话，让人盯着寿王府。”

杜嘉明自然也只能找自己的母妃齐贤妃想办法。

齐贤妃听了儿子的来意，想了想，却摇摇头道：“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母妃，为什么？您非让我娶表妹，我也娶了，现在儿子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人，您为什么就不能帮帮儿子？”这么多年来，这还是杜嘉明第一次跟母亲急红眼。就是当初齐贤妃逼着他娶自家表妹时，他虽然不愿，也没有这样激动过。

齐贤妃看着激动的儿子，却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道：“不是母妃不帮你，而是你争不过寿王。长幼有序，他是你兄长，又是皇后嫡出的。你凭什么和他争？就算母妃先一步找到你父皇，让你如愿了，寿王能罢休？现在朝中什么局面你也不是不清楚……母妃没有用，只愿你们姐弟两个能平平安安的，母妃就知足了……”

杜嘉明望着母妃疲惫的容颜，紧握双拳，想要开口说舍弃，却心如刀割怎么都开不了口。

齐贤妃看着儿子心痛难舍的模样，也很难过，可是有什么办法呢？想了想，她又说：“还有一件事我们都忘了。这次是为你父皇选妃的。那样的天姿国色，你父皇若看到了，哪里是你们兄弟能肖想的？”

杜嘉明失落地回到安王府，直接去了书房，连晚饭都没吃。他画了一夜的画，每一幅都是同一名绝色美人。杜嘉明其实也只见过岳凝香一次，但她的每一个神情都记在了他心里，不时翻出来细细回味。以后，就只能睹画思人了……

明日就要进行复选，到时候皇帝皇后和四妃都会到场亲自甄选。

这天夜里，皇帝召了苏常侍侍寝。

苏常侍在服侍完皇帝之后，本应该立即离去的，但这一晚她却没有如往常一般懂事地出去，而是跪在龙床下的踏板上哀婉地望着皇帝道：“皇上……”

“怎么了？”皇帝刚刚舒服了，正是最好说话的时候，他微微眯着眼睛回味着苏常侍年轻鲜嫩的身体，对她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宽容。

“皇上，妾身听说此次秀女中有一位极为出众的，好像天仙一样。妾身担心皇上有了新人，以后再也想不起妾身了……”

皇帝唇角微微翘起，暗想，宠了两年，到底还是不安分了。不就是想要份位么？不过新人就要入宫，也该考虑给她们两个晋一晋份位了。

“好了，明日朕就下旨，将你们两个晋为美人。放心回去睡吧！”

“谢谢皇上！”苏常侍果然高兴了。激动地在皇帝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又欢喜道，“皇上见过那位美人了吗？听说长得像天仙一样，就连太子殿下都看呆了呢！”

“嗯？太子去御花园见过那些秀女了？”皇帝忽然睁开眼睛，将苏常侍吓了一跳。

“妾身，妾身也不知道。只是听人家说的……”

皇帝追问：“都是怎么说的？”

苏常侍吞了一下口水道：“说是，说是那位姓岳的秀女连太子殿下那样不好女色的人见了，都，都看呆了去，足见那位岳姑娘是真的美若天仙了。说皇上有了这样的绝世佳人，以后再也不会多看我们姐妹一眼了……”

皇帝听了苏常侍的话却忽然沉默下来。苏常侍见了，安安静静地跪着，动都不敢动一下。

过了一会儿，苏常侍都怀疑皇上是不是睡着了，却忽然听到皇帝冷声道：“出去吧！”

“是，是，妾身告退……”苏常侍带着几分惊恐几分后怕几分急切退出了皇帝的寝宫。直到回到自己的寝殿中，身边再无他人，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来，唇边隐约露出一份笑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