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渊目送她离开，便站在窗边，打量着窗外的景色，窗口临着一条木质走廊，越过走廊，前面是一个稍大一点的房子，也连着走廊，可能是厅室之类的吧？

房屋屋顶都用铆接拼接，能看到一些大红柱子，房顶的瓦片上有些许雕饰，屋顶立着一个小小的动物雕像，只是被风水雨打，看起来有些老旧，屋顶有些地方长着青苔杂草。

院子里种着花草，枯了一部分，立着假山，远处似乎还有一个小水池，似是干涸了。

再往外，便是一圈高高的围墙，艳红色，只是已经褪了色，看起来有些年代感。

只是望出去，便能感觉到这个宅邸确实大，而且奢华，但已经显出颓败之势。

整个房子，除了这具身体的母亲和他，就只剩下两个忙活的女婢。

陈渊想着，一阵冷风吹来，不由打了个寒颤。

有点冷啊。

他有些新奇，本来都快忘了人会感觉到寒冷这件事儿了。

窗外大雨转小雨，滴滴答答从屋檐落下，风声渐息。

冷意却更浓了一分，陈渊裹了裹衣服，瞥见门口两个女子端着东西从走廊路过，嘴里聊着什么。

“......个月他们就来过一次，这一次又来了，家主才死了半年而已，他们就这么着急！”

“主母看起来老了好多，不过，说实话...我听说，其实家主刚死那会儿，大概是葬礼刚办完三天，他们就和主母吵过一次。”

“主母真的很厉害啊，一个人养着小少爷，还守住了家业。”

“厉害归厉害，但说实话，主母终究是女子，还能撑多久？

听说，胡阳那边闹蝗灾，西边那位说是要赈灾，但......”

“嘘！

什么都敢说，你不要命了啊！”

“天高皇帝远，你怕什么？难不成，你还能跑到西边去告我啊？”

“谨慎点总没错，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上次主母救了个乞丐，结果是个强盗头子，抢了主母一把银子，现在在城西逍遥。哎！”

“主母......人太善良了啊.....

我看主母还想施粥，但说实话，不合适......”

“咱们劝劝主母？”

两人说着，走过陈渊窗前了，注意到偷听到这小孩，不由一愣，脸色一急：

“小少爷！你怎么窗户边吹风？容易受寒！”

陈渊没接她们的话，转而兴奋地问道：

“书上能飞天的仙人存在吗？”

他现在没有神识，感知不到什么灵气，而且，他修炼靠的是吃，现在作为一个普通人正儿八经地修炼，一时间也没有头绪，更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修炼者。

两人闻言，不由嬉笑道：

“仙人啊？说不定天上有仙人，等晚上做梦，仙人就会来你梦里给你托梦了。

所以，少爷，赶紧回屋吧。”

陈渊有些失望，没有吗？

还是说像之前那样，普通人不知道？

他不甘心，尝试了一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就在尝试感悟灵气。

但压根啥也感觉不到。

“于儿今天这么安静，在玩什么呢？”

陈渊正愁呢，突然开门声一响，耳边传来“母亲”的声音。

他睁开眼，怎么说他也算是穿越两次的人了，直接带入角色：

“娘，世界上有仙人吗？那种飞来飞去的。”

母亲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坐在了床边：

“仙人啊，他们在天上，你看，”

说着，她起身打开窗户，微凉的风拂过，夜空闪烁着繁星。

她指了指天空：

“那些亮晶晶的星星，就是一个个仙人，等过几年，娘也会到天上去，然后变成一个星星，每天都在上面一闪一闪，陪着于儿。”

陈渊知道了，估计在她眼里，也没有修仙之说。

而母亲说着，则语气里多了一丝内疚，低头看向陈渊：

“于儿，娘这几天太忙了，都没时间好好陪陪你......”

她眼神里闪过一丝哀伤，丈夫死了，管事儿的往日明明那么老实，却忍了不过两天，第三天就带着一群人，想抢了她丈夫留下来的家财。

若不是她强势，当时求了几个商户帮忙，恐怕母子俩早无家可归了。

但那也不过是拆东墙补西墙，那几个商户也盯着他们。

多少人都盯上了她们母子俩的这个家。

她一个三十多岁的女子，每天疲于应对这些贪婪地“野兽”，有时候都要担心自己的清白。

时不时就有几个壮硕男子跑来，说什么铺子卖假货之类的来找事儿，不在她身上撕掉块银子来，便不肯罢休。

知县那里也是从一个月上交一次礼金，变成了十天一次，而今天，他们又来要钱......

还说明目张胆想要调戏她，说什么没钱肉偿，寡妇哪儿有干净的。

怀疑她能守住家业，靠的是身体......

她又想起当时，一个人带着唯二可信的，布置了葬礼，收拾残局，在那群狼豺虎豹之间坚守着家业。

如果不是为了孩子，她恐怕早就想随丈夫而去了。

她想着，又看到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中，搀着一丝白发......

陈渊注意到她黯淡的神情，想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但，丫的！够不着！

只能拍了拍她的后背。

你也不容易，大家都是沦落人。

等我搞清楚什么情况，搞回来修为，帮你给找事儿的全啃了。

她收回神来，看到于儿这幅小大人的样子，明明该欣慰该觉得好笑，但心里就是涌出来一阵酸楚，眼里有些湿润，脸上扯出笑容，摸了摸于儿的脑袋：

“娘没事......”

---

时间就这样流逝，十多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位母亲玉昙秋，日日疲于在一个个豺狼虎豹之间周转。

依靠这个对抗那个，又要时时小心被依靠者吞得连骨头也不剩。

知县、同行、“老熟人”、“客人”，哪个人都要上来咬一口。

玉昙秋原本只是一个乡下乡下的普通女子，被原本的家主李锦书看重，李锦书虽说年龄大，但彩礼多。

父母直接将她嫁了出去。

读作嫁，写作卖。

没想到生了个孩子，没几年，他就撒手人寰。

玉昙秋没什么知识，本就不是那种伶俐多才的才女。

他父母亲也没教过什么，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女子，嫁过来，也就天天洗衣做饭侍候家主，也没有过什么怨言。

倒以为自己活着就挺好。

只是家主死后，她便也没了活意，为了孩子，明明什么都不会，一生三十多年，几乎没有与多少人见过面，说过话。

如今却要努力周转在一个个虎视眈眈者之间，还要努力经营唯一残存的铺子。

十多年过去，她容颜不再，变得人老珠黄，走起路来都颤颤巍巍。

满脸皱纹，看起来好像七八十的老奶奶一样。

陈渊也确实发现，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灵气，没有修炼者之说。

别说修炼了，就连他认知上的武侠武功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