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公主，殿下回来了！”

银杏捧着新摘的花束小跑着进来，语气欢快地道。

夜怜心手中的毛笔一顿，纸张便被晕染一片墨色，她身子狠狠一震，眼里先是激荡地颤着，而后便是明亮一片——

“皇兄回来了，他在哪！”

笔一扔，也不管原先写的字是不是毁了，提着裙摆便如一只翩跹的蝴蝶，往外跑。

“诶公主慢点！公主，殿下去见皇上了！”银杏将新鲜的花束插进花瓶中，转身便去追夜怜心，看来是她的错觉，公主这欢快的样子，和从前一模一样嘛，还是因为十三殿下才会闷闷不乐。

打消了心里的疑虑，银杏脚下生风，赶上了夜怜心。

去见父皇了啊……

夜怜心脚步一顿，手松开裙摆，脸上的笑意微敛，有几分怅然地双手揪着裙子，垂头不语。

“怜心这是怎么了，得知皇兄回来不高兴么？”

头顶忽而落下温热的一只手，有人在她脑袋上揉了揉，少年温润又带着几分沙哑的声音响起，夹着丝丝缕缕的浅笑。

夜怜心手一紧，抓住裙子一角的双手死死地收紧，指尖都在泛白，唇被她深深咬出印子来还无所知。

“怎么了还真生气……”

夜怜心眼里氤氲的水汽几乎要淹没了她的理智，她忽然猛地张开双手，便扑进少年还很瘦却已经足够宽阔给人安全感的怀中，双手死死扣住他窄瘦的腰，揪着他的衣服，脑袋死死埋进他胸口。

拼命呼吸着他怀中带着淡淡青草与翠竹的清香，她努力抑制住心底那快要汹涌而出的失而复得般的喜悦与惶惶不安的痛苦，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哭出来。

胸前的湿润却叫原先还调笑两句的少年一时错愕，手微微抬着，背脊僵硬，“怜心，这是怎么了？”

妹妹突然粘人了，很奇怪……

夜无澜温柔和熙的脸上一抹古怪的情绪闪过。

最后还是伸手回抱了下怀中无声将他衣襟染湿的少女。

“皇兄……”

夜怜心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带着浓浓鼻音哭腔的声音轻轻地如同呢喃般响起，带着无限的眷恋与依赖。

终于，又见到你了。真好。

她听着他鲜活的心跳声，才觉他是真的回到她身边了。

夜无澜不知该如何安抚怀中像小兽一样依赖着他，声哭鼻子的少女，只能僵硬地伸手拍了两下她的背，怀中馨香一片，叫他脸颊莫名一红……自打皇妹十岁之后就很少这般撒娇抱着他了。

松开夜怜心，夜无澜手抵着唇边轻咳了声，温柔的眉眼一如往初，夜怜心一眨不眨地盯着这还没被后来的仇恨、偏执全然蒙上厚厚面具的年轻的面孔，眼眶一片酸涩，眼泪再次顺着眼眶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夜无澜见她不说话就是望着自己无声地流泪，不禁有些慌了。

十三岁的夜怜心还没有后来的那般温婉稳重，她也是有过少女任性小脾气闹腾的时候，是以夜无澜才觉得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一边不紧不慢地拿了帕子，一边正色温和地询问她，“到底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别不说话啊。”

夜怜心不接他的帕子，只执拗地盯着他，似要将他的脸给看穿一般。对上她炙热的视线，夜无澜有几分尴尬，但还是伸手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

“皇兄……”夜怜心微微怔愣，享受这一刻他温柔的安抚。

夜无澜叹气，眉眼染上几分无奈和宠溺，“哭成小花猫了，一点都不漂亮了。”

若是之前，他这么说，爱俏的小姑娘定是要恼的，只是这次，小姑娘出奇的安静，甚至伸手握紧他拿着帕子的手，就按在她脸颊处，执拗地睁着水眸盯着他，问，“不漂亮了，皇兄会嫌弃么？”

咳，夜无澜眉心微蹙，一瞬松弛，总觉得哪里不对，但这会儿又说不上什么不对来。只好顺着夜怜心的话，安抚道，“皇兄说笑的，我们怜心什么时候都是最漂亮的小姑娘。”

不，不是的。

夜怜心摇头，松了他的手，眼泪再次决堤，夜无澜吓了一下，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惹得娇滴滴的小姑娘伤心了。

可是夜怜心却忽然放声哭了起来，她太压抑了，她光是看着他就难过得要死掉，只要听到他这般温柔的声音，便难过。更何况，他骗人——

他心里最好看的小姑娘，是那个一笑一怒都令人移不开眼的女子，不是她。

原想着重来一次，她只要改变他上一世惨死不得善终的悲惨命运便好，其他的她不能再奢求，她害怕老天爷给了她这一次机会，便容不得她这么多的奢侈愿望……

可是她见到他就想霸着他，他的温柔他的迁就他的真实虚伪，只属于她一个人就好了，他只是她一个人的就好了。

“别哭了。”

夜无澜风尘仆仆赶回来便向夜皇复命，得了几句敷衍的称赞后便来夜怜心这看望她，哪里料到她望着他就哭得这么委屈可怜。当真是叫他束手无策了。

“公主？”

银杏本来要上前的，但是碍于夜无澜在，她不便打搅兄妹俩，只是夜怜心这放声大哭的样子，实在是让她担心，便焦急地唤了声。

夜怜心听到银杏的声音，立即止住了哭声，死死抿着嘴巴，身子一抖一抖得说不出的可怜，强行忍住哭的模样更是令夜无澜微微蹙了下眉心。

拉过夜怜心的手腕，夜无澜便带着她往她的宫殿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她一眼，只见她乖巧地跟着，眼睛红彤彤的像小兔子，小脸哭得也是红红的，脸色不禁沉了沉。

“说，公主这几日发生何事了！”

将夜怜心按在贵妃椅上坐好，夜无澜面色冷淡地问着下方跪拜一片的宫人。

金桔银杏几个一脸无措惶恐。

殿下甚少黑脸，但为数不多的那一两次起到了不小的威慑作用，余威犹在。

见银杏张口便要说什么，夜怜心本能地制止了她，“没有人欺负我！皇兄，我只是太想你了！”

满室静了下来。

夜无澜后背一惊，回眸对上夜怜心红红的眼睛和脸蛋，那眼睛里闪着真诚炙热的光芒，有些刺眼。

“都下去吧。”

夜怜心丧气地卸下双肩，将宫人都赶了出去。

“皇兄一声不吭就出去剿匪了，我担心，害怕，皇兄一点都不知道！”

夜无澜闻言，这才明白过来，敢情叫小姑娘感到委屈难过的人，是自己。

忙上前揉了揉夜怜心的脑袋，他温声软语，“好了莫哭了，皇兄下次一定和你事先说声，别生皇兄的气了，好不好？”

点头，夜怜心终于笑了。

“又哭又笑的，小花猫。”

“那也是皇兄心里最好看的小花猫！”

“好……怕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