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完毕。

白厄听到了对方的代理队长给出自己想要的答案，“我们可以和你一起行动……但如果事不可为，我们会在给你打出招呼后尽可能配合你们撤退。”

“行！”白厄一口应下，“没问题。”

说出来的决策总比到时候临阵脱逃坑了自己的好。

白厄没指望对方与自己完全同心同力，眼下这么真诚地说出他们的思路，反而还让人有点不习惯……

“东西都收起来，暂时用不上的物资都找个地方放起来减少负重。准备攻坚！”

白厄看向刚才布置好打算埋伏的战场，语气短促，发布命令。

“是！”

……

开车真正靠近对方的堡垒之际，通过调试成功对接上的无线电通讯中响起了对方代理队长的声音。

“白队长，你要知道，它们能够违背支援的基层设定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它们接受过预输入的更高级命令；要么，有初代智械坐镇指挥。您就不怕是第二种可能么？”

这些事实是对于智械的常识，成为队长后白厄也多有涉猎，自然不会不清楚。

这时只是轻声笑了笑，平静地回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我们不能够获取足够的信息，我们的城市对此的了解依旧是一片空白。”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询问，“白队长是人造人？”

“……是。”

……

堡垒坐落在一片赤红的背景之中。

天上的阳光西斜，但距离彻底落下还有一段时间。

白厄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三十二分，我们还有最多一个小时的作战时间。”

夜晚从来都不是人类的主场。

拥有多种观察外界手段的智械在夜晚能够发现并定位目标的能力远胜于人类，而且如果一个小时都没拿下，也就意味着对方的难缠，继续在晚间作战于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拿不下就撤退，现在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当成为作战计划的首推者后，两支小队的联合默认以白厄的命令为主。

于是这时说话时便多了几分命令的简洁。

运输队遇袭的信息已经被发了出去，堡垒中的智械没有反应不代表智械的整体没有反应。

它们地处更远的基地说不定已经派出了援兵，正在前来的路上。

所以在夜晚降临前的一个小时就是他们最后的作战时间，今晚拿不下的，明天就更不用指望。

直接拿下！或者收集到足够的智械信息回去通知军方，是他唯二的选择。

“大山，你让开，我来开车。”

一支特种小队内擅长近战的战士优先学习开车技术是军营里的一条不成文规定，毕竟在行驶的车上只有擅长远程攻击的战士更能够发挥作用。

不过在此时，白厄更相信自己的技术。

坐在主驾驶位置上，白厄绑好安全带，语气短促的给出指示。

“咱们直接冲。”

面对未知的堡垒，无所谓什么战术不战术的。

什么都不如直接冲脸来得爽利直接，之前让把车上不用的东西全部扔下去就是为了这时候冲脸的灵巧。

越野车的性能还算不错，在躲避那些炮台的攻击时总要比人体的位移距离更远，也就更容易躲开。

天窗打开，零和柚都举着炮筒，瞄准视线尽头的堡垒，随时做好了开炮的准备。

玫瑰接过了白厄的大枪，架在展开固定的车门上等待处理关键的火力点。

她的天赋相当全能，远程类的射击能力在最近也有所涉猎，虽然比不上她的近战水平，但多少也能用一用。

“嗡！嗡！”

两辆停在原地的越野车的引擎都开始暴力轰鸣，车厢颤抖间整个躯体也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般发出刺耳的咆哮。

“冲！”

白厄的声音简短地在语音频道内落下，于是两辆车的刹车同时一松，蓄势待发的车子瞬间如同箭矢般蹿出。

苍茫的大地之上，两个渺小的黑点向着远方的黑色钢铁堡垒发起了孤独的冲锋。

“吱吱吱~”智械的固定机枪、炮台等在它们独立而又共联的智能系统下第一时间开始转动枪口，精准地瞄向了两辆冲锋而来的车辆。

面对正在快速行进变换位置的车辆，它们内部的系统正在快速分析总结两辆车的行进规律，甚至包括因为机械素质的限制而带来的对于行动能力的限制，这决定了两辆越野车的表现上限。

智械的械力链接着彼此，强大的统合网络很快就将两台越野车实际表现背后代表的性能以数据的形式完美地分配到了每一个独立的系统。

并且因为械力的沟通，对于每个枪位不同的职责也做到了统一的调和。

预判、截击、追击。

两辆越野车冲锋一面布置的炮台和机枪中有三分之一的数量瞬间开火，大大小小规格不同的子弹、炮弹划过不同的轨迹以不同的速度袭向奔驰中的同一辆车子。

被针对的灰铁城小队众人脸都绿了，高超的神经反应或许不能让他们瞬间分析出所有子弹、炮弹的落点从而操纵车子躲开，但起码可以让他们快速分辨出对方攻击的方向。

“怎么全打我们来了！”壮汉咬着牙直抽气。

“那些智械是不是瞎了？”大猩猩也同样不服。

开火的机枪、炮台全都针对他们而来，隔壁那个同样向前突飞猛进的车子是半点也不管啊。

只有白毛队长一声不吭，掩在白色不规则刘海下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飞射而来的弹道。

弹道太过于密集且封锁严密，以小林的技术哪怕发挥到了极致也有些不可避免的攻击必定会落到车身上。

指望人类没有装载护盾科技的普通越野车去对抗智械的长枪重炮？那不如就地挖个坑快速转生。

“尽量避开炮击。”白毛队长轻声下令。

“是！”全神贯注的男孩咬着牙一口回道。

方向打得飞起，爆炸发生在耳边，被击毁的危机随时萦绕于心头，已经切换至战斗状态的灰铁城小队所有人双眼瞳孔都显得略微收缩，呼吸粗重。

“他妈的你倒是躲开啊！”

一枚子弹从车顶掠过，发出“刺啦啦”的摩擦声。

受到惊吓的大猩猩一巴掌拍出去，在仅存的理智控制下只是拍在了主驾驶的靠椅上，而没有落在开车的男孩身上。

“我已经在尽力了！”男孩额头青筋直跳，面对队友的语气也第一次大声起来。

“快点快点快点快点！”代理队长站在中间，头伸出天窗之外抱着一杆肩扛式的榴弹发射器，嘴里细细碎碎的只是嘀咕。

他们的武器射程显然没有智械架设的固定武器射程远，而且个人技术也不算优秀，在靠近到一定距离之前，他们就只是纯粹的活靶子。

“我知道！”男孩咬着牙将油门踩到最底，眼神中颇有一种同归于尽的浓厚死志。

我活不了了！那就都别活！

一枚银灰色的纤长子弹猛然在视野中放大。

“嗡！”足以洞穿车辆前车窗的子弹陡然出现在注意力中，甚至在男孩的瞳孔中急剧放大，然而在靠近车窗一定距离的瞬间像是遇到了某种无形的屏障，肉眼可见的颤抖中进行着激烈的对抗。

意识中的慢放放在现实世界只是一瞬之间，可能直接穿过车窗击中自己眉心的子弹就在那股神秘力量的干扰下无力地跌落在车辆前盖上，咕噜噜地滚落下去。

“别分心，专心开车。”来自于队长平静而沉稳的声音在后排响起，白毛队长眼神专注，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偶尔的余光扫过自己的另外三个队友时，瞳孔中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一抹可能名为“疑惑”的情绪。

“他娘的为什么只打我们不打他们！”大猩猩不服气地叫嚣，身上的肌肉鼓动，眼看着在车内就要变身。

白毛队长瞥了一眼他，眼睛转而又看向几乎并驾同驱的隔壁车子。

前排透明的车窗无法遮挡视线，那个坐在主驾驶位置上手扶方向的身影侧脸缩入瞳孔之中……

或许……只是因为人家的技术更加强悍吧？

更加诡异难测的行车轨迹，导致了那些智械的分析能力一时间难以制定下一个拥有足够成功率的打击方案。

所以至今没有出手。

这是智械的天生缺陷，就像是遇到了程序bug，在有高级智械的主动介入前，它们在拥有足够的把握前，永远都会保持静默。

但那个来自于黑水城的队长也绝不会轻松，行车轨迹也有惯性，他必须要保持如今这种难以被琢磨的轨迹，一旦他的动作慢了下来，来自于智械炮台的打击就会接踵而来。

而他们……可没有自己的灵能外放护身。

……

“帮帮他们。”驾驶位置上的白厄瞥眼看了眼隔壁饱受打击的临时队友，简短地出声吩咐。

新获得的“械之躯”所赋予的特性让他对于所触及到的任何机械机构都拥有绝对的熟悉，虽然它的描述内容有些含糊其辞，更没有大部分能力那样拥有精准的数据加成。

但哪怕是在还没有建立起共鸣链接的时候，对于手中所操纵车辆的掌控感也要比以往更上一层楼。

路感、风阻，顺着车辆的震动清晰地传导至身体之上，就连来自于智械的瞄准系统所产生的威胁，都像是拥有一条条实质的光线般笼罩在车辆行进的途中。

而他所需要的，仅仅是避开那些“光线”。

“瞄不准……”玫瑰咬着牙回道。

她虽然也会点打枪技术，但还没那么纯熟，在这种疯狂变频变向的节奏中，她没吐出来就已经很好了，更别提什么瞄准。

白厄的操纵对于射击瞄准的影响是双向的。

“……”白厄轻点刹车，放缓节奏。

既然是临时的队友，总不能让他们在真正靠近之前，受到太大的打击而产生不必要的消耗。

对方队长的灵能很强，没必要浪费在替车辆挡子弹上。

于是瞬间，白厄车上和来自于智械堡垒的另外三分之二火力几乎同时开火。

瞬间浓密了两倍的弹幕让灰铁城小队车上的四个人脸都绿了。

不过在下一刻意识转动间发现那不是针对自己而来，又喜笑颜开。

“对对对！就该炸他们！”

“炸死那几个傻*呗！”

战斗状态下的几个人口无遮拦，随口乱喷。

“他们可不能死。”白毛队长眼神略显担忧，暗自轻轻呢喃。

活生生的血肉才能为自己带来提升，被炮火洗礼过后的焦黑肉炭纯纯就是一块废物。

……

眼见无数炮弹瞬间袭来的零、柚和玫瑰眼中没有任何恐惧，对于自家的队长，他们完全信任。

“轰！”

“轰！”

“轰！”

靠近到足够的距离后，手中的武器也才能发挥出它们应有的射程威力。

三人相继开火。

队长正在执行他的职责，而他们也该完美的完成队长的指示。

然而哪怕白厄放缓了变频的速度，队友的命中率也低的可怜。

好在人类并不以成功率行事，对方的炮台、机枪位也都是固定的，只要持续开火，就总有机会。

不算长但也绝不算短的冲锋路径上，就是双方对射的舞台。

拖拽着尾焰的各种弹道在空中交错过一道道不同的弧线，落在行进的车辆周边，带起一阵阵具有热量的狂风。

从火焰中奔袭而出的车门边，伸出车门外的黝黑枪管中，子弹正在从中急速推进，携带着滚烫的热浪射向远方。

数百米的距离眨眼而过……

“轰！”

猛然炸开的炮台就成了堡垒城墙上第一个盛放的花朵。

看着那个刚刚还在向自己等人开火的炮台，情绪激动的壮汉稍显一愣，他呆呆地回过头看向同伴，试图寻找认同，“他们是在帮……我们？”

大猩猩张着嘴巴，“大概……是吧？”

“可是他们自己……”

“他们不需要反击。”白毛队长眼神凌厉，对于那位正在驾驶车辆的队长更加渴望且忌惮了几分。

然而心底的某些基于人类情感的感性，却也在发出一丁点微小的“意见”。

复杂的心绪在心中变幻，然而转瞬就被命令的洪流所冲毁。

刚刚才有所抖动的眼神瞬间再次坚定起来……一切优秀的“部分”，最终都将成为博士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