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干上两架的船队经过近两个月的行程，在大雪纷飞之夜回到了丰收之谷外围。当黑洞洞的战神像映入眼中，每个船仓都回荡着坎帕斯的叫喊。

从房间里大步走出，看着疯狂发泄的兽兽，东辰深深的吸了口气，忽然放声厉喝：“安静！送勇士归家。”

刹时死寂的船仓，只留下沉重的呼吸，不知道从谁开始红了的眼圈好似传染样感染所有，几个亲人故去的家伙当场落下了泪滴。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涌出谷门的亲朋友好友望眼欲穿，看着他们，从船仓走出的众将士只剩下肃穆，四人一组拉开的担架，一个个洗掉血污穿齐衣装的战士静静仰躺，风雪落在他们身上裹胁了一层银白，许多人的尸体都不全，更多的是了然无踪，只剩下曾经用过的物件摆在担架，有的甚至什么都没留下，连铭牌都是后补之用。

沉重压抑的气氛将原本应有的欢笑冲淡一空，走在最前的萨廖莎抱着年幼的十三朗驻立风雪，寒风吹拂着绒花丝巾向后飘拂，一群群妇人全都捂上了嘴巴，嘤嘤的哭泣随风传出老远。

排开人群走向最前的东辰呼吸着严寒，两行湿冷划过面颊，流下阵阵刺痛，可是这些都比上心中难受。

悲苦，自责，无奈……无数复杂难明的情绪化成一声咆哮：“敬礼，接英雄们归家！齐步，走！”

随着最后一字呐喊，挻直腰肝的战士，踢起正步走向谷内，四人一组纵列穿行，每当看到担架上的家人，都有痛哭山响，身体不好的当场就晕了过去。

看着一幕幕悲剧上演，东辰自始自衷动都没动一下，直到最后一位英雄入谷，才缓缓迈动僵硬的大腿，身体一晃，压大双肩头顶的银白滑落地面，几位并排站在身后的女人一言不发，静静跟随。

天空放亮，风雪初停，旭日的阳光撒向白霜，反射出一道道七彩的虹芒，站在烈士灵园中心，看着刻满丰碑的名字，东辰慢慢转过身形，一夜未睡的谷民乌呀呀站成一堆，谁也没有多话。目光来回巡视一周，心里悲愤难平的东辰沉声开口：

“他们是英雄，但英雄不能当丈夫，不能当爹爹，不能当儿子，除了把伤痛留给亲人，他们剩不下其它。”

骤然拨高的声调重新放缓，突然传起的哭泣响遍大地。

“回来的路上我一直在问自己两个问题，这场仗该不该打？防御阵法应不应该开启？不打仗，英雄们不会死。不开启阵法，伤者不会归去。但是……”

重重一顿，东辰高吭的声音响彻天空：“不打仗，大家迟早喂了虫子。不开启法阵，所有人都会丧命。牺牲小我完成大我这句话，以前本伯爵一直深感唾弃，认为它纯属放屁。凭什么就得牺牲小我？发布命令的高层，想过小我的感受么？”

发自心底的疑惑，如同重拳轰在心头，每一个人都在思考，每一个人都在挣扎，特别是死了亲人的兽兽，看向东辰的眼神更为难明。能理解，不能原谅。

理智和感情的不统一，让他们撕目欲裂。忽然，一个站在近前的儿童抓起团雪球砸向脑袋，雪球的速度并不快，以东辰的实力想要躲过轻而易举，可是东辰没动，啪唧声响，炸开的雪球染白眉毛，半张脸都糊上了雪花，孩子母亲紧张的揽住幼儿，恐惧的打起摆子。

无言凝望，四目相接，看着虎目含泪的眼瞳，看着目光中浓浓的血丝，妇人哇的哭了出来，她能感觉到东辰的歉意，但就像先前的话一般，歉意换不来丈夫，换不来孩子他爹。孤儿寡母想要过活千难万难，即便有优厚的补助又能如何？

孩子总归少了爹，妻子总归没了丈夫，以后的日子让这娘两怎么过？

天塌地陷凄苦无依，除了冷冰冰的墓碑，除了一个留下念相的名字，还能剩什么？什么也不剩。

“你们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杀了我，命令是我下的，说到底，人命丧在我手里，若是这样能让你们好受一些，我无怨无悔。”

伤感自责的真情流露引来一片痛苦叫骂，已经明白事情经过的人群，甩出一团团雪球，东辰静静的站在原地，眼前一花，身前多了一个人。

克里斯蒂娜默默站在近前，然后是艾微儿，接着是安妮，当所有女人站定后，无数战士涌向前方。

贝吉塔看着一帮熟悉的面孔，扯开脖子大喊：“都他码给老子住手！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兄弟们去了，大家心里都不好过，但这事怪不到老板身上。”

“你闭嘴，不许为这个刽子手说话！”歇斯底里的叫喊流着眼泪扔出，世界崩溃的妇人破口大骂，骂着骂着瘫在了地面，年纪不大的孩子哇哇哭闹挥起小手。站在一旁的人群全都闭上了眼睛，悲伤在这一刻蔓延，怨恨在这一刻暴发。

看着陷入绝望的母子，贝吉塔扑通脆了下去：“兄弟们是为大家死的，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你们没了丈夫，没了儿子，没了父亲，以后我就是你的丈夫，我就是你的儿子，我就是你的父亲。”

呼嗵呼嗵接连脆倒的身形，向着人群拜伏，他们没有拜死去的战友，因为没有意义，与其回忆伤痛不如照顾好亲人，相信战友在天国也希望如此。

尤因老萨满泪眼婆娑抚摸着丰碑，满是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无声无息间，悄然唱响的安魂曲渐渐传开，充满悲伤气息的声音飘向每一个角落。歌声高飞，扶摇直上，冲破了天空，涌向了星宇，看着跪倒一片的战士，看着把头埋进雪堆的东辰，英雄家属们接二连三放声悲嚎。

日上正空，发泄够的人群在尤因老萨满的带领下抚起战士，完后默默无言转身离去。

战争没有辉煌，只有伤痛。一直站在丰碑底下的东辰，目光死寂中透着森然，不管虫子还是其它，任何敢于威胁家庭的祸害都要除去，哪怕拼上性命不要，也要拉它们陪葬。以后，这里还会刻上更多名字，但最底层永远都会留给自己。

以杀止杀，枕戈不息，挡我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