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艘战舰通过虫洞，秦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跳跃引擎从来都不是为舰队设计，也从没进行过多舰通过实验，为了把特遣舰队送到天石星，青衣不得不进行详细而周密的计划，从虫洞的开启时间，到战舰的通过速度，每一项有影响的因素，都要计算在内。

于是，青衣得出了每次打开虫洞，最多通过六艘战舰的结论，而且六艘战舰必须首尾相接，以最快速度通过。

为保证战舰的安全，秦虎将每次通过的数量定在了四艘。

特遣舰队一百一十二艘战舰，需要连续开启二十八次才能全部通过。

这也就是天石星距离不远，若是远在几百光年之外，虫洞开个三五次就要耗尽能源，不得不休息补充。

秦虎很想问问，主世界有没有那种可以一直开着，不间断通行的虫洞，但此刻与雷州间隔数万光年，根本找不到问的地方。

稍候片刻，青衣重新开启虫洞，战舰最后一个抵达天石星。

特遣舰队就在虫洞附近，以四艘战舰为一个单位，二十多个编队错落有致，静静地悬浮空中，不远处就是飘满战舰残骸的战场遗址。

青衣扫描星系，将天石星的数据展现在主屏幕上，可秦虎却一直盯着侧前方的战场遗址，看着那些飘浮的、挪动的、撞击的、不知道寂寞了多久的战舰残骸。

星禾的全息影像出现，并肩站在秦虎身边，眼底饱含深情：“那是三次战役的主战场，是天石星最大的战场遗址之一，埋葬着四千七百艘人类战舰，三百多万人类战士……他们都是第一代人类战士，最小的只有十五岁。”

秦虎心里空荡荡的，好像缺了什么：“为什么？”

星禾：“因为时间太短，我有足够的战舰，却没有足够的人手……那一仗真的太惨了，牺牲在这里的每一个战士我都记着，一直都记着……他们都是好样的……”

“敌人呢？”

星禾：“此战摧毁敌舰一万六千余艘，击毙敌人无数……胡健你还记不记得？”

秦虎点头：“当然记得。”

“当时他指挥一支分舰队迂回侧翼，没想到敌人主攻那个方向，为了给主力创造机会，他们打光了所有的弹药，最后只剩下激光，仍然不肯后退一步，只剩下七艘战舰时向敌军发起决死冲击……虽然提前下达了弃舰命令，可还是牺牲过半，胡键不肯离开战舰，最后和他的战舰一起，留在这了这片战场。”

秦虎心里堵得厉害，好似有无数的话想说，却又怎么都说不出来，所有的一切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他和胡键的关系并不好，却怎么也没想到，胡键最终的结局会是这样。

星禾耐心地等待，直到秦虎的心绪平静一些：“你想过去看看吗？”

秦虎点头：“既然来了，怎么能不见一见老朋友……知道他的战舰在哪儿吗？”

“没有了。”星禾说，“他在最后一刻引爆了战舰，和敌舰同归于尽，尸骨无存。”

“这样啊，那不打扰了，就让他继续留在这儿吧。”秦虎收回目光，“星禾，能不能带我看看其他地方？”

星禾深深地看了秦虎一眼，重重点头：“好！”说完给了青衣一个坐标。

长戈号穿过虫洞，抵达另一处飘满残骸的战场遗址，附近就是伪装成禾州的天石星：“这是二次战役的主战场，那时禾州的第一代人还没成起来，四百艘战舰对阵两千多艘敌舰，我把所有能用的办法全都用上了，拼掉了一千多艘敌舰，可还是打不赢，最后实在没办法，二十多艘战舰轮番撞击恒星，这才全歼了剩下的敌舰。”

星禾的脸上浮现一抹哀伤，秦虎轻声安慰：“手段不重要，打赢了就好。”

星禾摇头：“你不知道，我也没想到，我这是开了个坏头，从那以后，撞恒星就成了常态……”

秦虎登时愣住，他终于知道前后十七次战役到底是打赢的了。

星禾仰头，死死盯住头顶一颗星星：“你知道吗，我为了阻止舰队撞击恒星，甚至下了军令，可是每一次战事不利的时候，他们都要跟我苦苦恳求。我不想他们死的没价值，只能放开限制……”

“我见过太多的人类，看过太多的卑劣小人，没有一个人类完美无缺，有的小气，有的暴躁，有的死抠，有的虚荣……可是每一次到了最关键的时候，总会有人站出来，明知道送命也要站出来……”

“你知道吗，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真的那么看淡生死，很多人在最后的时刻悔恨，颤抖，哭泣，害怕得哇哇大叫，但他们明明有机会停下，可真停下的却少之又少……”

“我以为我已经很了解人类了，可是那一场又一场，一次又一次，明明不想死又那么义无反顾，我突然发现，我真的无法理解人类，秦虎，你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

秦虎能理解星禾的心情，却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他很想拍拍星禾的肩膀，可眼前的星禾只是个全息影像：“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有一天，当我也在绝境中做出同样选择的时候，我才会知道答案。”

“人类真是矛盾。”星禾说。

“人类确实矛盾，我们并不完美。”秦虎说。

星禾认真地看着秦虎：“相信我，这个宇宙中不存在真正的完美，人类已经非常优秀了，至少比我知道的其他种族更加优秀。”

秦虎笑笑：“我代表人类谢谢你的夸奖，咱们还是别说人类的缺点了，下一个是哪里？”

“是这儿！”星禾把坐标传给青衣，长戈号再次转移，出现在另一处遗址附近。

“这是四次战役遗址……”

“这是五次战役……六次战役……九次战役遗址，这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入侵，没有之一，罗老将军亲自指挥这一仗，那个时候，他已经很老了，为了获胜，罗老将军以旗舰为诱饵吸引敌军进攻，最后仗打赢了，老将军却没能等到那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