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无比，不大的房间里，正心和尚安静地躺在那里，气息若有若无。

觉明禅师一直守在这里，他拒绝了医务人员“转院”的建议。

他知道，现代科学救不了正心。

这一关，唯有靠他自己。

可是，从上次苏醒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期间正心再也没有苏醒过。

觉明禅师白眉拧成一团，看着脸上安详一片的正心，心里下定了某个决心。

“再等一个小时，如果还没有起色，老衲舍了这条命，也要试着把你拉回来！是老衲把你引上的这条路，老衲不能看着你去死！”

他口中喃喃着，实则心中没有半点把握。

这是下下策，倘若失败，两人都要殒命。

却是他能够想到的唯一方法。

只是心里有些遗憾，这兔崽子，到现在还没喊过自己一声“师父”。

……………………………………

听到外面老和尚的喃喃声，正心和尚满脸抓狂：“宋瑞！快把我送出去！老和尚想不开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去，我可不想死！”

他面前，是一个穿着休闲装，高个子，脸庞白皙秀气，带着阳光笑容的青年。

那青年哈哈笑了笑：“原来疯罗汉内心的执念是师父吗？我就说，当初你可是我们重点监护的目标，为何会如此不智，明知是陷阱，还不顾一切地往里闯，原来早已心存死志。”

“你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那个世界和我有个屁的关系。你抓紧把我送出去，这老和尚看起来是真的想不开了！”

正心和尚心里的焦急写在了脸上。

不在乎？

怎么可能真的不在乎！

我要改变这一切！

我不想当旁观者了！

面对焦躁的正心和尚，宋瑞只是笑着摇头：“困住你的，从来不是别人，对吗？”

正心和尚恍若雷击，愣在了原地。

………………………………

正心和尚从小就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能看见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他能听见别人听不到的，他能感知到别人感知不到的。

濒死之人的咆哮，别人心中隐藏着的恶意，徘徊不去的鬼魂……

他看到太多丑恶，于是不相信这世界还有光明。

偏偏他只能看到，什么也无法改变，父母的死改变不了，别人看待异类的眼光去除不掉。

他绝望，他悲愤。

他将一切过错归咎于那颗舍利，给他带来超凡力量的舍利。

逐渐地，他的心中出现了另一个人。

那人是佛门大德，精通佛经，深谙一切至理。

那人力量如海般渊博，心里如墨般漆黑，要占据他的身躯，重活一世。

那人法号慧明，一生看似多修善缘，实则终究抵不过心中恶念。

那人……

“不过是我自己罢了。”

正心和尚想通了。

他不敢面对看到的世间苦厄，无力承担那力量带来的后果，于是将过错全部归咎于慧明身上。

实则。

舍利是舍利，也只是舍利。

慧明是慧明，已经死去的慧明。

他不会归来，只是将力量传承给了正心。

正心和尚哈哈大笑，笑得涕泗横流：“正心啊正心，师父给你取了这个法号，可到现在你还没正心！”

他抬头看向这黑暗的世界：“应有光明！”

他看见黑暗，于是心里只有黑暗。

但宋瑞让他看见了光明，于是阳光普照，无量光芒。

整个黑暗的世界涤荡一空，识海里，一颗高悬着的金色舍利，还在微微绽放着光芒。

似乎是赞许，似乎是满意。

…………………………

在无量光中，正心看向漂浮在识海里的宋瑞。

无量的光芒也遮掩不住他阳光的气质，假若阳光有质量，那他一定是最洒然，最轻的那束。

宋瑞让他看到了一个黑暗的世界，魔界入侵，大厦将倾。

但那个黑暗的世界里，仍有人心向光明。

他看到了一点人间的苦厄，就不敢去面对。

但面前这个笑得很阳光的青年，却掌握着他心通，末日下，全世界最丑恶，最难看的一面，神念所致，无所遁形。

他没有被这些丑恶吓到，更没有被丑恶沾染，依旧宛若最和煦的那束阳光，努力地散发着光芒。

这就是神阶宋瑞。

“你怎么办？”

正心和尚了解了很多秘辛，看向那个阳光的青年，“需要我通知陆院长吗？”

宋瑞摇了摇头：“我亲自和他告别。善用我的传承，哪怕周遭遍布黑暗，心里的光明也不要熄灭。阵下皆明，明人心，更明己心。”

话音落下，在那无量的光芒里，宋瑞身形淡化，消失。

………………………………

觉明禅师看着还没有苏醒迹象的正心，脸色一肃，已然下定了决心。

他只是证得了内凡位，舍利都没有修成型，想要唤醒正心，唯有灵魂进入正心识海。

此去九死一生，但他没有犹豫。

你不愿把我当师父，我却一直将你看作徒弟！

老衲一生只渡一人，足矣！

他缓缓低下头，眉心里神魂已经准备完毕。

但却听到了一声惊叫：“卧槽！老和尚你干啥？！”

睁开眼睛，正心和尚满脸惊恐，抱着被单瑟瑟发抖。

他刚睁眼，就看到一张大脸盘子缓缓接近，吓得魂飞天外。

我原以为你这老和尚是看上了我的舍利，到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你居然对我有想法！

……………………………………

另一边，盘膝坐在窗边修行的陆宇，突然感到一阵心神不宁。

他皱起眉头，睁开眼睛，发现不知何时，天边已经显出鱼肚白。

大概是我修行时间太长，有些疲惫了？

陆宇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

突然，身躯猛然顿住。

识海里，那面巨大的轮盘缓缓旋转，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第五序列已激活。”

声音阳光温润，令人一听就心生好感。

是宋瑞。

前世时常找自己聊天，总想劝自己回去的那个老好人。

听到这声音，陆宇脸上有些欣喜，随后又带着疑惑：“老宋在吗？第五序列是什么？”

“在啊。第五序列……你猜？”

这次的声音直接在陆宇身后响起，陆宇缓缓转身，在泛白的天光下，一个身穿休闲服的青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