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

朱牧之放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就放平了些。

差一点，他就要，找出去了。

明天再说吧。

她现在，大概去休息了。

缓缓闭上眼睛，他也需要好好休息了。

冷静，然后休息。

躺了没十多分钟，病房的门就开了。

声音很小，走路过来的声音也很小，朱牧之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想叹气。

她过来了。

脚步声，还有感觉，都这么告诉他。

病房里的角落里有一盏灯是一直不灭的，昏暗昏暗的。

感觉到有人站在自己身边，又感觉到她在发呆。

朱牧之突然对于今天发生了什么，有些好奇。

他倒是不怕文潇潇说了什么，他和朱思楠之间，除了他从哪里来，绝对，没有秘密了。

从哪里来这件事，朱牧之是想要深深埋起来的，他不希望自己想起什么，也不想因为他，又让朱思楠觉得难过。

朱思楠今天没有穿上病号服，很普通的衬衫裙，配了件浅蓝色七分袖外套。

她情绪有点不对劲，她想，大概是被文潇潇影响了。

她做过心理准备了，也知道见到文潇潇，她一定不会开心到哪里去。

倒不是说文潇潇有多么恶毒，而是当你看到一个人拼命挣扎，竭尽全力的让你不痛快时，你反而觉得，也没什么了。

你做好了心理准备，会痛一会。

然后痛苦来临，你告诉自己，没怎么痛。

撒谎吧，你就。

“你知道朱家多对不起朱牧之么，你知道么！”

“你知道吗，朱牧之故意激怒我让我对他动手的，我只是很轻的刺进去，是他自己把刀按下去的，呵呵，朱思楠，你看啊，他多喜欢你啊，嗯，为你死呢！”

“我说我要和他一起死啊，”文潇潇大概是被关了一段时间，整个人消瘦得可怕，那副风一吹就能飘走的身材下，心却是更加癫狂，“他居然说，居然说绝对不要和我这种人一起死！”

“他想活下去，活下去，你说可不可笑，他居然还想活下去！”

怎么可以还活下去，文潇潇现在无比后悔，刀子怎么就没插深一些呢？

第一刀是在朱牧之助力下的，可后面几刀，就是她亲自动手的。

有多爱，就有多恨，就有多想要将这个人的心挖出来看看。

——我们一起死，一起死。

——你去死就好了，我不会死的。

文潇潇还记得，那个男人是怎样轻描淡写的说出这句话的，仿佛，从身上流下的血，都不是他的。

可他的血，明明，明明就是温暖的啊。

怎么就对她这么狠心呢？

“朱思楠，我告诉你，他活不久了，他不会和你在一起的，你知道吗，他的细胞活动比常人快上一倍，他活不了多久的！”带着深深的恶意，文潇潇咬着牙，“作为差一点就要成为你嫂子的人，我告诉你好了，你呢，最好还是找个正常人，别去管朱牧之了，他就是个疯子，短命鬼！”

朱牧之，痛苦吧，不仅要身体痛苦，精神上也要备受折磨。

看着她嫁给别人，看着她和别人相处融洽，还会有孩子，而你，孤独一生，什么都得不到！

她在之前意外看到朱牧之的体检报告时，不是不惊讶的，可她从来不在意，她家里有庞大的队伍，替他治疗研究，不是问题，可现在，她就是要将这些，都告诉朱思楠。

朱思楠从来都是个好糊弄的人，文潇潇并不觉得，朱思楠有多么多么喜欢朱牧之，听到这个消息，大概是避之不及吧，朱家人，都是一副德行！

而这个避之不及，必然是会伤到朱牧之的，就算他不会表现出来。

这就够了！

朱思楠垂了垂眸子，她现在才发现，原来，她眼睛都有点花了。

她特意洗过脸才进来的，不过却还是忘记了消毒服。好在，现在这几天，情况已经稳定下来，病房自带的杀菌系统，也会作用。

这是你……拒绝我的原因吗？

觉得活不久了。

你看，朱牧之你还是这样。

按照你的思维模式去揣度我。

从小就这样，体贴，温柔，让人离不开你，你最了解我，也……最不了解我。

“你太过分了，朱牧之。”一字一句，女孩子说出这句话。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她没有刻意吵醒他的意思，所以声音还是轻轻的，带着隐忍。

明明觉得悲伤的，可现在，似乎生气更多一点了。

头脑发热一样的，她就低下头咬了他的下巴，重重的。

嘴巴里尝到血腥味的时候，她才松了口，准备起身，却又一把被捞了回去。

这一次，直接碰到了还带着苦涩意味的唇。

他很久没进食，都是靠着输入体内的营养剂活命的，嘴巴里，还有着药水残留的苦意。

他在亲她。也不温柔，甚至于，是急躁的，就像是在缓解不安。

脖子被勾住，他心脏处又有伤，朱思楠根本只能弓着腰，不去碰到他的身子，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动作就变成了，她支撑着双手，两手都在他的肩膀外侧，像是主动去亲他的模样。

可明明，是他用手轻按着她的头往下带。朱思楠眼睛微微发红，舌头都微微发麻。

见到她有些不适，朱牧之才微微放缓动作，开始轻轻抿一抿她的唇瓣，然后，又温柔的，****她的牙关，那股酥酥麻麻的感觉，还是伴随着浅浅的苦涩，到后来，似乎又消散不见。

朱思楠是主动推开他的。

背着身，靠在床边。

身子突然又被转过去，被人捧着脸，一啄一啄的浅吻时，朱思楠就有点想哭了。

他坐起身了，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

“他请你吃草莓蛋糕了？”朱牧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还有蓝莓起司。”朱思楠低声补充着。

尝出来了。

朱牧之的眼神里，就是这个意思。

“嗯，乖，下次少吃，会牙疼。”

他不正面说，让她不要和肖笙接触，只说，下次少吃。

“很好吃，肖笙说，那家店女孩子都喜欢吃。”就比如他家小师妹关畅畅。

“不好吃。”朱牧之说的很干脆，然后，吻又过来了，就像是，让她别说话一样。

“朱牧之，你该怎么办，你看，你在生气，这么简单就生气了……”朱思楠挣扎的很轻，还是怕碰到他的伤口。

下巴上被咬的伤口还有些辣辣的疼，可相比于心脏处，这反而就像是一种甜蜜的疼痛。

他在轻咬她的唇角，阻止她继续说话。

“……朱牧之。”

“我说真的。”

“你要是死了，我会和你一起死。”

“我不要像小孩一样和你闹脾气。”

“说什么和别人在一起，也绝对不要，也不要觉得，我应该和谁在一起……”

“明明就只有你才是朱牧之……”

朱牧之一愣。

今天反常的其实不止有他，还有她。他刚刚，似乎忽略了什么。

“这次再拒绝，我会生气，欧亚也会打你的，我会让他不留情的。”

咬下巴。

出现第二个印子的时候，朱思楠满意了些，然后，看着朱牧之。

“朱牧之，你想和我在一起，对吧？”

“和我说，你很愿意，嗯？”女孩子吸了吸鼻子，眼睛很红，却绝对忍耐着不哭，但那表情就是，你拒绝，我一定会让你好看。

一阵沉默过后，朱思楠低头：“我明天再说一次好了，后天……”

“嗯，很想，很想。”他伸手，摸了摸她的眼角。

诚实一点就好了，也不要在意那么多。

多吃点。

不要哭。

喜欢你。

“爱你。”他说。

以及……我会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