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想岛
作者:田原一君 | 分类:游戏 | 字数:9.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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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树苗02
无论往后过去多少年,我都不愿意再回忆发生在杀阵里的一切,但在世界尽头的经历却会叫我永生难忘,即便它的开场是灰色的像被硬羽毛笼罩。
首领和影子巫师的出现很突然也很直接,他们因为缺乏生气,所以看起来像是刚从炼狱场上回来的死亡使者。我见过他们一次,却不记得他们原来这么可怕又浑身散发着一种腐烂的尸体才有的丧气。
“宋佳,我很高兴你能走到这里,你和你的伙伴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作为两个不够坏也不太坏的觅人,你们能活着站在这里面对我和我的首领完全源于我们对你们的宽容和慈爱,如果你们能够心怀感激并认识到自身的弊病远比受过的苦更值得反思的话,那么作为奖励,你们现在就可以离开。”
无脸巫师直直地漂在半空,首领则拿着权杖站在他身旁目视前方,他脸上的表情和身上的图腾一般僵硬,仿佛一尊雕像在镇守四方。巫师身上那件无风而抖的披风看上去十分奇怪,看久了你就会发现,它其实在按照一种特定的节奏来回摆动,甚至存在重复性变化时由切换引起的短暂的停顿。我怀疑连巫师对我们说的这番话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录音,没有实在意义。
阡米这个乡巴佬当然不能发现这些,他仍旧对他们保持着第一次见面时的警惕和畏惧,看都不敢多看一眼。说真的,再之后我很少责备或者瞧不起他,现在也没觉得他作为一个成年人这么做有多丢脸。我怜悯他,像对小猫小狗那样。
“听着,无脸怪,不管你现在是不是真的在听我讲话,我都要告诉你,在我得不到任何方法救人以前,我和阡米都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哪怕你们把我放到更折磨人的地方,我也不会妥协,我可以在这儿耗到天荒地老,反正我既不会感到饿也不会感到渴,休息够了又可以活力四射,但我必须要带那个女孩儿离开,我相信她还没有死,就像我被那只大野牛刺穿以后也照旧活着。你们根本没有权力置人于死地,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能做的很有限,无外乎在有限的范围里无止境地折磨那些觅人。我不是觅人,所以我不怕你们。我需要树苗,可以救人的树苗,现在就要!”
首领和他的巫师没有立即回复我,他们依旧望着远方,面色蜡黄。我感觉空气中的某种成分正在变得陌生,其很大一个原因是巫师的斗篷不知何时忽然不再摆动、首领权杖上的光也不再闪来闪去,他们因为需要思考的时间过长真的变成了两尊雕像。
阡米望向我,我望向阡米。他终于敢抬头去看那两个悬在半空中的假人,却接着被突然开口的首领的声音吓了一跳。
“很好!宋佳,阡米,你们的勇敢让你们成功通过了最后的考验。”首领的身体稍稍活动了两下,虽然这看起来依然僵硬、不自然,但从很多细节至少不难看出他已不再是电子程序而是真人投影,包括他身旁的巫师,自他把捂着脑袋的帽子放下来开始,我就比任何时候都敢肯定他是我认识的那个自高自大的糟老头,如假包换。
“所以我的树苗呢?我想要两支,因为我不仅要救乐丝陶,还要救丁拉伯。”
巫师与首领相视而笑,但等他们回过头来,他们的表情不仅再次严肃而且变得十分难看,尤其是与我对望着的巫师,他把眼睛迷成两道缝,带着那种黑暗中仅有的微光,安静又诡异。他特意俯下身贴近我说,“为什么如此着急呢,孩子,或许你找我要我就会给你,又或许我会给你更多,但在这之前,你得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们会提供给你救人的树苗的,因为据我所知,知道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我承认当我遇上巫师的眼神时有点儿心慌且双腿发软,可一想到他们会给我树苗和机会救乐丝陶和丁拉伯,我就干劲十足、充满勇气。我单纯得像个傻瓜,认真且仔细地把如何遇到贝森以及它告诉我和阡米的一切如实说了一遍。巫师听完我的描述后,露出释然的喜色,不是我不愿意看到他微笑,而是他的笑比面无表情时看着更吓人。首领挥动他手上的权杖,直到贝森凭空摔在我们面前。
“是它吗,它就是贝森,对吗?”巫师拧着贝森脖子上的肉将它提起来,他一边像挥动手上的报纸那样摇晃着贝森,一边轻蔑地看看我们。我不敢否认,他们既然能逮住贝森,就一定有办法看出我是不是在说谎。
巫师更加不友好地笑了。首领扭过头像一个掉线的游戏玩家那样不再看我或者阡米。巫师重复着他对我们的不屑与轻视,抬起手变换出一个人脑袋大小的坛子。我刚看到坛子胃里就一阵恶心,纵使心里极度不愿把猫和坛子混在一起联想,却还是在脑袋里看到儿时的那个夏天、教唆我作恶的邻居姐姐。
贝森吓坏了,原本被揪着一动不动的它在看到坛子以后,立即挣扎起来。它的眼珠几乎要脱离眼眶,眼白外层布满血色和一层又薄又软的肉。前爪因为在空中折腾得太用力而露出尖尖的指甲,后爪来不及使劲就僵硬在半空像枯萎的花那样缓缓下落。我再也没可能见到如此惶恐到绝望地步的贝森,简直无法相信在这之前,那只悠闲自得、满脸惬意又无所畏惧的小猫和现在这个是同一只。我后悔了,真的。同样的事在我身上发生了两次,追究起来一定是我的问题。
关于贝森如何惨死及巫师嬉笑着将它塞进坛子里的过程在这里就不详细描述了。同样的情景我真的无心再看它两次,从我想吐开始,我就一直不敢触碰回忆去想猫或者坛子,光是听到贝森发出的刺耳的哀嚎和求饶就足以让我感同身受,留下悔恨且自责的眼泪。
巫师在处理完贝森及它的尸体后——他随手把装着贝森的坛子丢到一边——把答应我的两根树苗递给我。他拿树苗的手上沾着尚未风干的鲜红色的血,我心里明白他有意为之的原因无外乎在我面前宣示他的权威,却还是无视它心安理得地接过那两根树苗。或许我心里会觉得用贝森一条命换乐丝陶、丁拉伯两条命很值,或许又会觉得这样的牺牲本可以避免没必要浪费,但谁知道呢,装着贝森尸体的坛子已经落在生长着“小嫩芽”的陆地上,再也无人问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