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电影
作者:林马龙 | 分类:游戏 | 字数:1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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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现场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美作一阵心悸,头昏昏沉沉的,眼睛发胀。
她起床穿上衣服,晃到卫生间用冷水猛洗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另一个身影却如同梦魇一样挥之不去。
早饭都没顾得上吃,伍月一大早就赶到单位请假。
领导问她有什么事,她说家里打来电话,老人病得严重,叫自己回去一趟。
实际上是她一大早给麻生打的电话,叫他在那边等自己。
麻生接电话的时候似乎还没睡醒,迷迷糊糊的,估计等他清醒了会一时反应不过来,伍月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们在川崎市见面的时候已经是当天下午了。麻生还是老样子,一副“年轻的小老头”模样,岁月仿佛从未眷顾过他。
麻生一见面就说:“今天早上我梦见你给我打电话了,下午就真的来了……”
伍月顾不上跟他寒暄,上来就用手语问他,最近的网吧在哪里。
麻生说自己刚买了一部二手的笔记本电脑,还滔滔不绝地跟她说性能如何如何。
伍月叫他少废话,拉着他就朝他的住处走去。
麻生住的房子看上去更像旅馆,里面虽然不脏不乱也没有什么异味,可就是不能给人家的感觉。
那台二手的笔记本电脑就摆在桌子上,伍月叫他打开,找出那份录像视频,自己则拿出手机,找出录音文件直接按了快进。麻生似乎不太清楚她想干什么,有些纳闷地点开录像视频播放。伍月摁住键盘,一下子快进到了第18分钟。
麻生在一边大喊:“哎,哎,过了!过了……”
伍月不理会他,叫他闭嘴,然后抓过他的闹钟摆在旁边,示意他注意看时间。
这时录音也调好了,伍月打开免提,按下播放键,和录像同时播放。
录像里一个人穿过监控镜头走入楼内,伍月指了指一旁的闹钟,一分钟之后,录音里传来了第一次敲门声。
麻生一愣,随即不解地说:“刚才第一个人已经……”
伍月叫他别出声,继续听。第一个人和女孩的谈话很快就结束了,录音里传来关门声的时候,伍月让麻生再注意看表。一分钟之后,有人穿过录像从楼里走了出来。
麻生这时才明白了伍月的意思,可还是不相信。“不对啊,刚才那第一个人……”
伍月叫他别嚷嚷,安静一点儿仔细看。这次她没有快进,而是让两边同步播放着。等了一段时间,期间麻生有好几次想说什么,都被伍月强行制止了。
录像里二个人穿过监控镜头走入楼内的时候,伍月又指了指一旁的闹钟,一分钟之后,录音里传来了第二次敲门声。
麻生大吃一惊,开口就说:“不会吧!这会不会是巧合?”
伍月叫他闭嘴。录音里传来第二个人愤愤离去的声音时,她指指闹钟,一分钟后,第二个人也穿过录像从楼里走了出来。
麻生大惊失色,显然他的巧合论此时已经完全站不住脚了。他惊讶地扭头看着伍月:“天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一次偶然。”伍月用手指在桌面上写道。
“偶然?”麻生显然不太相信。他还是瞠目结舌地看着伍月,如果是在平日,伍月可能早就沾沾自喜了。可这时她高兴不起来,脸上的表情反而更严肃了。
她让麻生先别感叹惊呼,更刺激的还在后面呢。
他们又听了一刻多钟,录音里传来了那句瘆人的“你来了”。
麻生忍不住又大叫:“没人啊!录像里没人啊!我说你弄做了吧……”
伍月一巴掌捂住他的嘴,用力过猛了,麻生差点儿从椅子上翻过去。伍月又赶紧一把抓住他,把他揪了回来。这一“亲密”的接触是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麻生似乎有点儿懵了,既有刚才化险为夷的紧张,又有些受宠若惊的不知所措。
“老实点儿!”伍月用手语加唇语教训他,“关键的地方就要到了!”
麻生莫名其妙,又不敢再做声,一头雾水地继续看着。
录像播放到第80分钟的时候,又有一个人出现在监控录像的镜头里。
伍月按下暂停,转头问麻生:“你认识这个人吗?”
简单的手语麻生能看懂的,不过他还是微微一愣。“不就是个住在公寓里的人吗。”
伍月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
“不是吗?”麻生被她看得更是莫名其妙,“他是后来走进楼里的,应该跟这件事没关系!”
“是吗?”伍月说,“那你再看看这个。”说完她将录像倒回去一部分,准确地停在了第65分钟,然后指着屏幕让麻生看地上的影子。
麻生一开始没明白,盯着伍月手指的地方仔细瞅了好长时间,才“啊”地一声反应过来。“有人故意避开摄像头溜进去了!”
伍月继续播放录像,同时打开录音同步播放。过了两三分钟,录音里传来了那句“你来了”。又过了几分钟,伍月按下暂停,镜头里的地面上又清晰地出现了那影子。
麻生浑身一个哆嗦,指着屏幕大喊:“原来她说那句话的时候,有人悄悄进去过!”
伍月随手扯过一个本子,在上面写道:“你觉得,像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吗?”
麻生又仔细瞅了瞅,皱起了眉头:“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觉得是有点儿像。”
“有几分相像?”
“有个六七分吧。”
“你确定?”
“不好说啊,单看影子很难有十分的把握。”
伍月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她又在本子上写道:“你去那个女孩家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吗?”
麻生立马摇头,随即又很纳闷。“怎么,你怀疑他?”
“我认识他。”
那天下午他们又把录像和录音反复看了听了好几遍,天黑下来了,在麻生的一再提议下,两人才站起身来到外面去吃饭。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最喜欢的吃的是烧烤,不过在哪儿麻生都总是对食物挑挑拣拣,这儿的东西多么不合胃口,那儿的面条多么难以下咽。伍月说他简直就是个天生的批评家,什么都能挑出点儿毛病来。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麻生老是跟伍月说,叫她不要做这个别去做那个。伍月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就会大发雷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事儿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要不要我活啊!干脆我做个巢把自己包进去好了!
只有一次,伍月在提出分手的时候,麻生什么也没说。
伍月起初还有点内疚,不过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对麻生,永远都不会产生感情。
吃饭的时候麻生说了很多话,伍月感觉他似乎很高兴见到自己。她也不时地用手比划着,不是正规的手语,而是尽量能让麻生看懂的动作。
两人吃完饭,又在路边遛了一会儿,伍月便让麻生帮自己找一家便宜点的旅店。
“你有什么打算?”麻生问她。
伍月看了看他,拿出手机按了一会儿,递给他看:“我们合作吧,你证明美作不是死于自杀,我证明一个人存在过,而且仍然存在。”
一夜难眠。第二天是规划日,伍月先让麻生说说看有什么好的建议,麻生说了几个,她觉得都不是什么建设性的好意见。于是说出了自己的。
她首先提议把麻生说的那个在道上混过的老同学找出来帮忙。
麻生立马面露难色,说那家伙属于常魂游天外的大神级人物,想要找他恐怕……
话未说完伍月就一把从他衣服兜里抓出手机,往他面前一撂。
“给他打个电话,不管他游到哪儿,让他立马回魂着陆!”
麻生立马给那伙计打了个电话,把伍月刚才的原话跟那哥们儿重复了一遍。
放下电话,麻生看着伍月说:“那家伙现在北海道呢。”
接下来的时间伍月丝毫不耽误,她和麻生把录像里出现过的几个人截成图片,两人找了个地方打印出来,然后赶到美作生前住过的小区门口,让门卫保安挨个识别。
果不其然,保安很确定地指出录像里出现的第二个人就是荒川佑司。
他们又让保安看看其他几个人是否认识。保安都摇摇头说没见过。
麻生又问他去年某月某日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来过这里。
那人想了想,面露难色:“这么长时间了,记不清啊。咱们这里又不是高档小区,外来人可以随便进出的,我们又看不过来……”
见再问不出什么,两人向保安道过谢,进入大门朝美作生前的家走去。
麻生似乎很熟悉路,一路把伍月领到一座公寓的五楼。
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伍月一把摁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会有她家的钥匙?你们以前不会是同居过吧?”她在手机上摁出字问。
“你说什么!”麻生立即反驳道,“我是唯一愿意为她办理后事的人,钥匙只是暂时由我保管,到时候还要交给相关部门呢!”
伍月看着他,稍微点了点头,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
麻生又说:“你不要多想啊,我只是可怜她而已。”
伍月没再多做理会。麻生把钥匙插进锁孔里打开门。
两人走进去,伍月打量着屋子,有点紧张又有些莫名的好奇。虽然跟自己梦里的出入很大,但格局似乎是差不多的。正对着大门的墙上确实有一扇高大的窗户,也确实挂着白色的窗帘。有的人会来到自己梦中见过的地方,这种现象用科学很难解释。
麻生一进来话就明显少了。伍月径直走到窗边,拉开窗户往下看了看。虽然只是五楼,但看上去似乎很高,下面就是光秃秃的水泥地,从这里坠下去的后果可想而知。
她看了一眼就离开窗户,转身在房间里打量起来。窗户的右边紧挨着墙壁的位置放着一口矮桌柜,上面摆着一套音响,显然美作死亡之前,音乐就是在这里放出来的。
伍月拍了拍音响引起麻生的注意,麻生看了看,说:“哦,这套音响挺值钱,看上去像是美作最大的行头,她一定很喜欢。”伍月点点头表示赞同。参观过音响,她又在客厅其它位置转了转,看到客厅一边接近卧室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吧台。客厅的面积并不大,专门整理出一块地方设个吧台,看来那女孩对小资般的生活很是向往。伍月走到吧台看了看,柜子里放着几瓶比较普通的葡萄酒,一瓶雪利酒,一瓶香槟。有几只大小形状各异的杯子,一字排开整齐地倒挂在吧台上方。其中少了一只,显然就是主人发脾气时充当了牺牲品。伍月敲敲吧台再次引起麻生的注意。
麻生正在那边对着音响默哀呢,听到响声转过头来。
伍月用手指了指吧台旁边的地面。
麻生马上会意,说:“她摔碎的那只酒杯我已经清理了,洒了一地的雪利酒,那丫头的火气可真不小!”说完紧接着叹了口气,“唉,这地方我自己也记不清来过多少次了,该找的都找个遍了,本不打算再来了。你执意要来,倒是发现了什么没有?”
伍月摇摇头,离开吧台走了过来。
“没有发现咱就走吧,本来就没什么好看的了。”麻生说完顾自转身往门外走。
伍月上前一把拉住他。
麻生回过头来奇怪地看着她。
伍月拿出手机,在手里按了一阵,举给麻生看。
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什么?你今晚要住在这里!”
伍月认真地点点头。
“你住哪儿不行啊,不是找到旅馆了吗?”
伍月又在手机上按出一段字:“你以为我是稀罕她家的大房子吗?才不是呢!我是为了帮你查案子!回到现场情景再现是破案的重要方法,我是想体验一下美作死亡那晚的情景!”
麻生的表情更是奇怪。愣愣地看着她,好想她刚才说的是要去找施瓦辛格或者史泰龙单挑。
“怎么,”伍月迎着他的目光,“难道你不想让我帮你查案了吗?”
麻生这才稍稍回过一点神来,眨了眨眼睛,干咳了两下,试探着说:“那要不要我……”
伍月以为他会说“那要不要我负责扮演凶手?”
谁知他说的是:“要不要我留下来陪你?”
伍月先是一愣,随即拍着麻生的肩膀,险些笑出声来。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陪我?到了晚上我还得拿着纸巾和毛绒玩具安慰你吧!”
麻生还想说什么,伍月脸上的笑容立马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没得商量的眼神。
“那你自己小心点儿,有什么事记得给我打电话啊!还有,被乱翻人家的东西。”
他还想嘱咐什么,伍月已经毫不留情地把他往外推了。
麻生出去后,伍月就开始对整间公寓进行了地毯式的搜索,从下午一直忙到晚上,晚饭都没顾得上吃。天黑之后,伍月打开灯,拉上窗帘,准备看电视打发时间。
可是电视调来调去都是雪花。伍月这才想起来,已经很长时间没交费了,怎么会有信号呢?她百无聊赖地在房间里转悠着,摆弄了一下音响,又看了看吧台,最后走到卫生间看看能不能洗澡。热水器还能用,伍月把带着水锈的水放了放,然后加热,准备舒舒服服地洗个澡,祛除一下最近这段时间的疲惫。
等待水加热的时候,伍月的手机提示音响了。她这才想起自己没有拿药过来。
她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又要彻夜无眠了。
洗澡水热好了,伍月脱掉衣服,散开头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身材匀称,虽然有些偏瘦,好在线条还算好看。看着看着,不由地想起天野隔着衣服抚摸她的身体,手还不住地颤抖着。“让我看一看好吗?”他边抚摸边在她的耳边低语。那声音也是发颤的。伍月抓住他的手:“我很想让你看,但不是现在。”“那是什么时候?”伍月也贴近他的耳朵:“在我真正属于你的时候。”
那个时候永远没有到来,也永远不会来了。
伍月甩甩脑袋,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驱赶出去,然后打开水龙头,让热水喷射在自己的脸上。她打湿头发,然后开始洗身上。洗着洗着,突然传来了一种声音,听起来不是很远,一下子就钻进了伍月的耳朵里。她停了一下,仔细听听,无法辨别。
她又将哗哗的流水关上,侧着耳朵仔细去听。
这次她很快就听清了。她不由地大吃一惊,浑身发冷。
是音乐声。
而且,就是美作死亡当晚录音里想起的音乐!
伍月顿觉浑身僵硬,周围的空气仿佛一下降到了冰点。
她屏住呼吸,伸手轻轻地扯过一条浴巾,打算出去看看。
可就在这时,突然停电了。四周瞬间陷入了一片漆黑。
音乐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周围一片死寂,什么声音也没有。
伍月先是一怔,随即想到,该死的麻生,竟敢偷偷溜回来吓唬人!
可是她马上又想起了一件事情。麻生几乎是她见过胆子最小的男人。
而且以自己耳朵的灵敏度,有人进门不可能毫无察觉。
想到这里伍月的心里更凉了。她围好浴巾,背靠在墙上强迫自己镇定。
对,既然漆黑一片,自己什么也看不到,那么别人也应该看不到。
起码自己还在听力上占优势。自己必须悄悄出去。因为她记得手机就放在客厅里。
麻生被伍月赶出来之后,站在门口杵了会儿,好几次想开门进去,又怕伍月翻脸。
他极不放心地走下楼,又在楼下转了转。几个路过的人老是瞟他,他才无奈离开。
下午忙了会儿工作,晚上吃饭的时候想再去找伍月,想到她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就自己到路边填胃去了。天黑以后他强忍住再去找伍月的想法,一个人闷闷地回到了家。用自己的二手笔记本上了会儿网,不由地困意袭来,他就不再去管伍月,一个人爬到床上睡觉去了。
半睡半醒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据说这个时候是人的神经最脆弱的时候。麻生给吓得一哆嗦,一骨碌坐起来就去找手机。为了防辐射,手机被他按在厚厚的枕头底下。麻生抓起手机,心想伍月怎么这时候打电话吓唬人!可是一看来电显示,立马就愣住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不是伍月的号码。待他看清了那号码的数字,就吓得僵住了。
是美作的手机号码。
麻生顿时被吓得睡意全无,好几秒钟没反应过来。
他虽然胆子较小,但从不相信世界上有鬼。于是咽了一口唾沫,摁下接听键。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麻生紧张无比,小心翼翼地问了声:“喂?”
这时,电话里传来了麻生怎么也不敢相信的声音。“你来见我一面好吗?”
麻生吓得差点儿没从床上栽下去!他哆嗦地握着话筒,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听到两排牙齿在嘴巴里打架。
刚才电话里他妈的分明就是美作的声音!
“美作?”他颤巍巍地挤出一个声音。
电话那边似乎传来了隐约的笑声。“我等你。”
接着就是嘟嘟的忙音。
麻生扔掉电话,没顾上穿鞋就跳下床,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转了好几圈,好像脚底被什么烫到了。他立即想起了给伍月打电话。可是打了很长时间没人接。
“这时候你还不接我电话吗!”麻生大喊了一声,随即咬住了自己的手指。
看来必须去一趟了。麻生打定主意,便以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蹬上鞋,转身冲出了门外。
已经很晚了,外面冷得要命,麻生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司机问他去哪儿,他坐在后面半天才反应过来,说了一个地方。出租车随即开动了。
麻生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美作家门口的了。他站在门外听了听,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想到伍月还在里面,他壮了壮胆子,掏出钥匙一下子将门打开。
门里很黑,几乎什么都看不到。但麻生随即就发现窗户开着,白色的窗帘被外面吹进来的风高高扬起,如同诡魅的练绢。
麻生心里顿时一凉。他想开灯,手却哆嗦着怎么也摸不到开关。
他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两步,轻轻地喊了一声:“伍月?”
没有回应。
他又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甚至能听到自己关节传来的摩擦声。
走到客厅中间的时候,麻生停了一下,想仔细观察周围的动静。
这时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你来了。”
麻生吓得几乎跳起来,他循着声音猛地转身,只见一个人影蜷缩在墙角下,黑暗中正幽幽地看着自己。
就在几乎吓得快要晕过去的时候,墙角下那个影子突然发出了一阵笑声。
这笑声没让麻生感到害怕,反让他觉得很熟悉。几乎是同时,他就看到了一点幽幽的蓝光。他在脑子里快速搜索了一阵子,就猛地想起,那是MP3的蓝光。
这时墙角下一直在发笑的那个影子很自然地站了起来,走到门口打开灯。
麻生看到伍月在调皮地朝自己笑。她捂住嘴巴走到麻生跟前,举起手里的MP3,按了一下,里面随即传出了一声“你来了”。
伍月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
麻生站在原地愣了半天,才一脸不爽地对着伍月说:“你这演的是哪出啊!”
伍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身走到一边,伸手将窗户关上,在结着水雾的玻璃上写了几个字:情景再现啊。
“你差点把我吓死!”麻生随即大喊,刚喊完,又想起了什么,“等等,美作的手机一直在我这儿,怎么会跑到你手里?”
伍月笑着做了个他能看懂的手势:“我不会偷吗?”
“你……”麻生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那,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你?那美作的声音……”
伍月不笑了,迈步从麻生的身边走过,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上立即显示出了一部电影的画面。女主角在脉脉含情地打电话,说了句“你来见我一面好吗?”随后又说了句“我等你”。
麻生惊得下巴都快要掉了。
伍月又蹲下身子,拉开下面电视柜的门,里面满满当当整整齐齐的影碟展现眼前。
麻生目瞪口呆,老半天才缓过劲儿来。
这时伍月站起身,不知在哪里变出一个本子,递到麻生跟前,上面已经写好了字。
“你自己说过,通常人们录音都是有目的的。那么伍月临死前为什么要录音?显然,在这之前她给那个叫荒川佑司的打过电话,叫他来,那段录音,是提前录的,那么针对的很有可能就是荒川佑司!后来的那个叫田中武人的,是自己来找美作的,所以应该不在录音的目的之中。而那个神秘的第三个人,现在看来,他的出现既可能在美作的预料之外,也很有可能在她的意料之中。那句‘你来了’就足以说明这个问题。美作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说明这第三个人的出现既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美作似乎知道他会来,所以才会如此镇定。假如美作早已料到荒川佑司要雇凶杀她,那么她会不会有所准备?”
看完了这段话,伍月打了个响指,让麻生看自己。
麻生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发现她的头发是湿的。“你……你在她家洗澡了?我不是叫你别乱动东西吗?”
伍月朝他哼了一声,撅了撅嘴,伸出手翻过一页,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麻生莫名其妙,接着低下头,这一页上写的是:“按照这个思路我又仔细听了一遍录音,发现了很多问题。她跟第二个人的谈话有些奇怪,几句话说不上来,她就开始下逐客令:‘我洗过澡了,要睡觉了,你走吧。’我总觉得她这句话是刻意说的。我在她家洗了个澡,是为了仔细听听洗澡时的声音。而我再跟录音里的声音作对比的时候,就听出了明显的不同:水喷洒在人的身体上和落在地上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而且水声过后接着是一阵湿踏踏的脚步声,以及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声音。湿踏踏的脚步声应该是美作故意浸湿双脚踩出来的,如果她真的洗了澡,出来的时候肯定会将身上的水擦干,脚上也不例外。用毛巾擦拭头发的声音也是她故意发出来的,为的是让骗局显得更真实。”
读到这儿,麻生不由地抬头看了看伍月,惊讶的表情显露无余。
伍月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由此我想到,美作或许根本就没洗澡,她刻意录下的水声,可能根本就是个幌子!她很有可能是想利用淋浴的声音,掩盖住这段时间自己真实行动的声音!第二个人来的时候,她很有可能是借题发挥,说自己洗过澡了,要睡觉了,叫那个人快走。可是我觉得她很有可能是预料待会儿还会有人来,担心那个人留在这里会有危险,才故作冷漠地下此逐客令,为的是让那人赶紧离开。”
麻生看到这里,抬起头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伍月。
伍月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这也太复杂了吧!你是怎么想出来的?”麻生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伍月看着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你怎么就能肯定这一切不是你自己的异想天开?”
伍月听了这话,一把夺过本子,抬手在上面写道:“录音和录像之间时间的联系难道是我的异想天开吗?”
麻生立马就没话了。的确,伍月的想法再怎么离奇,却似乎总是对的。麻生以前似乎从未感觉到她身上具备女人应有的敏感与细腻,总觉得她老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好吧,那么,大侦探,”麻生说,“这么多隐秘的线索你到底是怎么发现的?不会全都是偶然吧?”
伍月笑了笑,随即在本子上写道:“我今天还没吃药,不过这些日子我基本坚持在吃。这种药的好处就是,可以让我巧妙地游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录音和录像的时间之谜就是这样被发现的。”
“那你在她家呆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什么其他发现没有?”
这话伍月爱听。她示意麻生跟自己来,随即把他领到吧台旁边,抬起手让他看吧台上方倒挂着的一排酒杯,让他数数。
“不用数,少了一只。”麻生说。
“为什么会少?”伍月打手势问他。
“她自己打碎一只啊。”麻生心说这还用问吗。
伍月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拿起本子在吧台上写了一行字:“一排整齐的东西,偏偏中间少了一个,这让你想到了什么?”
麻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写的东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伍月刚想抬手敲他的脑袋,他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少掉的那个可能就是线索!”
伍月长出了一口气,表情似乎在说:“你的脑子终于开窍了!”
可这时麻生“哎呀”了一声,说:“可我把那只摔碎的杯子清理出去了,岂不是把线索给弄丢了?”
伍月欣赏了一会儿他后悔焦急的表情,然后打了个响指,示意他检查一下原来放杯子的那个位置。
麻生一开始没明白她什么意思,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头看了看,随即伸出一只手在上面摸了摸。刚摸了两下,脸上就是一惊。吧台上方倒挂杯子的地方有一排卡槽,没有杯子的卡槽里竟然插着一把钥匙!他一下子把钥匙拿下来,发现并不大,只有七号电池那么长。这么小的钥匙会是开什么的呢?他把目光投向伍月。
谁知伍月也摊了摊手,在本子上写道:“我今天的收获就这么多,钥匙给你了,怎么找到锁就是你的事情了。”说完打了个哈欠,一边伸着懒腰。
麻生说你这什么意思啊?你当这是看电视剧啊,刚看到关键部分就让我等下集!
伍月也不给他好脸色:“我今天的工作已经够多了,收获就这么多,全告诉你了!”
麻生一愣:“你真的不知道这钥匙是开什么的?”
伍月“切”了一声,走到沙发前坐下。
麻生叹了口气:“那,那还是谢谢你啊,我来了这么多次都没发现,多亏你了!”
伍月翘起二郎腿,没再理他。
麻生有些不知所措:“那……你今天晚上还要在这儿住吗?”
伍月看了看他,拿起本子写道:“我的药忘在旅馆里了,没有它我在哪都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