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何无为等人就赶往咸阳警局，隔着玻璃，众人看到娄进才瘦骨嶙峋，双目微微突出，四肢被铁链子绑着，张牙舞爪，呲牙咧嘴，简直就不像个人类。

陆倩秀眉微蹙，说：“无为，你确定这样的可以么？”

何无为轻叹一声，说：“我也不知道啊，尽量试试吧，死马当活马医。”说罢，他硬着头皮走进了审讯室。

近距离面对娄进才僵直扭曲的面孔，何无为确实感觉有点瘆人，他定了定神，说：“你好，捕食者。”

娄进才浑身一颤，愣了愣，突然开口道：“你叫我什么？”

何无为嘴角一笑，说：“捕食者，正如你一直所期望的那样。”

娄进才恶狠狠地瞪着他，吼道：“我不用期待，我就是捕食者，捕食者！我已经证明了自己！”

何无为轻轻摆了摆手指，嘴角挂着残酷的冷笑，说：“不，你不是，你只是个废人。”

娄进才顿时勃然大怒，挣得铁链子铮铮作响，他歇斯底里地吼道：“你……你胡说八道！我……我吃了你！”

何无为毫不理会他激动的情绪，漫不经心地说：“你，一个失败者，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不行。”

娄进才吼道：“你胡说，你胡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何无为轻蔑地笑了笑，自顾自地说：“你不能接受这个结局，你把你混得不好的原因，归结于你太老实了。在你的交际圈中，有的学生，明明不务正业，明明贪玩泡妞，但是偏偏人家要什么有什么，连学习都比你好。有的人，连学都没正儿八经上过，去做农民工，但是却挣了好多钱。你的人力资本投入这么多，到了社会上却还挣不到人家一个零头，也难怪你心理不平衡。而你的亲友，不遗余力地加重这种不平衡。过年的时候，聚会的时候，你听到的都是读书无用论，或者干脆是你这种人读书无用论！”

娄进才嘶吼着说：“他们……他们都该死！”

何无为依然丝毫不理会他的情绪，说：“所以，你觉得整个世界根本就是虚伪的，真实的世界，是丛林法则，是弱肉强食，人类之间的关系，就是捕食和被捕食的关系！”

娄进才哈哈大笑，说：“没错！难道不是这样吗？人类的世界，本就应该是这样，人类也是一种动物，动物，就该遵循动物的法则，做动物做的事！而我，而我！就是食物链的顶端，是这个世界最出色的捕食者！”

何无为说：“你说的，或许有错，或许没错，但是有一点，你一定错了，你是一个很糟糕的捕食者。”

娄进才嘶吼道：“你……你胡说八道！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

何无为笑了笑，说：“难道不是吗？你觉得我不懂，那我就来复述一下你的作案过程吧。第一个案子，你还不能完全适应捕食者的角色，所以你用了迷烟，所以你扮演成一堆垃圾。第二个案子，你已经渐渐有了点捕食者的意思了，暗夜潜伏，匍匐前进，一刀刺死那个自以为是的农民工。”

说到这里，何无为顿了顿，说：“这两个案子，让你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宣泄快感，你报复了这两个亲友口中的模范，也相当于报复了你的那些亲友，更是报复了你自己，同时证明了你自己。之后，你就上瘾了。第三起案子，事业成功的高材生，人见人夸，但是背地里却无恶不作。你不服，所以，你要证明你比他强。这次，你更大胆地模仿了捕食的实际状况，一刀一刀，一刀一刀，就如同老虎不断撕咬着水牛，群狮扑咬着落单的大象，尖牙利爪不断划破猎物的皮肤，让他在挣扎中慢慢死去。”

娄进才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说：“说得好！说得好！”

何无为面色从容，继续道：“在此之后，你的癖好发生了转变，你开始享受死亡的过程。第四个案子，夜路女孩。在第三起案子中，你是在夜里杀的人，这所谓背地里的坏事，很可能与性有关。你看到那些女孩任那种人玩弄，却对你不屑一顾，你的目标，自然就转移到她们身上了。这一次，你选择了勒死，活活地勒死她，尽情享受死亡的过程，就好像猫享受捕猎的乐趣一样，既是一种对捕猎者的锻炼，又是一种扭曲快乐的延长。”

何无为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在杀了四个人之后，你越发地上瘾，也越发地大胆，你决定挑战自己的捕猎技巧。在第五起和第六起案子中，你已经把自己当作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你已经不是在为了生存而狩猎，而是为了表演在狩猎！你要把自己彻底融入你心中的狩猎场，追求一种更高境界的捕食！你先是扮演迟到的跟班，趁机杀死老富商，抱走小孩。然后你摇身一变，成为高富帅，用风衣裹着孩子下楼。最后，你竟把孩子打扮成一条狗！就这么公然地牵出去了！”

娄进才大惊失色，颤声说：“你都猜到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何无为冷冷地说：“你觉得你颠覆了世界，开天辟地，可是在我的眼里，你不过是一个心理学考试的变式题而已。你不断变换身份，让那些人疑无可疑查无可查，你离开酒店后，立刻脱掉风衣，又换了个身份。我不知道你后来又换了多少种，总之你迫不及待地杀死了那个孩子，继续进行你的表演。你扮演成环卫工人，将孩子尸体扔到垃圾桶里，然后又淡定地来到垃圾楼，改扮成收破烂的，将自己的证物销毁。”

说到这里，何无为叹了口气，说：“此时的你，已经完全自我沉醉了，你沉醉于变换不同的身份，沉醉于他们的生活，那种天差地别的感觉带给你巨大的渴望，你逐渐想要漠视自己，让自己彻底成为画皮的动物！终于，你内心中最原始的兽性被激发了，你想要过那些高层次的生活，而这一切，从性开始。对于这个全新的领域，懦弱如你，肯定会从最简单的地方开始，很显然，咸阳北边礼泉县的山区，是最佳的地点。”

娄进才狂笑几声，说：“你说得对，说得都对，何无为，你的确是不世出的神探，但是，你凭什么说我不是优秀的捕猎者？”

何无为嘴角一笑，不屑地说：“同样的天赋，类似的习性，狼是优秀的捕猎者，但狗却不是，就好像你不是一样。”

娄进才恶狠狠地说：“你敢把我比作狗！”

何无为眯了眯眼，说：“对，因为你一直被董弘马操纵着当枪使，否则以你的本事，怎么会这么快被我们逮住？你不是狼，狼是不可驯服的，而你，只是一条听话的狗而已！你忠心耿耿，虽然他们把你当炮灰，可是你依然守口如瓶，为他们保密！”

娄进才气得浑身颤抖，大吼道：“你胡说八道，谁替他们保密了？你不就是想知道董弘马藏在哪儿么？好，我告诉你！他就藏在飞机场旁边的酒店里！你满意了吧！”

何无为松了口气，笑着点点头，说：“满意了。”说罢，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这时，娄进才歇斯底里地吼道：“何无为，我没错！没错！这就好比欧氏几何与黎曼几何，都没有错，只是基于不同的公理而已！你们俗人是理解不了的！”

何无为无奈地笑了笑，停下脚步，转身说道：“我根本不关心你对还是错，对与错本来就是主观的，善与恶则是一种选择，选择做对的还做错的，归根结底也是主观的。而真正客观的，是正与邪，所谓邪，就是伤害大部分人的根本权益，比如说你，杀害孩子和老人，奸杀无辜少女，简直是丧心病狂！自古邪不胜正，我管你是对还是错，为了大多数人的生存，我必须搞掉你！这才是真正的丛林法则！”

娄进才双目圆睁，咬着牙说：“丛林法则，丛林法则，丛林法则！”忽然，他奋力挣脱开铁链，被绑的地方顿时皮开肉绽！柳月见势头不对，立刻窜进审讯室，举枪瞄准。何无为眯了眯眼，说：“别打死他，否则便宜他了，得让他慢慢死！”

这时，娄进才疯狂地扑咬过来，柳月凝神定气，连开数枪，数枚子弹呼啸着射出，娄进才顿时被打得血液横飞，瘫倒在地。何无为愣了愣，说：“不是说别打死他么？”

吕正风走了进来，无奈地摇摇头，说：“放心，他一时半会儿死不了，柳月每一枪射出的子弹都擦着一个脏器的边缘，不直接命中要害，这样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是从长期来看，很可能会导致器官衰竭，到时候苦不堪言。”

离开审讯室后，众人立刻开展围捕行动，由柳月亲自带队，很快就控制了整个机场，将酒店团团围住。然而，比较奇怪的是，在这期间，竟一直没有遇到什么抵抗，甚至连个望风的都没看到。在确认酒店里不会埋着什么用于同归于尽的**之后，何无为亲自带人来到董弘马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