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莲花公园的假山后找了一个僻静的椅子。徐小龙问她，那个卡带着吗？余璐说已经扔掉了。徐小龙问：“你扔掉了卡，谢总不会问你吗？”

“我就说是不小心给遗失了。”

“那他还会依样补给你一个的。”

“那我会再次不小心遗失。”余璐把话题一转，“好了，还是说说你们杜老板的情况吧。你觉得那个疯子，是真的疯子吗？”

“我跟你想的一样。”

“什么意思？”

“如果你怀疑不是，我也怀疑不是。”

看来徐小龙跟她有一样的怀疑，那个疯子有来历，杜维志可能是被人有意杀死的。疯子本人跟杜维志有仇，还是受人指使或者雇用？余璐更倾向于后者。那个雇凶的主谋会是谁？现在要等公安局给出结论了。

不过余璐的注意力不仅仅在这里。她还担心的是陶斌和梁兴强。在她的预测里，这两人也面临着危险。和徐小龙分手后，她决定去找这两人好好聊聊。但无论是陶斌还是梁兴强都关机，打他们的手机打不通，联系不上。

余璐走出公司，正要招手叫出租车，一辆警车从那边开过来停下，司机在车窗里叫她上车。余璐一看原来是杨益，连忙想摇头婉拒。杨益催促说：“你还是上来吧，我有事跟你聊聊。”余璐只好上了车。

车向郊外开去。杨益久久没有吭声。还是余璐提醒道：“你不是说有事要聊吗？”杨益舔舔嘴唇，显得有些艰难。终于他像下了决心，一边用心开车一边问道：“你到达源上班，一共几天了？”

“十天。怎么啦？”

杨益的声音很沉闷。“十天，达源就死了两个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余璐感觉杨益话中有话。

车开到郊外的一条小路上，杨益才把车停下。他下了车，去路边走了走，又折回来上了车。余璐问道：“你是不是……想方便一下？”

杨益摇摇头说：“我只是在做一个示例。”

“什么示例？”余璐莫名其妙。

杨益沉默着，忽然吐出一句话：“那两个人，都是死在车上的。”

余璐听了这句话，像被蜂蜇了似地一震，她瞪着杨益，几乎要叫起来：“喂，你到底搞什么名堂？怎么说这种没边没沿的话？”

杨益的神色很是严肃，他望了余璐一眼，先没搭话，似乎在给余璐思考的时间。

见余璐没有回答，杨益又自言自语：“束国潮死于一张面巾纸，小钱死于一支烟。这是我和贺大队长作的分析。”

霎时，余璐感觉自己的内衣都湿透了。杨益的行为看起来很古怪，但其中隐含的潜台词，余璐是明白的。这令她紧张不已。她本来想问问杨益，杜维志被杀，有没有什么线索。但一看到杨益的表情，知道不必问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杨益到底掌握了她多少秘密？

“你是什么意思，还是直截了当说吧，别故弄玄虚了。”余璐昂着头，不看杨益，口气有点凛然，她要用这种态度掩饰自己的心慌。

“故弄玄虚？都到这时了，你还不明白过来。”杨益气得脸色发红。可是他又无可奈何，只好发动了车，开回城里。就在余璐要下车时，他才冷冷地又扔过来一句，“你还想杀一个人，对吧？但我劝你就此住手，还是去自首吧。”

余璐大声问：“你的意思，我已经杀过人了？那你是警察，把我抓起来呀。”

杨益悲哀地摇摇头。等余璐下了车，汽车像头生气的豹一样吼着离去。

余璐知道，杨益是察觉了她的杀人行为，但目前还缺少足够的证据，所以他只能劝她去自首。而且杨益还预料她会去杀谢乾坤。没错，谢乾坤正是她下一个目标。杨益会阻止自己的行动吗？

回到自己的住处，余璐又打开林红留给她的那封信，再一次泪流满面。正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徐小龙打来的，问她愿不愿去林红的坟前一次。

余璐忙问为什么要她去那里？徐小龙说：“有个人想见你。”

“谁？”

“你不是在这里见过他吗？”

余璐想起来了，一定是那个在林红坟上哭过的神秘男。他已经几次若隐若现，今天要露真容了。

余璐赶往山中，到了林红坟前，看到徐小龙和那个男人坐在那里。男人脸色苍白，与上次相比似乎更显得衰弱病态。余璐仔细打量男人的脸，终于从他脸上窥出一点林红的影子来。

“你就是……林红的哥哥？”余璐试探地问道。

男人点点头。他第一句话是：“都是我的病害了林红，也害了你呀……”

余璐一下子哭出声来。

林红哥哥扑通一声跪在余璐面前。“我一个生病的人，真的害了你们这对好朋友。林红为了替我筹钱治病，做了一件很大的傻事，最后被逼得跳了楼。而你得知了她的情况，又进了那家公司，你一定是想替她报仇的。我本来都没脸承认是林红的哥哥，可现在我只好硬着头皮要见你，劝你就到这里打住，千万不要再干下去了……”

余璐把林红哥哥扶起来。让他坐在石头上。这才抽泣着说：“林红跳楼前给我发了一个邮件。在信中她向我诉说，为了筹到一笔钱，她进了达源公司，其实真正的目的是去搞到达源一项正在研发的转基因技术，然后卖给华昌公司的杜维志。杜维志答应给她二十五万。为了表示诚意，杜维志就把十万块钱先给了林红。可是林红进了达源后，确实搞到了资料，谁知这是一批假资料。杜维志拿到后，火冒三丈，逼林红还钱。可林红的钱已经给你治病花掉，她觉得一时还不出来，而她又受到了达源老板谢乾坤的威胁，觉得走投无路，所以才跳了楼。”

林红哥哥抱着脑袋，伤心地恸哭。时不时捶打一下脑门。

余璐问道：“你和林红，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林红从来不说她有个哥哥？你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林红哥哥停止哭泣，显得难以启齿。迟疑好久，才轻轻吐出三个字：“爱滋病……”

余璐如雷轰耳，一下子，她什么都明白了。难怪林红隐瞒了有个哥哥的事实，对她这个好朋友也不提及，只说她是一个孤儿。原来林红的这个哥哥得的是爱滋病，羞于让人知啊。

“我们兄妹互不提起，是我先提出来的。她到这个城里来找工，从来不向人说她还有我这个哥哥。我本来也想好了，不治了，就等着早早去见地下的父母吧。但妹妹劝我坚持下去，说她一定会挣到钱治好我的病。我拿到她给的十万块，还以为真的是她正当挣来，直到她跳了楼，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那，她去达源搞情报，又是谁告诉你的？”

此时在一边的徐小龙开口了：“是我告诉他的。因为，林红去达源的目的，我是知道的。”

余璐问：“你怎么会知道？”

徐小龙叹口气：“我就是杜维志的外甥。林红去达源搞到的情报，就是通过我转交给我舅舅的。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劝她不要这么做。因为我……很喜欢她。可是她对我说，治不了哥哥的病，她连活下去的劲头都没有，更别说恋爱了。我只好不阻拦了。可是没想到，她到了达源公司，却上了他们的当……”

“我知道，”余璐脸上涌上愤怒，“是束国潮和小钱骗了她。他们分别以帮她搞资料为名，把她骗上了床。可是她拿到的，却是假资料。她受了欺骗，丢了贞操，还要被迫还钱，万念俱灰选择了自杀。”

“所以你进达源，就是要杀掉这两人，然后搞到真正的转基因技术，再从杜维志那里换到几十万块，再交给林哥，让他去治好病，对吗？”徐小龙问。

余璐点点头。

“可是，束国潮和小钱一见你比林红更漂亮，又故伎重施，想要把你诱上手，分别答应给你资料。你从束国潮手上拿到一个光盘，发现里面的资料跟林红拿到的一样，是假的。你更恨他们，就把这两个人都杀掉了。对吧？”

“没错，就是这样，”余璐悲愤不已，“我本来不想杀人，可是他们实在太坏了。他们当时明知道林红想搞到资料，即使他们把她揭发了，她也不会死。而他们竟然将计就计，哄她说这项技术真实存在，还许诺会把真资料偷偷给她。天真的林红还相信了他们，白白成了他们的玩物。虽然林红也有错，可是束国潮和小钱这两个王八蛋更加可恶。他们也是造成林红跳楼的元凶，所以我要替林红报仇。”

徐小龙问余璐，为什么你甘愿冒这么大风险，替林红报仇呢？余璐说她俩在一起读大学时，林红曾冒死从一个抢劫犯刀下救过自己的命。她们是生死姐妹。

这时林红哥哥站起来，艰难地对余璐说：“好妹子，这些天来，我一直打匿名电话给你，就是想阻止你的行为。可是我没有劝住你。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我向你说声对不起。现在，我陪你去自首吧。”

“自首？”余璐吃了一惊，随即她沉吟一下，点着头说，“我确实会去自首的。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还有一些小事要处理一下，最多两天时间，我联系你们，让你们陪我去公安局自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