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安风雨
作者:暮雨思琳 | 分类:历史 | 字数:3.2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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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浮云初起
日暮间,已然回到将军府邸,父亲半日在养伤,知道我出去了,便半日待在书房,却不像个将军平日里的作风,似乎在密谋着什么。我前去书房的时候,正好碰见父亲的副将高云瀚,他正要离开。在云中阁的时候父亲向我提过两句,此人善谋能武,又似乎整个金陵只有他是父亲的旧相识,初次相见,却有一副儒将的风范,眉目俊俏又带着几分智者的深邃,身形比父亲要高出些许,父亲说过他是河北人士,只是在金陵为官,这次君主要他做了副将,为人谦逊,在朝十三载,深得君主信任,要我以他为榜样。
高将军离去之后,我便与父亲说道:“父亲,今日之行,我偶遇一位公子,他言及‘剑星动辄’之事。”父亲震惊之余,我将官上阕的那番言谈告诉了他,并不忙补充道:“父亲能否将十五年前之事告知于我——为何父亲手中握有琨珏?”
“琨珏乃凶剑,我不得已才为之。”眼前的这个男人话语里透着几分无奈,“不让你知道是不想你卷入,朝廷有多阴险你是不会知道的。”
我似乎已猜到缘由,“是因为母亲?父亲才愿意带着这把剑出征吧。”我不作声,一时间,风声里充斥着缄默。半响之久,父亲像是命令一般:“你既然已经知道琨珏的事,自当了解此事不是你能左右的。你母亲已经死去多年,此事不必再提!”沉默被打破之后又归于平静,父亲不留多余一句话就径直离开了书房。
父亲的案头信笺上写着母亲的名字,也许父亲并非刻意让我看到。关于母亲,我之前一字未提,我所知道的不过他们先前相居汝安,父亲在云中阁曾说生我之时母亲离去,我当时以为父亲是思念母亲才会对我不流露出任何感情,我从来都是循规蹈矩,对云中阁之外的便是不闻不问。这里,我反倒生疑了,难道母亲并没有去世?
我试着从父亲的书房寻找线索,这里放着每天父亲必看的来往信件,然而若是机密书信,肯定早就被父亲烧掉了,想着桌案上的手笔,还有来往的高副将,他应该对我母亲的事略知一二。就在我打算离开书房找高副将的时候,文案上掉落的一封信笺引起了我的注意,当我拾起的那一刻,只见它还未来得及拆封,上面署名着:言儿。
“晴空垂玉柱,风雪一夜开。
不知园中树,若个是真梅。
言儿小作,供公子一阅,苏宅候公子回帖。”
素来只有李杜诗篇,我算是头一回阅见女子写的诗。梅园之中的那次相遇,看来她还记得我,这突然而来的诗篇,宛若上天赐予的礼物,令人欣喜若狂。我慌忙将信笺收好,像是怕人询问,折在袖子里带了出去。
出了房门不远几步,便撞见琳姐姐,她的房间与我相隔不远,我便邀着她一道走着。
“前半日子,你丢下我,一个人可是去了茶楼?我看你在那里停驻好久。”她当然也猜到我去了翠微坊,也许是不便明说,也许是她不太懂‘茶楼’对于文人的意义。
“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博览古今的贵公子,总而言之就是不虚此行。”我略显得意地跟她说道,却不敢告诉她关于‘剑星’的传闻,她若知道这些,恐怕又得惹来父亲无端生疑。
于是,我打趣道:“琳姐姐,若有女子向我献上诗篇,该是何意?”
“那自然是仰慕我好弟弟的文采,看上你了!”琳姐姐看着也未情窦初开,讲着这句的时候却像是在拿我逗趣,不留半分情面,不带一丝女孩子该有的羞涩。
“可是哪家小姐?”
“苏言儿。”说着我将诗篇递与她。
我心想着:若是真如琳姐姐所说,那画卷里一般的仙子,不落凡尘,却对我有着几分好感,这也许是前世的恩赐。走着走着,却也到了各自的房间。
方胤泽离去之时,官上阕还没有尽兴,他独自一人一直等到柳姑娘歌舞全部结束,既是特意相逢,怎肯轻易离去。
在柳姑娘后台作罢之时,他便迎上去,虽有失风度,却不似浪荡公子。“姑娘,在下官上阕,慕名前来,有意向姑娘讨教。”
“小女子初到京师,不敢无端打扰公子,何来讨教一说?”
“只因对柳姑娘名声早有耳闻,玉腰清舞,倾城回目。这人间舞曲在下阅历以来,未曾有姑娘这般者,只是姑娘不重名利,不能为我等大饱眼福。在下讨教,在于问姑娘是否在金陵久住,姑娘若在此长住,在下便能每日洗耳目三遍。”
“暂居数月,便回汝安,怕是要扫了公子兴致。”说话间,她的气势并不亚于眼前这位贵公子,久居漂泊,自然深谙生存之道,只是这身子里的傲骨,却也改不了。
“无妨,数月能睹姑娘面容,已是在下三生有幸。”说着他递与了姑娘名帖,“我明日再来。”便辞了姑娘离去,出门才知外面三分艳阳裹着三分阴霾。
越到年底,夜里寒气越发逼人,令我窒息不是这寒夜,而是不知今晚可否见到那剑里女子,这算是我今日为之牵挂的第二个女子了,我心中有太多的疑团,想要那位女子帮我解答。
果然,她如期而至,素发搭在单薄的衣服上,气氛寂静,让人格外害怕,我试着去接近,压制住自己的那一份窒息。
“你到底是谁来着?关于琨珏的事,我已经听说一二了。”我试着像父亲一样沉稳,处世不惊。
她的声音很轻柔,“早就告诉过你,我叫‘小朔’啊!至于我当初的身份,我想你应该猜到了。”
“你应该是君主的妹妹吧!”这时我才试着鼓起胆量打量她,若不是在剑中多年,恐怕也不会有这般怨结。她的样子自然不像平凡人,能够在这剑中久住之人,必然是先生告诉我用来祭剑的魂,而在‘剑星动辄’的时候刚好郡主是死在剑下的。
“你果然是聪明人!看来这么弱的身子也不是完全没用处。”她忽然把身体探向我,“既然你想知道关于我的事,那我就告诉你一切吧!我本是南国最小的公主,兄长当上君主的那一年,我正好十三岁。原本生活亦是那么无忧无虑,可就在这把琨珏出现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兄长选择了以我祭剑,还不惜安排一场盛宴来刺杀我,这些也是在我身体毁了之后才明白。如今被困在这剑中,一别就是十五载。
我白天睡觉,晚上才能出现在你的身体里,所以每次只能在这个时候来找你,可如果剑在你手上,结果就不一样了,也许是上天注定我寄宿于一个像你这样的文人身上,让我毫无作为。”说着她像是在嘲讽自己:“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剑不能离开你!”
她拨弄了一下衣袖,仿佛欲言又止,然后用指尖轻点了一下我的额头,说道:“你母亲还在,在一个我也不知道的地方!”
我一下子呆住了,竟然没有感受到她已离去,倘若母亲还活着,父亲一定在苦苦寻找。此刻,我唯一能做的只有试着在醒来之前让自己牢牢记住小朔所说的话。
阳光透着窗子洒落在我身上,虽然金陵未有风雪,却也难得这般艳阳天,在我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我似乎明白记忆中接下来要我干嘛——高将军是我目前要找的人,他也许能告诉我父亲隐瞒我的真相。
未及起身,便已听见琳姐姐的声音,在隔壁不远处。我便穿好着装,推开门去,享受着这片刻的日光。
“这日上三竿,来到了这将军府,看来你的身子也似娇惯了许多。”想来也是讽刺我贪睡不起的毛病,当年在云中阁,这等时候早就被父亲叫起读书了。她看我精神不佳,又打趣道:“昨夜可有写好信笺?让我送及那苏宅的言儿。”
“姐姐莫要这般担忧,我只会命青鸟送去。”嘘寒片刻之后,我便离了方宅,没有邀上琳姐姐,独自一人去拜会高将军。
他府邸自然不胜方宅的阔绰,却也有一番儒将的雅致。高将军见了我,待我为宾上之客。先是论茶,又道我资质非凡,将军为人亲善大方,不似父亲那般威严肃穆。
“听闻将军与我父亲是旧交,童子无知,有一事要请教于将军。”座谈之间,我冒昧吐出这句话。
“方公子请讲。”谈吐间不失优雅。
“敢问将军可相识我母亲?”
他手中的茶顿住了片刻,“虽是相识,也只是见过几面。家母平日里温文尔雅,只是可惜——”
我直言道:“我母亲并没有去世吧!将军应该知道。”我神态故作镇定,是为搏他口中真相。
“可惜十五年前,你母亲失踪,你父亲被迫离开金陵,去往云中阁之前,曾托我寻找,只是可惜,至今无果。”说完他放下手中茶水,神色无奈,看似无隐瞒之意。
随后,我与高将军言及他事,此人甚是值得佩服,是我遇见的第二个让我为之信服的人。可惜——今日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