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麽图硌王爷便召集部落的头人和各级军官开会，商讨去龙海参加畜牧大会的细节。我把他们九月举行的大会称为畜牧大赛。因为匈奴人要比赛牛马骆驼。

麽图硌他们叽里咕噜说了半天，我一句话都没有听懂。倒是舌头站在我身后小声把头人们的话不停翻译给我听。

最后麽图硌王爷公布谁去参加大赛，谁留下看守仙女湖。我是畜牧大赛的护卫之一。大傻和其他几个百夫长听说自己能去参加大赛的人都欢呼雀跃、无比激动。

走出麽图硌的帐篷，我问舌头：“去参加大会有什么好处？让他们如此高兴？”

“能去参加大会是无比荣耀的事情，各部落会把他们的牛羊全部赶着，去参加大会。能陪同麽图硌王爷去的更是匈奴人的骄傲。”

“部落里的牛马全部都要赶去吗？”

“麽图硌是个精明人，他只带几个得力的头人和战士去。参加大会的牛马都不是最好的，他只拣中等的牛马赶去。”

“为什么？”

“如果他把好的和牛马的实际数目兜出来给单于知道，以后他吃什么？大会每年按照各部落所赶去的牛羊数目登记在策，单于按照各部落牛羊的多少定期要各个头人给他纳贡，如果数目报多了，麽图硌王爷岂不是要多上供？还有一旦发生战争，单于就会命令各部落缴纳数目不等的牛羊给征战的士兵做粮食。”舌头解释道。

“打战的时候麽图硌王爷会缴纳多少牛羊呢？”

“这可不一定，要看战场的大小。大战要缴纳牛羊总数的五六成，中等战役缴纳二三成不等。”

原来匈奴人也会私藏小金库。

第二天，我便跟随麽图硌王爷上路，赶着几千头牛羊浩浩荡荡地上路。

我把牛胡兰和阿二留下照看牛羊。牛胡兰死缠着要和我一起去，被我严厉地拒绝。

长得像大傻的千夫长把仙女湖的匈奴士兵召集拢，宣布去参加大赛和留守仙女湖的士兵名单。猪头小队长很不幸，被留下来看守牛羊。

我和其他八个百夫长每个人带领一半的人马前往龙海。

一路上大傻不住的为难我，走到中午的时候，他居然借口马匹不够用，把我和我带的五十个士兵的马匹全部征用去。让我们走路跟在牛马屁股后面走。

嫉妒，纯粹的嫉妒。我从来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走得腿脚抽筋，脚底长出血泡。

第二天，我悄悄爬上一条健壮的公牛背，一路跟着前行。大傻一开始假装没有看见，等我正骑得舒服的时候，悄悄绕到我身后猛然把我揪下牛背，然后劈头盖脸地一顿鞭打。

妈妈的，他是在折磨我啊。大傻肯定是和猪头小队长是一伙的！

后来向舌头一打听，果然大傻和猪头小队长是表兄弟。报复，他是在报复！狗日的，总有一天我要让你好看！我咬牙切齿地在心里怒骂。

接下来我便一瘸一拐地在舌头搀扶下，来到龙海。

人们常说宽广的草原像大海，可是看到龙海后，你便会对此话产生怀疑，天地间的龙海就是碧绿的的大海，还去哪里找什么大海？

几千里的草场宽广无边，河水如同玉带弯弯流淌向远方。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罗棋布。仙女湖的牛羊和龙海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到此便是牛羊的海洋。

来到龙海，远远的便看见蒸汽升腾，一座遍地白石头的山峰出现在眼前。舌头告诉我，有白石头的山峰便是匈奴的神山圣地，轻易不能乱闯，进去会杀头的。

明明是温泉，怎么又变成禁地了？我不明白。

大老远，单于的部下百十人就骑马出来迎接我们，把麽图硌王爷热情地领到划出给我们宿营的地方。

我的脚伤还没有好，千夫长就指使我干这干那。要搭帐篷，又要围圈牛羊。什么狗屁百夫长，简直比奴隶还辛苦。

搭好帐篷，天色已晚，我就倒头呼呼大睡。舌头采来药材煮成热汤给我洗脚。第二天醒来，脚上的伤口没有昨天疼了。

麽图硌王爷和其他头人都人去帐空。问舌头，才知道他们一大早就去单于帐前报道去了。于是我让舌头带路，来到匈奴人即将举行盛会的地点。

单于帐前有几千人忙忙碌碌，正在布置大赛的场地，搭建各种歌舞表演的高台。

光是煮肉给人吃的大锅就连绵好几里。巨大的铁锅至少有几千口，每口都有我的帐篷大。匈奴人一边宰杀牛羊，一边把大锅的水烧得滚烫，把剥皮除去五脏的整只牛和羊扔进大锅里煮熟。然后用铁钩勾出来放在巨大的木盘子里，由几个或者十几个人抬着，给单于和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以及各部落的头人们送去。

现在的匈奴单于名叫乌株留，是继头曼单于、冒顿单于、老上单于、军臣单于、伊稚斜单于、乌维单于、儿单于、呴黎湖单于、且鞮侯单于、狐鹿姑单于、壶衍鞮单于、虚闾权渠单于、握衍眴鞮单于、呼韩邪单于、郅支单于后第十六位单于。

他坐在一个巨大的金黄色帐篷里。帐篷很大，可以容纳几千人。帐篷的门洞也很大，所以我们在帐篷外很远就能看见里面的人，只是看不清他们都长什么样，大概有一千多人，里面的大笑声、吵闹声震耳欲聋，他们像是蜂巢里嘤嘤嗡嗡的蜜蜂。

“那就是单于的黄金帐篷。帐篷顶和支架都是用黄金做的。”舌头介绍道。

“狗日的，还不是靠抢劫我大汉和打劫西域各国才有金帐篷，一群无耻的强盗，得意什么？”我愤愤不平地骂道。舌头赶紧捂住我的嘴。

麽图硌王爷和千夫长坐在门边，离单于很远。按照匈奴人的风俗，离单于坐得最远就是单于最看不起的人，我很庆幸自己没有去凑热闹。

突然，金帐篷后面传来刺耳的猪叫声。我心头一震，仿佛是听到老家过年杀年猪的声音，感到无比的亲切。

“蛮刀公主又在杀猪了。她可是我们匈奴最美丽的女人。”舌头露出笑容遥望金帐篷后面说道。

“蛮刀公主？”我不认识。

“她是须卜居次的女儿，今年才十六岁就长得美貌绝伦。她可是我们匈奴草原上的月亮。每个男人都想得到她。”舌头无比向往地说道。黄土都埋在脖子上了，还想人家小处女，真是老色鬼。

“须卜居次？什么须卜居次？”我不解。

“居次是公主的意思。须卜居次就是须卜公主的意思。”舌头说道：“昭君出塞的故事你听说过吧？元帝时候，呼韩邪单于来求婚，元帝不知道昭君美貌，把她冒充公主嫁给呼韩邪单于。后来呼韩邪单于亡故，按照匈奴‘父死，妻其后母’的风俗，昭君便嫁给呼韩邪的长子复株累单于雕陶莫皋，生了二女，长女名须卜居次，次女名当于居次。蛮刀公主就是须卜居次所生的女儿，匈奴人都说她赛过外婆昭君，所以给她取了个赛昭君的外号。”舌头说起美容的历史如数家珍。

“哦，我明白了，蛮刀公主是汉人的孙女，吃不惯牛羊肉，要杀猪来吃。”

“她不是吃不惯牛羊肉，而是喜欢吃牛奶喂养大的小猪。”舌头摇头道。

小小年纪，居然穷奢极欲。我不禁大跌眼镜。

王昭君的故事我还知道一些。传说王昭君进宫后，因自恃貌美，不肯贿赂画师毛延寿，毛延寿便在她的画像上点上丧夫落泪痣。昭君便被贬入冷宫三年，无缘面君。公元前33年，北方匈奴首领呼韩邪单于主动来汉朝，对汉称臣，并请求和亲，以结永久之好。汉元帝尽召后宫妃嫔，王昭君挺身而出，慷慨应诏。呼韩邪临辞大会，昭君丰容靓饰，元帝大惊，不知后宫竟有如此美貌之人，意欲留之，而难于失信，便赏给她锦帛二万八千匹，絮一万六千斤及黄金美玉等贵重物品，并亲自送出长安十余里。王昭君在队队车毡细马的簇拥下，肩负着汉匈和亲之重任，别长安、出潼关、渡黄河、过雁门，历时一年多，于第二年初夏到达漠北，受到匈奴人民的盛大欢迎，并被封为“宁胡阏氏”，意为匈奴有了汉女作“阏氏”（王妻），安宁始得保障。

昭君出塞后，汉匈两族团结和睦，国泰民安，“边城晏闭，牛马布野，三世无犬吠之警，黎庶忘干戈之役”，展现出欣欣向荣的和平景象。

当然，因为没有受到王昭君的贿赂而故意把她画丑的毛延寿也没有好果子吃，元帝发怒，在同一天把他和其他几个画假画的画师拉出去斩首。大汉画坛一时间群星陨落，好几年都没有恢复元气。

中国古代四大美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中的落雁就是指王昭君。近年有个作家写了一篇幽默的小品，重新阐述四大美女的来历。我记得其中王昭君的“落雁”是这样写的：西汉时候还没有三北防护林，塞外到处飞沙走石、草枯水冷。昭君骑马走在沙漠里，一连几天没有梳洗，头发被风沙吹得像乱蓬蓬的野草窝。饥饿的老鹰飞在高空看见，以为“草窝”里藏着兔子，于是便探出利爪如战斗机般俯冲下来。这便是“落雁”的来历。

当然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瞎编的，昭君“落雁”的“雁”不是“老鹰”的“鹰”，此大雁非彼老鹰。大雁就是天鹅，长着像鸭蹼的脚掌，何来利爪扑兔之说？

据说昭君死后，匈奴单于“一依蕃法，不取汉仪。棺槨穹庐，更別方圆。千里之內，以伐樵薪，周匝一川。且有奔驼勃律，阿宝蕃人，膳主牛，兼能杀马。醞五百（瓮）酒，杀十万口羊，退犊（火寻）驼，饮食盈川，人伦若海。一百里舖毛毯，踏上而行；五百里舖金银胡瓶，下脚无处。单于亲降，部落皆來。倾国成仪。”

将昭君厚葬于今呼和浩特市南郊，墓依大青山，傍黄河水。后人称之为“青冢”。

杜甫诗：

群山万壑赴荆门，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家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环佩空归月夜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便是对昭君出塞的千古赞歌。

听到杀猪声，千夫长坐不住了，对着麽图硌的耳朵说了几句什么，麽图硌挥挥手，千夫长就喜滋滋地溜出帐篷。

他可是无利不起早的人。究竟是什么让他魂不守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