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威吓下，杨伯老不敢唠叨了。

第二天忠义讲学班照常开学，学生稀稀拉拉来了不到一半。王莽看到又是脸色灰暗。

在单于的干涉下，来的学生都把危及新都候安全的刀弓放在了家里，宠物也没有带来。

杨伯老顺利地进去当了翻译。他身穿洗得发白的长衫，特意洗了澡，修理了头面，看上去显得很精神。看来他很看重这份工作。

事实证明，杨伯老很胜任这份工作。在他的巧妙翻译下，晦涩难懂的圣人言语被他穿插匈奴人都知道的谚语传说解释一番，匈奴孩子都听得兴致盎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个个睁大眼睛听课，原本死气沉沉的学堂气氛活跃了许多。

王莽脸上也有了些许笑容，白先令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两天后，原来躲在家里装病不上学的匈奴孩子又来了几个，王莽当即奖励杨伯老一些布匹酒肉，还在我住处的旁边专门给他搭建了一座帐房。

第三天下午，太阳西坠，红霞洒满整个大草原。我和杨伯老放学走出教室，就要回房的时候，突然看见远处赶来一辆牛车。

看见牛车杨伯老愣住，嘴里小声道：“那牛车看起来好像是我家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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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你家的牛还会自己套车跑来找你，真是神奇啊。”

说话间，牛车已经驰到跟前，只见牛胡兰来从牛车里钻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雪白的小羊羔。看见我，立刻露出芙蓉姐姐特有的风骚笑容，拼命朝我挥手。

我的笑容立刻僵住，对杨伯老展开严肃地批评道：“男子汉大丈夫，要以国家大事为重，你为什么贪恋儿女私情把老婆给招来了。要是被新都候知道了怎么办？”

“我没有，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找到这里来的！”杨伯老满腹委屈道。

“老公啊，你可想死我了。”牛胡兰丢下小羊羔就跑来抱我。

我吓得汗毛倒竖，推开她喊道：“我不是你老公，你也不是我老婆，请你放尊重一点！”

牛胡兰立刻撒泼，又哭又闹，大骂我丧尽天良没有良心，是陈世美，得了荣华富贵就要抛弃老婆。

“陈世美？什么陈世美？”杨伯老大惑不解，陈世美是两千年后的清朝人瞎编的，他如何能知道？

旁边站岗的汉朝士兵看见，以为是匈奴女人来找我的麻烦，过来喝道：“不是说过援助的粮食要等些时候才远到嘛？来纠缠徐先生做什么？你要是饿了我那里还有半锅稀饭！”说着将牛胡兰扯起来就走。

看来士兵是把牛胡兰当成要饭的匈奴女人了。我在肚里大乐。板着脸道：“这是个疯婆子，你们打她二十大板把她赶得远远的，省得她再回来捣乱影响新都候讲学。”

士兵听说，立刻翻转面皮，抓住牛胡兰的头拖着就走。

“小徐，救我，救我。”牛胡兰吓坏了，滚出眼泪来急忙向我哀求道。

杨伯老也求情道：“你我都知道她就爱口无遮拦，要是把她赶走了她还不是死路一条？你就当是条小狗收留她吧。咱们都是患难过来的人。”

我闭眼叹息了一声，这个女人真是阴魂不散啊。想起过去的苦难，心肠软了下来。于是喊住士兵走过去瞪着牛胡兰道：“你以后还敢不敢乱喊乱叫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牛胡兰吓得面色发白，急忙道。

“那你应该叫我什么？”

“老——啊，不，是小徐，小徐。”牛胡兰见风使舵道。

“是徐先生。”抓她的士兵喝道。

“是是是，是徐先生。”牛胡兰赶紧道。

我挥手让士兵把牛胡兰放开。士兵松开手，对我施礼道：“以后有什么麻烦只管说，新都候命令我们保护先生安全的。”

我道：“有劳了。”

看着士兵走远，牛胡兰才从地上爬起来，哀哀啼哭着抚弄自己的头皮。大汉的士兵个个都是一米八以上的个子，身强力壮，和兵马俑坑里的兵俑不相上下。士兵下手抓牛胡兰很重，牛胡兰的头发被扯掉几大把。

牛胡兰捧着自己抓下的头发伤心不已，她在二十一世纪每个月花在头发上的钱何止上千！

我让杨伯老把牛胡兰带回自己的住处，转身要回帐篷。突然看见牛胡兰抱来的那只小白羊在草地上“咩咩”叫个不停，弯腰想去抱它，岂料牛胡兰噔噔跑回来一把抢过去瞪我看了半晌，狠狠地朝我“呸”了一声，抱着小羊走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苦笑不已。

本来我还想去和杨伯老喝酒的，牛胡兰一来，立刻没了兴致。

整个夜里，杨伯老的帐房里都传出牛胡兰同志坚强不屈、断断续续的啼哭声。

一觉醒来，打开房门，一轮血红的鸡卵已经在远处的湖面上出浴，千万只水鸟在朝霞里翻飞鼓噪个不停。我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在两千年后的大草原上，想要见到如此绚烂画面，只有在梦中了。

杨伯老的帐房里静悄悄的，牛胡兰不知何时停止了哭泣。

“先生早。”背后突然传来杨伯老的声音：“先生请用早餐。”

我一转身，杨伯老端着一个木盘站在那里。

盘子里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拉面和一碟用野菜腌制的酸菜。

全都是我最爱吃的。我大喜之下，连忙把杨伯老领进屋里。不等杨伯老放下木盘，我抢过去就狼吞虎咽大吃起来。

“你是怎么知道我爱吃牛肉拉面的？”我边吃边问杨伯老：“做拉面的手艺你是向谁学的？”

“什么拉面？我不知道，我从来母见过这种东西。”杨伯老摇头苦笑道：“这是万头做好让我端来给先生的。”看来他一时还改不过来，仍然习惯把牛胡兰叫做“万头”。

我听罢停下筷子，自己真是糊涂啊，拉面据说要到唐朝才会有，现在是汉朝，他们怎么知道什么是拉面。牛胡兰是如何知道我爱吃拉面的？来到汉朝后我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过，难道是二十一世纪她到美容店时候我无意间透露给她的？

照此说来，这个女人还真是有心啊。

我顿时觉得眼前的拉面变味了。按说牛胡兰做拉面的手艺真不是盖的，因为条件限制，没有正宗拉面的“一清(汤)、二白(萝卜)、三红(辣子)、四绿(香菜蒜苗)、五黄(面条黄亮)”，但是汤是纯正的牛骨头汤，还加了鸡汤，拉出来的面条爽滑透黄、筋道有劲。再盖上厚厚的牛肉片，任何人看到都会大流口水的。

“她是刚才才做的？”我扒拉着拉面疑惑道。据我所知，熬牛骨汤是很费时的。

“她是半夜做的，一边哭一边做。”杨伯老叹口气道。

我想象牛胡兰做拉面的情形：抽泣、哀怨，手脚却不停。像个对丈夫又爱又恨却任劳任怨的农村小媳妇一样。

“依我看万头对先生是一片痴情，先生还是——”杨伯老眼中露出对牛胡兰无比同情的眼神准备游说。

打住，我头皮发麻，赶紧岔开话题。我的前面还有大片江山等我去拼搏，我怎么能为一个女人拴住，而且这个女人还是我相当厌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