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馆的开张典礼结束之后，赵顼立马离开了光明馆，没有参加接下来的一些活动，因为太无聊了。

赵顼刚走出光明馆，蔡京便追了上来。

“元长，还有很多活动呢？你这个知府走了恐怕不太好吧？”赵顼笑问道。

说着，赵顼跨上战马，不是要回皇宫，而是想去墨家的那个火箭制造作坊看看。突火枪，火箭炮车，梢炮，等等，墨家可是为大宋军队做出了不少犀利的武器。赵顼想过去看看，会不会有新的惊喜。

火箭制作作坊靠近小金山，东面靠海，有一个小型港口，占地面积极广。赵顼去过一次，轻车熟路，好久没有和墨家巨子碰面了。沈括搞出了那么多东西，墨家巨子怎么着也不能落后才是。

“圣上，微臣刚刚就任上海府知府，知府衙门还有大量的公文等着微臣去处理。政事堂大选也没有什么内幕，四大学府以及下属所有的学校学堂都要靠四大学府的财力供应，国库并不拨款。司马执政出任书城令，将四大学府变成了研究改进工艺的地方，设立了一整套的制度鼓励创新发明，为四大学府多赚钱。进入政事堂的都是为学府赚钱比较多的。”蔡京陈述道。

“你们都是大忙人，就朕一人闲下来了。元长，可是政事堂大部分都是原来的那些元老重臣。难道他们都为四大学府赚了很多钱吗？”赵顼显然不相信蔡京这个说词。

“圣上，大宋今日的困境已经不是三冗问题。而是农业与工商业发展不平衡的问题。自圣上估计工商业发展以来，下层官员关心农田收成的人少了，勘察矿产，关心作坊建了多少的人多了。王执政得到商盟柜枋与国本柜枋的支持，减少了对作坊的贷款，而司马执政的背后是四大学府与作坊主。”蔡京继续陈述道。

蔡京所说的，是赵顼采取独裁手段，推行新法后，以前的利益阶层发生了变动。宗室与地主豪族很多将资金转入作坊领域，成了作坊主阶层。地主豪族这个利益阶层发生了分裂。这样说的话，朝堂上的人看似大部分都是司马光一系的人，其实早已经投入了王安石的阵营。

范纯仁与韩忠彦不是司马光的人，而是王安石的人。这样说的话，南北士大夫的对峙，已经成了农业资本与工业资本之间的对峙。然而，不管是王安石想推行十年大治天下计划，将资金投入农业领域，还是司马光想继续壮大作坊工业，维持四大学府的高收入，其实都是社会资金投入的取向问题。

手工业作坊没有农业的发展，没有更多商品粮支持，也无法发展手工业作坊。而没有手工业作坊的发展，则无法维系四大学府的运转，没有四大学府的高效运转，精耕细作的农业根本没有多余的财力自我发展。只有作坊才能给国家提供更大的财力支持，农业不具备这个力量。

大宋在变法之前，农税只占了国税收入的三成，而商税却占了七成。如今这个差距继续拉大，现在的农税只占了国税收入的一成，而商税则占了九成。这个时候，手工业作坊还仅仅是刚刚起步，就产生了这么大的差距，不是说手工业作坊多么赚钱，而是农业发展严重滞后。

农业与工商业的既是独立的两个行业又是必须相互依存的两个行业。因为时代的局限，大宋的工商业无法获得周边国家农业的支持，所以发展农业才是大宋的首要问题。这也是司马光一系与王安石一系联合执政的基础。

听完蔡京的陈述后，赵顼感到莫名其妙了，原本手工业作坊是在王安石的引导下，赵顼的强迫下发展起来的，手工业作坊的作坊主应该支持王安石才对，现在反而支持司马光。而原本支持司马光的地主豪族反而转换阵营，开始支持王安石。

赵顼与蔡京一路闲谈，不多时便来到了火箭制作作坊。

“圣上，微臣就不陪圣上视察了。”蔡京拱手说道。

“什么公文这么重要？你的那些从吏都干什么吃的？凡事也要懂得放权，事必躬亲是小吏做派。一个知府，要多考虑整体的发展。你可明白？”赵顼不满地说道。

虽然蔡京吃透了赵顼的脾气，要在赵顼面前表现出一个能臣干吏的样子，但是赵顼并不吃那一套。赵顼后世是一个军人，这一世是一个军人皇帝，军人的手腕就是绝对服从与完成任务。赵顼看重蔡京的不是在他的面前怎么表现，而是做的事情又没有完成他交给的任务。上京城建设的当初，蔡京就用了非常手段，但是赵顼没有过问，原因也就在这里。

“圣上教训得是。只是，春耕在即，微臣得布置好下田视察。这件事情，如果交给从吏，不用一个月，政事堂就该撤我的职了。”蔡京背后冒冷汗，急忙拱手回答。

古代中国，农业关乎着国家兴衰存亡，无论是官府还是官员对农业都十分重视。春耕秋收之时，上至宰相，下至小吏，留在衙门里当班的人十分少，能够保证官府运政即可，其他人都要亲自到田间地头，视察播种收割，及时解决可能出现的问题。

即便是皇帝，也得亲自下田做榜样。赵顼犹记得在熙宁三年春耕大典的时候，他还下田耕了一亩地，这可是实干。官员们其它的事情可以耍心眼，唯独这件事情不能出问题，农业出了问题，不是税收下降这么简单。

自汉朝董仲舒提出“天人感应”这个逻辑时，一个王朝的命运差不多就被锁定在天意上。什么是天意？一场旱灾水灾之类的，就是上天示警，皇帝无德，不纠正就要改朝换代了。

对改朝换代的恐惧，才有了对农业的绝对重视。怎么纠正？大抵发生了灾情，官府必须下大力气赈济灾民，不然就是无德透顶，死不悔改。

想到这些，赵顼尴尬地点了点头，回应道：“看来朕也要准备准备。好吧，你去忙吧。”

政事堂的事情，赵顼不想再理会，七七八八的关系，赵顼想不通也理不清楚。权力制衡，权力交换等把戏，赵顼一个不会。赵顼原本就不是当政治家的料。

赵顼站在火箭制作作坊大门前，发现牌子换掉了，换成了文明学府突火枪研究院。

不多时，墨家巨子童文江，带着不多的几名徒弟跑了出来，迎接赵顼。

走进研究院，发现研究院萧条了很多。赵顼不由得问道：“曾公亮不是在此坐镇，改进突火枪吗？怎么才这么点人？”

“圣上，微臣惭愧。”童文江失落地说道。

“怎么回事？”赵顼急切地问道。

原本赵顼听说，曾公亮亲自坐镇，要提高突火枪的射程，将突火枪的射程从五十步提高到一百五十步。赵顼很关注，因为这个提升，意味着一场军事革命。从此以后，弓弩就要退出历史的舞台，大宋将全面进入***时代。到那个时候，一统华夏，征服天下，还不是说一说的事情。

“曾相公都卧床好几个月了。自那场大爆炸后，我原来的徒弟死了一半，后来收的徒弟也死了很多。研究突火枪，风险太大了。政事堂虽然抚恤了他们，但是仍然无法安定人心，除了我身边的这六个徒弟，其它的都以各种理由走了。书城已经停止向这个研究院拨款了，要不是李东家见我窘迫，让我主持设计了大宋第一楼，赚了一些钱，这个研究院根本维持不下去。”童文江惭愧地说道。

“李向安，你派人代朕给曾公亮送点药！突火枪的改进没有进展吗？”赵顼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突火枪的改进，投入大，时间长，没有收益。**的配方和生产，已经是最好的了，要再进一步，难比登天。微臣便从铜铁的质量入手，争取用精铁精钢制造突火枪，增大突火枪装填**的药量。虽然能将突火枪的射程提高二十步，但是二十步算不得什么大的进步，况且造价高了很多。”童文江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昔日的自信看不到了。

赵顼见童文江又是一副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无神的样子，无奈地说道：“大爆炸是怎么回事？怎么没有人跟朕提起过？”

“微臣琢磨着，要改进突火枪，一是铜铁的质量，二是**的配置。铜铁的质量又必须以产量为基础，所以微臣设计了一套采矿机，一套冶炼炉。本以为可以大卖，但是因为初期投入实在太大，没有那个矿坊看得上。后来，微臣又从**的配置着手，微臣发现了棉花浸在硝石液体与硫磺液体的混和液体中，可以爆炸。爆炸威力比起原来的黑**来说，要大很多，如果用棉**代替黑**，突火枪的射程完全可以达到一百五十步，甚至更远。微臣生产了一批，没有想到会突然爆炸，要不是微臣主持修建大宋第一楼去了，估计也得死在这里。可能是墨家祖师爷发怒了，我们墨家原本就不应该专门造这些大杀器。”童文江说个不停，大吐苦水。

赵顼现在看到这个研究院不是原来的那个作坊，原来的那个作坊，早就给炸没了。要不是政事堂封锁了消息，对外宣称这里在研制礼炮。那么，还不知道产生什么样的恐慌呢？

搞研究本来就是几十年如一日的，研究者要付出的是整个人生。所以赵顼才没有那个气魄自己来搞。

“巨子，经费不用担心，朕从内库给你调拨一些。每年两百万贯怎么样？”赵顼见童文江这个样子，也只能安慰了。

“圣上，微臣不是那个意思，现在内库与国库分开，从内库调拨不等于是圣上个人支持了吗？微臣感谢圣上看重，但是，这个问题不是钱的问题。”童文江等于是拒绝了赵顼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