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明最不放心的是韩行，再一次嘱咐道：“韩司令呀，你行吗，实在不行的话，就坐着直升机再回去吧！”

吴小明本来是好心，可这一句话却触怒了韩行。韩行骂了一句：“拉屎有拉到一半再倒回去的吗。身为南征军的司令，临阵退缩，这不是叫我难堪吗？这人我丢不起!”

韩行虽然话是这样说，可真是要他下来，那也是相当的两难。不下，面子上过不去，下吧，真还是不敢，不愿意，非常不愿意下。

直升机在旋转，山头在旋转，云梯也在旋转，就连自己也在旋转，人的身体就好像一片树叶一样，随时都要飘出飞机外，飘向那浩瀚的云海之中……

双手就像是非得要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死死的抓住，心脏哆嗦成一个蛋，双腿也在颤抖，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不听从自己大脑的指挥了……

韩行什么也不敢拿，这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照顾了。普通战士，都要背着全部的装备，怎么着也得有好几十斤。

努力地扭转身体，面对云梯，抓着绳子软梯死不松手，眼睛再也不敢看了，越看头越晕，整个天空、飞机、云梯旋转得越厉害。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只是一片浑沌的世界，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往下落。

云梯下早有李大中和四五个官兵在接着韩行，韩行的脚一接触到战士们的手里，他们立刻搀扶着韩行，把韩行一步一步地托了下来。

韩行睁开了眼睛，虽然山头上也是风在吼，山在啸，但是比在半空中，还是强多了。

下一个倒霉的该轮到张作干了，张作干一站到直升机的舱口上，脸就黄了，嘴里的涎水也淌了出来。

他站在机舱门口，也不下，也不退回去，就像一个钉子一样，不动弹了。

韩行催促他说：“张处长，转过身，赶快下啊！”

张作干强忍着，对韩行说：“韩司令呀，你枪毙我吧，我不想活了。”

张作干从来对韩行的指示说一不二，可这回，他真是熊了，说熊话了。

韩行骂他说：“我也不枪毙你！你就往下跳吧。可是我有话在先，跳下来摔死，也不算烈士。你跳啊，有本事，你就跳啊！”

“我……我……”张作干浑身颤抖着，“我真是下不去的，你这是逼着鸭子上架啊。韩司令呀，你枪毙我吧！”

“枪毙，枪毙便宜了你。”韩行继续骂道，“干脆，你跟着直升机回去吧！怂包、软蛋，用了你，我算瞎了眼啦，什么作战处长，还不如一个兵。”

骂得张作干真是无地自容了，他咬着牙，瞪着眼地转过了身，顺着云梯往下爬了下来。

天空在旋转，飞机在旋转，山头也在旋转，张作干居然也爬了下来。

他下来后，一下子就瘫在了韩行的身上。

稳定了一下情绪，他站起来，抓住韩行说：“我是怂包吧？我是软蛋吧？”

韩行安慰他说：“你不是，你是好样的。”

“那你刚才还骂我！”这个张作干还记仇。

韩行对他说：“我要是不骂你，你怎么能下来，那就真成了怂包、软蛋啦！”

南征军在韩行的命令下，已经全部地从云梯上爬了下来。

韩行临走时，对飞机的长机张非连说带比划地命令道：“你们直升机中队，随时在米岭后面待命，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就要上了。”

张飞由于操作着飞机，没法行军礼，只好爽快地对韩行点了一下头，喊道：“是，随时听候命令。”

飞机收起云梯，然后向着米岭后面，那9架飞机待命的地方，油门一加，和他们会合去了。

这时，国军防守的部队，一个军官凑到了韩行的跟前，对韩行敬了一个军礼说：“报告长官，国军70军107师320团第1营3连3排排长王胜利向您报到。”

韩行对他回了一个军礼，然后客气地说：“你好，王排长，先介绍一下石头山的情况。”

王胜利指着石头山前面还有一个小石头山说：“前面，还有一个小山头，我们驻有一个班，由班长胡晃领着一个班防守。在这边，有我们两个班防守。请长官指示？”

韩行看了看山头，真是山外有山，这个石头山就够小的了，只有十几米长十几米宽，也就是百十来平方。而石头山的前面居然还有一个小石头山，也就是几米长几米宽，十多平方。

如果鬼子从前面攀援而上，首先他们要攻下小石头山。而这两个山头之间，还有一道小小的峭壁，地形甚是险峻。

韩行把吴小明、李大中、王胜利叫到了跟前，对他们说：“大家说说，这个山头怎么守吧！小鬼子马上就要上来了。”

李大中马上说：“就堵在那个小石头山上，鬼子要是进攻，就叫他们寸步难行。”

韩行说了一句：“那个小石头山，又能容得下几个人？”

李大中看了看说：“山头太小了，人多了也没用，只能容得下一个班。”

“那里已经有一个班了，我们怎么能插得进去。”韩行又提出了疑问。

吴小明点了点头说：“这也就是难点所在，小石头山只能容得下一个班。我们只能是添油战术，随时补充，人多了也没用。”

韩行又开导大家说：“大家看看，这个石头山上还有没有什么缺点没有？”

吴小明、李大中、王胜利都在仔细地看着这个石头山上的每一块石头，看看还有没有致命的缺陷。

王胜利首先说：“石头山全是石头，工事根本就没法挖，所以也就没有防空工事，防御工事。”

韩行又问：“如果敌人真是空袭或者炮袭，怎么办？”

李大中嘴一咧说：“要是空袭的话，那还真不好办，可要说是炮击的话，是不可能的，这么小的一个地方，也就是上百平方米，他们的炮弹怎么能打得上来？”

韩行摇了摇头说：“那也不一定呀，小鬼子的火炮打得很准。一颗炮弹落下来，连个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再加上石头乱飞，那得多大的伤亡呀！”

吴小明点了点头说：“我看韩司令说的对，真要是一颗炮弹打上来，真是躲没地方躲，藏没地方藏，伤亡肯定不小。那里倒是有一个死角，可是也藏不了多少人啊！”

吴小明指了指，就在33师团背着的一个方向，那里有十几平方的一个小山窝，比山头矮下了有一米多，就是一个挨一个躲在里面的话，也就是能站住四五十个人，大部分还得暴露在石头山上。

正说着话，从33师团的方向，一颗炮弹发出了尖锐的呼啸声，从山头上划过去了。接着又一颗炮弹呼啸着，又从山头上划过去了。

炮弹落在了群山之中，发出了巨大的爆炸轰鸣声，腾起了两团浓浓的烟雾。

韩行大叫一声：“不好，这是敌人的山炮试射，大家赶快隐蔽。”

吴小明和王胜利迅速地指挥着部队隐蔽，韩行想把那个最好的地方让给别人，但是吴小明死活不干，架着韩行，硬是把韩行拖到了那个小山窝窝里。

“轰——”地一声，一颗炮弹显然是在山前爆炸了，尘土、山石乱飞，飞起的石片，有不少砸到了小山窝窝里，别的地方，更不用提了。

炮弹尽管砸下了不少，但不是往前就是往后，要是真砸到了这个小小的山头上，困难真还是不小。

韩行头顶上的李大中高兴了，咧着嘴笑道：“我早就说过了，这么个小小的山头，鬼子的炮弹怎么能砸到了这个山头上。”

吴小明骂了他一句：“你这个乌鸦嘴，别得了便宜卖乖啦！少说两句，噎不……”

正说着话，一颗75毫米的山炮炮弹突然在山顶上爆炸，只觉得白光一闪，地动山摇，韩行这个小山窝里的人，差一点儿就被抛了出去，一团浓烈的黑烟升腾了起来，世界末日到了……

在这团浓烟中，山头上十几个战士的身体直接被抛了起来，升入了半空中，然后随着炸起的石头一起，落入了峭壁下深深的山谷中。

韩行心里一黑，只觉得是完了……混乱的石头砸了下来，还有两个战士的遗体，也砸到了这个小山窝窝里，世界是混沌一片。

75毫米山炮的杀伤半径在六七十米以上，这个纵横只有十几米的小山头，就是一颗手**落下来，也得炸死好多人，更何况这是一颗75毫米的山炮弹了。

山下的敌人一看，炮弹居然击中了山顶上的目标，他们也停止了射击。

好一会儿，浓烟才渐渐散去，山顶上这才看了个清楚，韩行赶快爬了起来，叫吴小明清理战场。

现场是惨烈的，双方直接就有二十多个人找不到了，不是被炸没了，就是被抛到山下去了。还有十多个的轻重伤员，要不是都是久经沙场，身子趴得低，老百姓的话，恐怕就全部报销了。

韩行一言不发地坐在碎石头上，低着头一言不发，李大中还好，没有被炸死，但身上也负了一些儿轻伤。吴小明一边给伤员包扎着伤口，一边骂他：“都是你，这个乌鸦嘴，你不说的话，一点儿也没有事，你一说，就有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