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岚，”石智勇凑了过来，“我很奇怪，你怎么一直都是一副并不开心的样子。”

风岚抬起头，看着这个人。此人是高一（8）班的队长，他的好朋友，风岚小时候曾和他一起度过踢球的快乐日子，只可惜——这段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石智勇还在坚持着，风岚却早已不是足球er的一份子了。

“我一直都这样子啊，”风岚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你现在这么拽啊，还会有不高兴的事情？”石智勇斜了斜身子，摆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你（是）篮球高手，现在！算是明星啦滴！你该不会想说什么名利压得你很累，然后才心情不好？”

石智勇眼睛盯着天花板，一副很轻松的样子，连声音都是轻松的，“你现在是打篮球的了。我当联队队长那时候，都不敢去叫你入队。一个是怕你不愿意；二是怕引起公愤，你可是我们篮球队的宝，我可不敢挖。”

“可是我真的很怀念有你守门的那些踢球的日子。守门的找了好多个，没有满意的。”石智勇眼里又流露出了些许无奈，“我还是想问你，你的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足球了？”

风岚无语。这时，上课的铃声响起。

“守门员这个位置永远为你空着。”说着，石智勇径直走了回去。

老师走上了讲台：“上课！”

“起立！老师好！”

“老师好！”

…………

高一①联的第二轮比赛日终于到了。

五人制比赛经过大冷大热之后，终于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高“收视率”。感谢赛程吧因为在周末，球迷有了看球放松的理由，非球迷也有了凑热闹的前提条件。感谢高二①联和高三①联吧——他们奉献了7个进球，打成了4：3，让大家又拥有了一个看球的理由。

也许还得感谢一个人——苏世。那天，他的表现，让不少人都大开了眼界。据说，今天来观球的，是一传十，十传百过来瞧苏世真本事的。据说，连足球的“优子生”“高手”都对苏世的脚法技术颇为欣赏和惊奇。

刘锡平静的面对着这一切——就算是不镇定，也要装出镇定的样子。苏世出色的表现，自己坐冷板凳的现实，球队的积分排名，这些足以让他心神紧张。比赛前想想怎么踢吧，已经是习惯了。

“嘿，你……”刘锡顿时被打断了正在进行习惯思维的大脑。

鲁阳！

“怎么，不认识我啦？”

“小阳（小羊）吗？”刘锡想不起他的通用外号了，不过刘锡还记得当初他们哥俩好的时候，刘锡叫他小羊，他管刘锡叫小溪，所谓“小溪流，小羊叫……”。

鲁阳真的长大了，变化了，现在近前一看更能直观感受到这种变化——个头“反超”了刘锡，身子更壮了，腿脚变得更阳刚有力，还有脸上……

刘锡本想好好看看鲁阳的脸却转移了注意力——好像李义连在叫他，于是鲁阳匆匆离开了。

两个人只是做了个简短的招呼，就硬生生地被单方面打断了……这像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么？

也许是因为比赛，才顾不得那么多吧。

刘锡正好看到常建和苏世在一起聊着什么，赶紧凑过去。

“小世！”只见常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你一定要带着我们的梦想走下去哦，把我们的那一份也一起努力了！”

苏世狂晕，“拜托，是不是超女看多了？”说着狠狠的在常建肩膀上拍了一下，“不要‘伤心’滴！你还没被淘汰！还有机会入选主力啊。”

“哇，什么什么什么？”刘锡突然从后面一下抓住了两个人的肩。撑起自己的身子探出头问道。

“阿锡，你说拽不拽：小世要首发了耶！”

刘锡先是愣的一下，接着疯似的抓着苏世狂摇：“啊，首发了！yeah！”

“停停停停停……快把我摇成脑震荡了！”

场上气氛开始热烈起来了，因为——比赛要开始了。

李义连和鲁阳在说些什么……最后的结果是，鲁阳下场！李义连和苏世组成了锋线。鲁阳走了过来，本想打声招呼的刘锡感到不妙，放弃了——鲁阳的脸色很难看。

刘锡看着场地另一边的鲁阳，心里面真不是滋味。

开球。

苏世一拿球，人群里有人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喔”的一声，这个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可当这个“喔”响起之时，场上已经发生了一些事情！

苏世一上场就给对手设了个圈套——装作传球的样子，突然间冲向对方主动“送”过来的空挡！猝不及防，猝不及防！对方想不到，连观众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对手是高三（1）联……怎么过得了他们？刘锡这一句还没组织好，又一位高三老大哥，被苏世的忽停变向弄得晕头转向，腿都迈不出来。

射门！

苏世一刹那间，忽然感到一股极大的压迫感从右侧压来，右腿还没作出反应护球，苏世一个失衡，顺势摔倒在地！

“犯规！”常建用大嗓门不满的喊道，“抢球那么粗鲁！”刘锡也不满的盯着那个人，却发现他是那天那个“领导”模样的家伙，第一场比赛那天，刘锡就注意到当时这名“特殊”

的观众。

刘锡正想开口发问，忽的听常建叫道，“不犯规？”刘锡的话只好暂时改了。

“安静点，大惊小怪干什么，再叫，别跟人家说我认识你……”

另一名裁判跑来问伤势与否，苏世理都不理，一箭步跑了回去。

李义连那边的确比较吃紧。高三①联的进攻很有章法和默契，高一①联每一个空挡都被充分利用。若没有三个人不顾脸面的来回狼狈的补位、堵截，球门也许早就……这种防守最粘人、最烦人，看着也痛苦，所以施行这种防守的人是很没面子的，不成文规定。

苏世刚想突破，又是右边，伸出一只脚猛的一踢。苏世奋力护球，球没被夺去，右脚却被狠狠的踩上一脚！

“黄牌啊！”刘锡也开始愤怒——这无疑就是杀伤战术！太过分了。

犯规的又是那个人。那个人眼睛直看着裁判，叉着腰，不理苏世，一副招人讨厌、却又让人恐惧的样子。裁判吹了犯规，对那个人，却连口头警告都没有给，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

刘锡带着余怒问道：“那个人到底是谁啊！”

“他叫夏日，”常健深吸了口气，拼命压住自己不平静的心神，“学生会的主席，联赛就是他发起的。这个人，非常厉害的人物。”

“这个人性格非常刚烈要强，手持学生会重权，而且还是副校长的儿子，位高权重，谁都怕他，‘让道而行’，有时候就连老师都要听他的意见。”

刘锡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全体压上！”夏日张狂的振臂一呼道。

在夏日的口头指挥下，高三①联用快速传球和跑位，顷刻间瓦解了整条高一①联防线。无论李义连，还是晏翔、罗康，都已追不上高三大哥们的脚步。两对一，一传，双刀——蔡雄和吴敢轻轻松松把球“碰”进了大门：守门员陈警身都被他俩的配合给过掉了，空门。

连庆祝动作都没有，不是忘了，而是根本没什么好高兴的——在他们看来是这样，打鱼腩球队进球有什么好兴奋的。

重新开球。这一次苏世不敢再突，更多的把球横传或者回传。李义连，晏翔，罗康，再到苏世，球不停的倒脚转移，可非但没有倒出机会，反倒是在夏日的大嗓门指挥下，对手对高一①联的控球权的压力越来越大，不断加强对拿球者的上抢和身体对抗强度相互间的传球变得愈加困难。

来球的质量在变差，苏世几乎都停不住了。眼见得不远处猛兽扑向自己白色的猎肉，苏世下意识一拉，正脚背一挡，左脚尖轻向右拨，竟奇迹般突出重围。但苏世还没来得及再伸出左脚，转眼间，风把猎物夺去——风一样的速度的补防队员！

又一瞬间，苏世陷入绝望——他的脚刚刹住5秒钟，9号吴敢右边拿球，忽的把球回给夏日，夏日不停球直接一磕，刚欲向前逼抢的晏翔、罗康始料不及，11号蔡雄拍马跑步到位，一个非常隐蔽的射门动作，球就幽灵似的，轻轻，钻进了陈警身的小门，再钻进大门。

他们很强了，他们是我见过的踢得最棒的球员，苏世对自己说道。李义连、晏翔、罗康，苏世看过他们三个踢球，李义连带球速度很快，平衡好，晏翔和罗康身体素质好，很有全局责任感，防守到位。现在丢了两个球，唉……真不是他们太差，而是现实太残酷……

忽然间苏世瞥到了刘锡和常健的眼睛，它们正盯着自己，盯着自己正在场上的队友，正射出火一般的绝地反击的信念，正在大声喊着，“不服输！”

这一瞥把苏世震住了。苏世开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安——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呢？那种消极情绪，怎么可以滋生？

比赛上半场，都还没有结束！

球舒服的卧在脚下。苏世猛一提气，先左晃一枪，接着一口气向左加速，劲射！被前方后卫“幸运”地挡出了边线。原来在他们身上也可以找到射门的机会，苏世来劲了，继续摸索，直到找出他的痛处弱处，狠狠打！

此时刘锡突然生出了个疑问，他对常健问道：

“我们的这个对手既然这么强，怎么会被高二那个联队打败呢？”

“我想是因为夏日生病了，不在才这样吧。”

就这么简单？常健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轻描淡写了一番，对于刘锡来说确实多么大的一个震撼——一个人竟能左右一支球队的命运！

这时候，上半场终结的哨声响起，而此时的高一①联正处于不断的围攻之下，这声“救命哨”，让他们有了点喘息的时间。

从场上下来的都在喘息——身体在喘息，心也因为痛苦的求索中喘息。

“老是在防守，根本防不来，”

“我们拿不住球，”

“主要是我们根本就没有确定我们的比赛方针是压上还是防反。”

“听着，”李义连发话道，现在的大家都迷茫了，都直直的看着他，希望他有扭转局势的办法。

“我防守。”

大家不解，李义连是前场队员，这是共识。但李义连坚持自己的做法，“鲁阳，你替康。”又转过来面对大家，“我当过后卫的，放心，至少速度上我不会吃亏的。”

刘锡突然想到了什么，向李义连耳语了几句——然后又一个决定：“常健，你替晏翔！”

刘锡分析说，①联进攻无组织是导致无质量进攻甚至是被动防守的主因。李义连听后，看了常健一眼，然后他想起了常健的——招牌直塞——平时在校园踢球时，李义连就吃过这个苦头很多次，他记得很清楚，那球是怎么通过他的防守，然后变成进球的。

“上，”刘锡带着复杂的心情，猛拍了常健一肩膀。常健心头热乎了起来，他很感激刘锡这么……与此同时，常健的眼神也开始变得愈加坚定。

高一①联控球，高三（1）联竟没有打起像样的精神面对，谁会想到，看似注定输球的高一①联居然会——

常健开始发狂带球，对方一时反应不过来，留下了零星的防守空当。常健吸引了三名球员，包括夏日。眼看包围圈形成，突然一个斜传，另一端的苏世接球，此时无人防守！常健巧妙的化整为零。一整块空挡，舒服的给苏世创造出来了。将球踢向守门员的右边……

——

苏世把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终于确信了下来，球，真的一蹦一跳，越过白线，碰到了球网！

高一①联第一次！苏世第一次！①联人都举起了欢呼和激情的双手！

2：1，扳回一个！

苏世回头，对常健笑了笑，无比的感谢和喜悦洋溢在苏世脸上。他这才开始仔细端详曾经被自己忽略的常健的样子——1.73米的身高，看上去有点胖，但绝对壮实，浓眉大嘴厚唇，颇有大将张飞的风范——原来他也是个人物。

我在想什么呢，真是的。刘锡笑了笑。

高三的高手们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精神恍惚，一个带球失误——被断，李义连迅速的向前传出，苏世一个向右变向，射门，被挡出去了。对手的身体素质的确太好了，苏世的过人感到越来越勉强，往往刚刚过掉没带几步，要么被补防的抢掉，要么被那刚刚被过掉的防守队员赶回来破坏掉。

刘锡看到高三那帮没精打采的样，正想笑，喉咙还没振动，忽的有人大吼了一声。

“你们还踢不踢的！”

是夏日。

场边的人着实一惊，陷入了短暂的死寂。场内的“高手”们弄清楚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赶紧猛的把身子紧绷起来。

接下来是近乎惨烈的中场争夺。包围圈不断的形成、瓦解，疯狂的前扑和补防，控球权不断的转移，每一刻都有球员倒下，再爬起，再去抢夺，已经没有技术可言，拼的，是血性，还有疯狂。对方被拼掉一名后卫，下了前线。万幸，高一①联没有大伤，尽管每一个人早已伤痕累累。

“血拼”，持续了将近七八分钟！直到晏翔的一个大脚解围，落在了苏世前方一米处。

快赶不上了！拖着疼痛的双脚，苏世追着，对方的5号后卫在追着。

苏世！

苏世知道该怎么做了，唯有……

右脚刚好能够着。用右脚把球回拨，右脚做轴线，身体逆时针轻轻转身，球刚好“走”到左脚后跟边，顺着身体的旋转的力量，用脚后跟把球传了出去！

这就是马赛回转的传球版！

另一边是常健，球舒服的滚到他右脚前。纵使是后卫回防也没用了，大力射门！

闪电一般的射门，几乎看不见那只飞行的球。门将怕了，不敢去堵，他拼命的用手保护自己，风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球狠狠的砸在了门梁上发泄，再狠狠的撞向球网！

这下再也没有人能阻止常健疯狂的庆祝，球进得太棒了！

苏世激动地拍掌，拥抱……和队友们一起……

比赛只剩下最后的六分钟，刘锡有种不祥的预感。

场边的晏翔被替上场，下场的是鲁阳。

高三（1）联的进攻像发了疯的公牛，骤然间高一（1）联的防守压力越来越大，惨烈的拼抢在所难免，只不过这一次火并发生在高一（1）联门前3到4米范围内。

常建、苏世体力消耗太多了，走路都已经十分困难，他们一次次的被对手轻易的带球通过，而后场防守唯一能指望的，只剩下体力尚存的李义连和晏翔。

此时球出了界，高一①联得以抓住死球机会换人。

“小锡，换……”苏世累得连“我”字都吐不出来了。

刘锡不敢怠慢，赶紧上前交接，“快！快！”

上前封堵，定人，回追……刘锡的第一次出场——刘锡上场后，不停努力地去截住每一个球，想把比赛比分一直守到哨响，眼看最后一分钟就……可残酷的现实，在命运的指使下，降临了——

比赛的最后一分钟。刘锡见李义连去抢拿球人，自己便先去盯防在右路跑位的蔡雄。没想到，李义连被拿球的吴敢过掉了，刘锡赶忙去补防，右路防守因此虚空。吴敢没有利用这个空挡，而是把球传到高一①联的左路——在那接应的正是夏日。夏日一个粗鲁的高速带球扯出空挡，把球传到了禁区中央，立马引起了禁区里的混乱。陈警身勇敢的扑出了乱人堆中蹦出的一脚射门。

被扑出的球却鬼使神差的蹦到右路，蹦到了蔡雄的脚下！离他最近的晏翔下意识去挡他，而失去防守位置的刘锡只能急切的盼望着，盼望那个球能被乖乖的挡下……

晏翔伸出了腿，然而球还是绕过了他，飞向了球门……躺在地上的陈警身恨不得自己的手再长长一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球，从他高举的右手中指上方滑过……

球进！

此时，场上所有的人都瘫倒在了地上，不同的是，高三①联是如释重负的放松，而高一①联人则是无尽的懊恼悲伤。

终场哨，高三①联笑纳：他们赢了。

“心芸，”叶琴叫了叫发呆了的蓝心芸，“走吧。”

她们没有到场边去，只是站在远远的高处守望。

但这守望，又有什么意义可言呢？一支球队更需要的是呐喊支持带给他们的动力，而不是守望。叶琴清楚，蓝心芸也清楚，她们不过是对足球不感冒甚至是不解。蓝心芸不理解苏世这么一个背景显赫的“少爷”（应该可以这样说了），为什么要瞒着父母去驰骋球场，叶琴更不理解，“三人组”为什么要冒着风险，顶着班主任乃至保守集团的压力参赛……

可是随着比赛的进行，她们又几乎压抑不住自己要冲下去为他们喊声加油的冲动。蓝心芸好几次想这样做，想趁着哪怕最后10分钟，最后5分钟，也要下去，也许还有希望，如果她们的打气能带给他们动力……她们的情绪跟着“比赛”剧情波动，最终，得到一个苦涩的悲情结局。

“还有下一场吗？”

“也许还有，”叶琴回答，“我不知道。”两个人回了回头，又看了几眼，欲行又止，终究还是离开了。

“唉——输了……”常健一下瘫软在了地上，苏世一言不发脸色铁青。

但沮丧的刘锡很快知道了另一场比赛的结果：高三③联0比1高二①。刘锡知道，这个结果对高一①联是有利的。三支球队都各胜一场，另两支也有平局这一分拿到手，混乱的形势下，谁都有机会小组出线：

积分净胜进球

高二①联311

高三①联306

高二③联304

高一②联100

高一①联1-12

想到这，刘锡的失败者情绪稍微好了一些。

刘锡意识到改赶紧去安慰沮丧的各位了，不过转而一想：自己嘴那么笨，还是托常健帮忙吧。

刘锡估计苏世是不会请今天的饭吃了，这次比上场结果还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