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初见

初晨，黑木崖，凝茗居。

石台上放着一盆青菜，画州身穿鹅黄色纱衣，低眉敛目，细致的翻捡着菜叶。柔光透过晨雾和绿荫洒下来，一抹淡淡的金光笼在她周身。

柳眉杏目点绛唇，轻灵而飘逸。

烫金的红木门“吱嘎”一声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走出来，一边急促的走着，一边整理着身上有些凌乱的衣服。

画州拿起石台上的软帕子把手擦干，急忙迎上去伸出细嫩的手指想要帮他。男子皱了皱眉推开她的胳膊，毫不迟疑的走向门前小路。

“莲弟，用了早点再去吧？”一个低润的声音自屋内响起，微微有些哑涩，好像还没有睡醒，透着慵懒的诱惑。

“不了。”男子头也不回一路去了，脸上浮起一丝不耐烦，衣摆轻动带起细细微尘。

画州望着男子远去的背影呆了一下，忙回头迎到门口，便见一位只穿着白色中衣的俊逸男子走出来。

略显单薄的身体倚在门框上，在白衣的映衬下，那欣长的身形竟透着一股风流之气。男子右手扶住额角，五指白皙纤长，指端剔透，竟比女子的手还要好看。

画州进屋拿了件外衣给男子披上，转到前面为他整理身上还有些褶皱的衣服。男子把手放下来，清冷迷蒙的眸子扫过画州的脸，自顾捋了捋凌乱的发丝：“不用了，你去忙。”声音里透着淡漠，少了刚刚的柔媚。

画州点点头，返回石台旁端起青菜进了厨房。男子淡淡的望着小路的尽头，眼中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惆怅。

“哎吆……”

伴着一声沉闷的钝响，画州轻灵的身形从厨房闪出来。看到在地上捂着屁股咧嘴的人，不禁愣了一下，随手拔出长剑：“什么人？”

倚在门口的男子一个轻跃落在那人身边，清冷的眸子瞥了画州一眼，画州点点头，收起长剑返回厨房。

“你是谁？”肃杀之气在男子周身瞬间萦绕，阴寒的声音似乎连周边的空气都凝结了。

那人好像并不为意，诧异的四处看，像在找着什么，最后才失望的抬起头看了男子一眼，拍打着身上的灰土站了起来，嘻嘻一笑：“唔，美人儿——”

男子脸色一暗，凤目微眯，伸手抓向那人后颈。那人咳了两声，急忙抬起胳膊轻轻拨开男子的手：“脾气真坏，我叫蓝七。”

男子愣了一下，明明自己用了内力的，竟被如此轻易的推开了，心头一沉默默聚起丹田之气，冷冷的注视着眼前之人，便见他处处不同于常人：泛着幽蓝光泽的碎发，诡异的衣着，立体而俊美非常的五官，甚至暗紫色的眼睑，整个感觉有种……莫名的妖异。一支细小的银针出现在指间，男子退后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浑身戒备。

蓝七上下打量男子一番，看着他白皙的胸膛和精致的锁骨不禁嘴角斜吊，脸上泛起笑意：“美人儿，你这个样子很诱惑哦。”

男子皱皱眉并不开口，视线落在蓝七的双手上，烟灰色的指甲，泛着诡谲的光。

蓝七忽然咧开嘴“嘶”了一声，伸手扒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大半个肩膀，然后褪出整条右臂，费力的扭着脖子往后看。男子冷冷的注视着蓝七动作，一动不动。

“美人儿，帮帮忙。”蓝七走到男子身边，转过身把右肩摆在他眼前，“给我看看，是不是有伤口？”

男子盯着蓝七紧致幽亮的肌肤，脸上浮起玩味的表情，闷闷的应了一声：“嗯。”

“那你给我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条线？”

男子愣了愣，终是伸出手放在蓝七伤口处。一条半指长的伤口向外翻着嫩肉，但并没有流血。像是被什么硬物生生撕开的，并非武器所伤。他把两指放在伤口的两侧，猛地用力撑开，便听到蓝七闷哼了一声。

“有两条。”

“对了，本来应该是一条的，你帮我接起来……喂喂，你温柔点。”

男子嘴角微微弯起，杀伐之气消失了大半，只看着伤口咕哝：“接起来？”

蓝七回头想看一眼，却依然看不到，只得放弃：“你用手拉，可以拉出来一点的，然后打个死结就行。”

男子的眼睛微微睁大，犹豫了片刻，用手中的银针穿住两个线头，微微用力，果然拉出来一段，于是依言打了死结。

“把多余的线头掐断，用手指暖住那个结，等它消失了再放手就行。”

男子身上的肃杀气息早已消散，这会儿饶有趣味的照着蓝七的话玩弄着他的伤口。对住两个指尖掐断线头吹在地上，用两指捏住那个结用心感受：似乎并没有消失，而且一点变化都没有，男子皱了皱眉。

蓝七伸手握住男子的另一只手，男子一愣，迅速反手，刹那按住他脉门冷冷的开口：“做什么？”

“唔……是你的手太凉了，温度太低，恐怕不行。”

男子暗暗舒口气，目光恢复清亮，这才放开蓝七的手。略一思索，微微催动内力，果然指间的死结一点点变小，等他放开手时，竟真的变成了一条。男子诧异的“咦”了一声，便见那伤口正迅速的恢复着，很快就一片光洁了。

蓝七把衣服穿好，回头看着男子浅笑。

男子皱了皱眉转身回屋，冰凉的声音传出来：“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若本座后悔了，只怕你不能从这里活着离开。”

蓝七撇撇嘴，在院子里呆了片刻，却跟着进了男子屋中。他是想离开，但是他的身体受了重创，急需休息。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刚才已经注意看了，主人若羽并不在这里。不太好的预感告诉他，或者他进入的，与若羽并非同一个时空隧道。

蓝七站在门口并没有走进去，眼前的情景让他有些理解不能。男子坐在化妆台前细细的描着眉尾，白皙剔透的肌肤已被厚厚的胭脂所覆盖。浓郁的花粉香气扑鼻而来，蓝七深深锁住双眉：“喂，你——叫什么？”

男子并未看他一眼，只淡淡的回了一声：“东方不败。”

“东东东……东方不败？”

蓝七瞠目结舌呆在门口，东方不败——果然与若羽分开了，而且进入了《笑傲江湖》的游戏中么？

记得若羽讲过，在时空隧道打开的刹那，要收敛全部的意念，把自己想要进入的历史坐标凝在心头。可是那时，他似乎一个闪念，纠结了一下游戏中那个大BOSS东方不败到底要如何才能攻下，以至于……蓝七身子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东方不败这才抬起头，看蓝七一脸的颓废不禁邪邪一笑：“怎么？”

“没……没什么……”

东方不败继续在脸上涂抹着，妆容妖娆而诡异。

蓝七呆呆的想着前后经过，明明他一直紧紧握着若羽手腕的，却依然……忙浑身上下摸索，摸完一遍之后却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东西都在若羽那里——就是说，如果若羽不来接他，他必将在这里自生自灭了。双眸瞬间暗淡下来，蓝七一动不动倚在门框上。

将长发挽成女子的式样，东方不败终于站起身，脱掉身上的披风，拿出一件粉红色锦衣穿上，红艳艳的牡丹在衣摆处若隐若现，妖艳异常。看蓝七依然没有动一下的意思，东方不败终于走到他面前，冷冷的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蓝七把视线汇聚起来，这才收回思绪，淡淡一笑：“我自然是人。”

伸手给东方不败整理一下衣服，把衣带打出一个好看的结，蓝七做这些动作非常流畅，就像做过好久了一般。

这是他跟若羽的相处模式，陪他上学，陪他玩闹，为他打扫房间、整理衣物，甚至铺床叠被、端茶倒水，这便是他存在的意义——若羽，是他的主人。

不知道若羽现在怎么样，蓝七轻叹了一口气：“你这个人真不好相处，至少先让我休息几天吧，刚才你也看到了，我受伤了。”

清浅的呼吸喷在额头上，东方不败愣了愣，心头一丝异样的情绪滑过。想起那诡异的线头，不禁莞尔：“不是马上就好了么，你怎么可能是人？”如果是人，现在怎么可能站在这里说话。只不过这一句，他没有说出来。

所谓人有人道，妖有妖途。

东方不败虽然杀伐之气狠戾，却也不想轻易与妖孽为敌。虽然他不肯说自己是什么，至少看得出来他并没有伤人之意，而且性格温和，也许只是落魄吧？

说自己只是人类创造的东西吗？虽然并非人体所生，但自己也有七情六欲。蓝七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尴尬的笑了笑，认真的说：“伤口是恢复了，但是你们不是说吗，伤筋动骨一百天。我的经脉可是断了的，应该叫做……内伤。”

东方不败嘴角再扬，五官的线条瞬间变得柔美，漆黑的眸子清亮的闪。

蓝七望着他的笑愣了愣神，终是没忍住说：“其实，你不化妆更好看。”

画州端着早点站在门外，轻声说：“教主，早饭备好了。”

“进来吧。”

蓝七很不客气的跟着东方不败坐在桌边，东方不败只看了他一眼，却并未说什么。画州站在一边为两人布菜，饭桌上竟有一丝祥和之气：这个漂亮的男人，竟入了教主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