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急诊室门口，齐谦然和明洙还在焦急地等待着进去抢救的齐母。

“你不去找姐吗？我担心……”齐谦然没想到母女相认居然会是这样情况，如果按照原定计划让她们在生日会上见，岂不是连派对都搞砸了。

“我想，她现在需要一个人静静。”明洙了然地回答到。

“哎……”齐谦然懊恼地抓了抓头发，“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以为，姐会很开心的。”

“不要责怪她。你永远不知道，这十八年，她是怎么样熬过来的。”明洙轻叹一声，希望那个傻丫头可以早点从牛角尖里钻出来。

“我知道，我当然不会怪她。只是姐不知道，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有忘记她，可是她自己身体也不好，以前家里家境也不好，根本没有余力去找姐。后来爸做了生意，家境才慢慢好起来。妈妈无时不刻惦记着姐，好不容易有机会去找她，我奶奶大病了一场，妈妈衣带不宽地在病床前伺候了一年多，前阵子才恢复健康。是我看不下去，偷偷溜出家想去渔峰村碰碰运气，想不到居然真的能遇到你们。”齐谦然讲到这，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自己的心情，“缘分吧，冥冥之中，老天爷都安排好了这一切。”

明洙点点头，“等你姐冷静点，我会告诉她。”

此时，何晴被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而且已经苏醒过来。

齐谦然赶紧围上去着急地问道，“医生，我妈妈没事了吧？”

医生宽慰道，“已经没事了，待会去病房休息一会，没有大碍就可以出院了。”

齐谦然这才稍稍放心。

将母亲小心地扶上病床，齐谦然关心地问道，“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何晴四处张望了一下，担心地问道，“玫玫呢？”

“姐她……先回去了。妈，没事的，我们慢慢来，姐可能今天有点激动，等情绪平静点一定会想通的。”齐谦然好声安慰道。

何晴心头的难过之情涌了上来，眼泪又是滑落了下来，“她恨我……她恨我一直没有回去找她……”

“阿姨，给她点时间吧。她曾经在码头等了你三年，心都死了。”明洙站在一旁开口道。

何晴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是谦然说的明洙，和玫玫一起长大的明洙对不对？”

明洙走近些，点点头，“是的，阿姨。”

“明洙啊，阿姨知道玫玫的事情你最清楚了，你跟阿姨讲讲她这些年的成长好不好？”何晴请求道。

“阿姨，你确定要听吗？我怕你听完只会更自责。”明洙申明道。

“我要听，我要知道我这个不负责的妈妈，到底给孩子造成了多大的伤害。”何晴情绪有些激动了。

“那好，我说。”明洙思考了一下，重新开口，“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六岁。那个时候的她，胆小，懦弱，走起路来都是缩着脖子的。那个时候我们俩经常被小朋友欺负，而我们除了事后抱头痛哭，根本没胆反抗。童叔叔永远在喝酒，不给她做饭，还常常打她，每次看到她，一脸新伤旧伤，从没有无恙过。”

何晴的胸口已经开始剧烈起伏，她顺着胸口，眼眶已经湿润。

“我说过，她曾经在码头傻等过您三年。每天，风雨无阻。直到有一天童叔叔追到了码头把我们暴打了一顿，她也许是怕会再害我受伤吧，从此再也没有去过码头。可是，我一直清晰地记得她反抗童叔叔时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妈妈会回来接我的！妈妈肯定会来的！”

两行清泪滑下，何晴已经泣不成声，站在一旁的齐谦然心脏也像被压了块大石喘不过气来，喉咙发紧得疼。

“后来，我们慢慢长大了。童倾玫依然胆小，依然懦弱，依然被人欺负。可是她却不让我知道。初二的时候，她忽然想通了，开始习武，她很能吃苦，长年累月的锻炼不仅加强了她的身体，也让她的性格开始改变。而后，没有人敢欺负她，很多人甚至开始崇拜她。现在的她，开朗，热情，敢怒敢言敢报不平，也有了真心待她的朋友。”明洙说到这发现自己也欣慰地微微扬起了唇角。

何晴用力点点头，“太好了……太好了……”

“阿姨，童倾玫是个很善良的人。她这么多年无论是对熟人还是陌生人，都毫无保留地付出过。这么多年，我亲眼看着她把对你的思念从放在脸上到藏进心里。她长大了，可能更不容易说出想你，但是请给她时间，她对你的那些话都只是一时气话，会有那么一天，她能重新接纳你。”明洙的一番话，真诚而动人。

何晴抬起手擦去眼泪，朝明洙感激地一笑，“明洙啊，谢谢你。阿姨谢谢你这些年能代替我陪在玫玫身边。”

齐谦然忽然开口了，“那你到底对我姐告白了没？”

“哎？”明洙眼珠一瞪，忽然间傻住了。

“对啊，我可是看到照片了。”何晴说到这，忽然欣慰地笑笑，“知道你们俩孩子彼此喜欢，我是真为你们赶到高兴。”

“照片？什么照片？”明洙小小吃慌了一下，“我可什么都没跟你姐说。你别瞎起哄哈。”

“原来还没告白啊。”齐谦然无语地扯了扯嘴角，“你再不说，我就替你捅破啦！到时候别怪我坏了你的好事。”

“好了，好了，别催！她生日那天，我有安排。”明洙难得脸红了一下。

“哇哦，好！那我就把秘密保守到那一天。”齐谦然笑得好开心，看来他的生日礼物绝对是最好的贺礼。

…………

童倾玫有些空虚，哭过吼过后，发现情绪的落差让人不舒服。她坐在马路边的休息椅上，掏出手机，犹豫了许久，才打了电话过去。

“喂？”明洙一看童倾玫的来电，赶紧接起。

“你在哪？对不起，刚刚把你丢下了。”童倾玫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嘶哑。

“我在医院呢。”明洙回答到。

“什么！你怎么了吗！”童倾玫立刻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我没事，只是阿姨她昏倒了……”明洙话还没说完，忽然手机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玫玫她怎么说？”何晴有些期待地问道。

“她什么都没说，就把电话挂掉了。”明洙如实交代。

何晴失望地收回视线。

“不过，我想，她正以十万火急的速度，往这边赶来吧……”明洙非常有自信地说道。

果不其然，十五分钟后，明洙就在医院的大厅拦截到了气喘吁吁的童倾玫。

童倾玫一把拉住明洙的袖子，紧张地问道，“她呢？她没事吧！”

明洙面色故作凝重地说道，“医生说，她有严重的哮喘。她以前的身体一直很不好……”

“人呢？她人呢？我要见她！”童倾玫已经彻底慌了。

感觉到童倾玫的身体在发抖，明洙也是不敢再逗弄她，“还好，她为了能够找到你，坚持到了现在。她没事了！”

童倾玫眨巴着被泪水染湿的眼睛，无法相信地问道，“真的吗？她真的为了找我，坚持到现在吗？”

明洙使劲点点头，“童倾玫，她爱你，比你认为的还深爱着你。十八年分离累积的愧疚和爱，足够支撑一个人也足够毁掉一个人。如果你依然不肯原谅她，我不能保证，她是否还能在病魔袭来时继续坚持。”

“我……我从来没有恨过她……”童倾玫说着说着，眼泪掉了下来，“你知道的，我那么那么想她……我那么想她……”

明洙伸出手轻轻抚着童倾玫的头，“我知道……”

此时，站在拐角处的何晴已经哭得泣不成声，齐谦然搂住妈妈的肩膀，跟着一起掉眼泪。从懂事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被什么打动过了。可是他的姐姐，真的触动了他内心某根感性的心弦。

“玫玫……”何晴步履缓慢地走了出来，她眼眶通红，脸上全是泪痕，虽然视线有些模糊，可她还是准确地朝童倾玫的方向走去。

听到喊声，童倾玫抬起头来，她下意识地后退但被明洙拦住了。

明洙低下头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勇敢起来，童倾玫。告诉她啊，你想她。”

何晴已经走到童倾玫的面前，看着记忆中只有六岁大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她错过了孩子十八年的成长过程，没有在她最害怕的时候给她拥抱，她不配当这个妈妈。

“玫玫啊，我是……”何晴说不出口，声音也发起抖。

“妈妈……”童倾玫困难地张开口，终于是喊了出来。

在场的众人，瞬间红了眼眶。

何晴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反复地问着，“刚刚……你叫我了吗？”

童倾玫的泪水哗哗直落，今天真的掉了太多的眼泪，可依然阻止不了，“妈妈……我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何晴颤抖着抬起手，落在童倾玫的脸颊上，缓缓擦去她脸颊上的泪，女儿温热的泪水打湿了她的手背，烫疼了她的心脏，她再也忍不住，将女儿拥进怀中，放声痛哭，“玫玫，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