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前一后地抬着轿子就往山上走，路上有些滑，为了稳，速度极其缓慢。

曹何光也不着急，一手搭在扶手上敲着，一只在半空中翘着兰花指。

“咿呀～咿呀，不管那是风雨～还是燕晴天！我县令可怜～上山救呐！”

“啊—啊—啊～”

他眯着眼，摇头晃脑地唱着自编的小曲，声音说不上来的尖细，跟院儿里的完全比不得。

曹何光也不管周围人的想法，就那样自顾的哼唧着。

不知是爬了多少个时辰才到了山顶，他翘着二郎腿躺在轿子上，打量着途中解救下来的村民。

“就这么些个？”

曹何光撇撇嘴，抿了口手下递过来的水袋，清清嗓子：“死绝了？”

死绝了好，死绝了最好。

他眯着眸子，不太在意。

要真是能死干净倒还省得他跑这一趟了，又是上奏又是请银子的。

能捞多少捞多少。

“喏喏喏，赶紧搭两个帐篷，这人都饿成这样了，还不快去安置了熬点粥！”

那语气丝毫听不出来一分一毫的着急。

下方的人得了令，这才挪开步子去找平缓的地段去搭建驻点。

带上来的粮食不多，只有一些米面，混在一起熬成汤，将人都召集过来，排好队，一人一个碗端着。

长春几人也处在其中。

江伏虞腿脚不能走路，只能继续在山洞中待着。

“排队站好！”

“一人一个碗，不能代领，不能多领。”

那人掌着勺子站在大缸前，里面冒着白烟，长春饿了那样久，离得好远就闻着香味了。

排在前头的人有些躁动，手上端了碗粥还不愿意离去，她扒拉着身形高大的衙役，不愿意走。

“大人，不能这样啊！我……我夫君他下半身瘫了，走不动路的。”

“您就让我代他领吧……”妇人跪在地上，朝着那衙役磕头。

“是啊是啊，大人，您行行好，我家大宝也还昏迷着，挪不了地。”身后的年轻男人也跟着附和道。

他们这些逃出来的人，极少有身体健全的，大多数不是残了腿就是缺了胳膊，甚至还有脑子流了出来的，没活过两天就咽了气。

不是他帮那妇人说话，实在也算是帮了自己。

衙役不由得嗤笑，“聋子还是瞎子？”

他一勺子抡在妇人的脸上，手上用足了力，没过一会儿面上就肿了老高。

“知道妨碍官差办事的下场吗，爷不做那坏人。”他一脚将她手上的碗踢飞在一旁。

“既然你家夫君吃不了，你也干脆别吃了，好好做一对恩爱夫妻。”踩在那扣在地面的碗上，又往泥土里陷了几分。

妇人没去顾及面上的痛意，她连忙莆在地上去够着泥水里的粥，想要兜在怀里。

可本是白花花的米粒，瞬间变了颜色，她两只手扒着，只能翻出来黄土，怎么也捞不着。

她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她夫君更是快要不行了，她不能没有这碗粥。

“你不能这样，不，不对，”她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去揽衙役的腿，“您大人有大量，您可怜可怜我。”

“我再也不敢了，求求您，求您赏赐我一碗吧。”

直到额角流出血渍，也没停下动作。

她心中有些后悔，是自己不识好歹，竟然敢得罪官差。

是她错了。

手掌上的污秽蹭在衙役的腿上，他眉目一横，眼下也没了好气，一脚将妇人踢到一边去。

看着地上的人捂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心底才有些痛快，“可怜你？怎么可怜？”

“你好胳膊好腿的，也敢向我讨可怜。”他面上有些狰狞，咧着嘴弯腰笑着。

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

可下一秒就变了脸色，抡起勺子朝妇人的腿打过去。

他咬牙喘着粗气，觉得不过瘾，又将袖子撸起来换了只手使力。

“我也没有办法……”

勺子敲打骨骼的碎裂声，嘎吱作响，让周围的人听的真切。

“只好把你的腿打断，再来可怜你，是不？”

见到她双腿弯的不成样子，软塌塌地在地上拖着，这才停下手来。

没去管勺子上的血，走到后头盛了碗粥走到妇人面前：“好可怜呢，看得我都有些不忍了。”

他眉头皱在一起，语气中透着心疼。

妇人瞪大着眼睛，不敢出声，生怕这人下一秒就会割了她的舌头。

她两只手撑在地上，不停的往后面爬着，想要逃离。

可随即就被衙役一把揪住头发，“跑？”

“胆子不小！”他将人拖回来，当着众人面前，举着那碗粥倒在妇人的脸上。

烫的她顾不上被抓住的头发，昂着脑袋挣扎。

见她面上被烫的起了水泡，男人也没有继续要玩下去的兴致，将人踹倒在一旁，没再去管。

曹何光听着这边的动静，招呼了两声，移了轿子到施粥的地点。

瞧到不远处妇人倒在那里一动不动，有些不悦。

“怎么搞的，动静那样大。”他朝衙役踹了一脚，也没有责罚什么，只是叫人处理干净。

“过几日上头就要来人了，好叫人参我是不？”

底下人没一个能让他省心的！

不是到处惹事，就是吃白饭。

衙役连忙换了副面孔，挂着笑去给曹何光捶腿，“大人说的是，下官这不也是为了杀鸡儆猴吗。”

“您是没瞧见，那泼妇刚刚霸道的很！要两碗粥呢。”他伸出两个指头比划着。

周围排着队的人，都不敢做声，生怕自己落得跟那人一个下场。

长春心中吃惊，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结果。

原本她还想轮到自己时也试着讨两份来着。

眼下看来，是万万不能行了。

朝着妇人的方向看过去，长春手中不由得发紧，还没等她上前，就来了几名官差迅速将人带了下去。

见不着身影。

这些人，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丝毫不但心被人诟病。

曹何光听着那衙役汇报，一时间也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

“那泼妇当真敢讨两碗粥？”觉得按的手劲不错，他换了条腿递到衙役面前。

语气毫不掩饰的恼怒。

“那可不行，她讨两碗，他要三碗，这这这，我这县令还不得被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