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码手机阅读

皇兄

作者:粥荔 | 分类:古言 | 字数:47万

第77章 阿妹

书名:皇兄 作者:粥荔 字数:2125 更新时间:2024-11-16 13:01:06

晨阳从窗外射进来之际,宋韫睁了眼。

入目是堵土墙,朦胧光线在黄褐色的泥巴墙面上留下一片光亮。

她眯起眼,觉得身体很沉,像压着铅块,喉咙疼痛难忍,似吞过针。

“你醒啦?”

有人带着寒风凑过来,粗声粗气的嗓音震得宋韫一个激灵。

她转头,蓦地对上一张离她极近的脸。

脸的主人像个野姑娘,圆脸宽额,披头散发,两只小眼睛亮晶晶的闪着光,叫她想起九皇妹养的那只白毛幼鼠。

见她只睁眼看人,却不说话,野姑娘直接伸手摸上她的脑门,用怪腔怪调的北玄话嘟囔:“怎么啦?睡傻啦?说话啦!”

宋韫瞥到野姑娘浓眉竖起,神态颇为凶狠,疑心要挨打,便瑟缩着往厚重的棉被里躲了躲。

她记着她和陈卫理为甩开追兵,从山道跳下,入水后上岸,在道上的追兵下来找人前,他们摸黑沿着河道跑了许久。

后来……后来她实在跑不动,就求陈卫理停下歇一歇。

她太困了,一坐下就忍不住打起盹儿,再后来的事,就怎么也不记得了。

野姑娘的手像块冰,宋韫咬牙打着颤,鼓起勇气问:“姑娘,跟我一起的,还有位年轻公子,你……您见过么?”

野姑娘收手,眨眨眼,愣头愣脑的:“你说啥?”

宋韫看她眼底茫然,好似没听懂,心道,陈卫理绝不会丢下她不管,难道……出事了?

越想越有可能,她急得一口气没上来,猛咳出声。

野姑娘见状皱起脸,连忙闪身避开,还用手掌遮挡住口鼻,嫌弃地退避到几尺开外。

“你也病啦?你说话呀!你是不是也病啦!”

瞅着她如避蛇蝎的样子,仿佛自己是什么脏东西,宋韫感到一阵难堪。

自重生以来,她已经很少见到别人如此直白的厌弃目光了。

她摇摇头,“我没有生病,我是呛着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走进来一位老人。

老人和野姑娘一样散发,穿黑色羊皮长袄,满面皱纹,嘴角挂着慈祥的笑,“姑娘,是不是我这孙女吵醒你了?”

野姑娘听到动静,垂头走到老人身后站定。

宋韫听老人一开口,竟是很连贯的北玄话。

虽口音有点怪,但至少证明他懂北玄话。

是他们救了自己?

可,只救了自己么?

宋韫忙问:“老人家,与我一道的年轻人,是我兄长,您知不知道他在哪里?”

老人认真听完,语气迟疑道:“那是你兄长?在,在,在是在,可他发热得很厉害,阿妹怕传给你,就把他安排在隔壁住着。”

知道陈卫理也在,宋韫掀开被子,跳下炕:“老人家,我想去看看兄长。”

老人犹豫着没答应,野姑娘先冲出来,推宋韫上炕,嘴里还嘟嘟囔囔道:“上去,冷!上去!”

野姑娘举止野蛮,超乎宋韫想象,手软脚软的她没防备,扑通一声就仰倒在硬邦邦的布枕上。

枕芯里不知填充着何物,硬的硌人,碰撞过后,宋韫的脑袋嗡地一下直发懵,眼前也飘起红色的小星星。

野姑娘摊着两手,难以置信地看着伏在枕上喘息的的小女郎。

她实在想不通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不禁碰的人。

“阿妹!”老人在背后呵斥一声,叫阿妹的野姑娘歉疚地看看宋韫,臊眉耷眼走回老人身后站好。

“姑娘,你别见怪,阿妹天生蛮力,不知轻重,她并非有意伤你。”老人替阿妹向宋韫道歉。

宋韫坐起来,按按眉心:“您言重,我知道,她是为我好。”

老人道:“姑娘不跟她计较,是姑娘心善大度。”他顿了顿,“我这里没有药,你最好还是带你兄长到城里,找个医馆,叫大夫看看。你们是北玄人,去城里医馆看病,不要钱呢。”

城里?

宋韫心中一凛。

糟了,城里不能去,她和陈卫理的身份又不能暴露,要怎么说,才不可疑?

快想。

前世看了那么多话本子,总不能编个故事都编不出来吧?

该死,越是着急,脑子转得越慢。

“姑娘?”

“多谢老人家提醒,可城里……不能去。”宋韫抬起头,“我和兄长本就是才从城里探亲出来。出城时,守城官特地嘱咐过,近日若无要紧事,最好不要进城。因为城中戒严,许进不许出。进去了,兴许十天半个月都出不来,家中祖父得急病去世,一家子还等着我兄妹二人回去奔丧呢。”

因为心虚,她说得又快又急。

说完了,她又想,这个谎应该不算是对祖宗不敬吧。

毕竟无论是她的祖父还是陈卫理的祖父都早已驾鹤西游了。

不过……以防万一,宋韫开始在心底默念。

皇爷爷,您在天有灵,千万不要跟昭阳计较。

昭阳此次若能平安回宫,一定在浴佛寺为您供足一百零八盏长明灯日夜祈福。

还有陈家爷爷,昭阳也会给您供满八十一盏长明灯。

请您保佑四哥,让他完好无损回到家人身边。

门口站着的老人和阿妹面上露出愣怔之色。

也不知是不是没听懂。

老人迎上宋韫愁苦的小脸,道:“那可糟了,你那兄长烧得不轻,说了一夜胡话。再不用药,恐怕会伤了身子。”

宋韫心底的恐慌涌上来。

她强作镇定道:“老人家,我想先去看看兄长。我身体好,不会轻易染病的。”

屋外的景象并没有什么稀奇。

皑皑白雪笼罩着山体树木甚至大地,一眼望去,不是枯枝凌乱孤寂的墨色,就是厚到不可思议的雪色。

太阳挂在天边,淡得只是个发光的亮影子。

在日光的照耀下,这片连绵不绝的山谷,简直像座冰雪打造的绝佳牢笼。

宋韫穿着阿妹的羊皮靴,踩在院中的雪地里,看见院墙上挂着箭筒,马厩里有两匹马正在吃早饭。

她把视线落到兴冲冲拉着她往前走的阿妹身上,自醒来后一直揪紧的心奇异地被小院的宁静祥和一点一点抚平了。